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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江燕京的恋爱时间线是从易雪大一就开始了;而易雪心里的时间线,则是从大三贵州田野调查开始,好在两个人到底是重合了。
易雪归心似箭,却不好意思打乱之后的行程。又在朗德玩了两天,她租了一套苗裙,给饶霜当模特。易雪摘掉了大大的黑框眼镜盛装打扮,银冠、银项圈、银手镯、银腰带。
一旁的阿旺朵认真的看饶霜画画,啧啧称奇,不知道是赞叹画还是赞叹自己。银饰华丽,对易雪来说确实负重前行,早上走个路能扭伤了脚,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廊下看雨。
《未央歌》有观雨论:看雨景要在白天。看她跨峰越岭而来,看她排山倒海而来。看她横扫着青松的斜叶而来,看她摇撼着油加利树高大的躯干而来。再看她无阻无拦,任心随兴飘然而去。
而易雪想念的那个人现在在哪里?是否也有暇和她一样看雨落下的轨迹。
易雪想江燕京了,她就来了。
第二天的风雨桥头,江燕京在同学们嘘声中和易雪说早安。
那天的她穿了简单的白色衬衣牛仔裤,背上一只旅游包,干爽的短发更显少年感。在易雪眼里,这个意中人如电影中描绘的“在一个万众嘱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而来。
身上的银饰哗啦啦作响,盖过了世间所有的声音,流水、鸟鸣、喧闹声,也盖过了这对恋人如鼓的心跳声。
…………
…………
谁的歌里唱着,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
每每回想起这对Z大巅峰情侣,饶霜都唏嘘不已。手指、背影、眼神截取的暧昧部分,再夸大情景,仍不及当时浪漫三分。
饶霜看着她们在一起,又眼睁睁看着她们分开,好在,易雪到底还是回来了。
南宋御街,料理店包厢。
易雪从回忆里抬起头,便见到了老社长饶霜。
五年了,从大波浪到寸短,饶霜的五官没有变化,气质却变了。如果说五年前的学姐是恬静中带点泼辣,如今的凌厉中毫无温存。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一言蔽之,更加艺术了。若只是街头相遇,易雪绝不敢先开口相认。
“老饶,一个接受了社会毒打的海派艺术家。”鹿小真满不在意笑嘻嘻。
突然见饶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瘦瘦黄黄的女孩子,脸颊上带着几颗小雀斑。易雪一下子认出了她,是上午“西子狗狗生活馆”的服务生,看着她哭了半天,又送了御守。
小姑娘似乎也没想到又遇到易雪,手指让在嘴边比了个“嘘”。
易雪跟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毕竟这么丢脸的事情也不愿与别人说。
好在饶霜正和鹿小真上演真人快打,并没有看到她们的小动作。直到服务员来上菜,才打断了幼稚的两人。
哭累了,易雪胃口大好。没想到这家店不仅不是徒有虚名,料理简直好的过分。山楂鹅肝酸酸甜甜,16小时低温慢煮南宋皱皮东坡肉一口下去都是罪恶感,咖喱焗龙虾也不错。易雪想着正好今天买了小青龙,平时都是芝士焗龙虾,今晚给赵医生换个口味。
饶有兴趣的看着易雪吃饭,饶霜问鹿小真,“瞧给孩子饿的。”
一餐完毕,清茶漱口。
饶霜指了指身边的女孩子,问易雪,“还记得她吗?”
易雪不明所以,上午才见过,怎么会忘。
“阿旺朵,去贵州野调那次,贵州……”
易雪这才想起了那个春天眼底的绿意和穿着黑色长苗裙小姑娘,“阿旺朵!那时候她才几岁来着?十一岁,十二岁?”
“十二岁,易雪姐,我可一直记的你。”阿旺朵说,“那时候我已经十二岁了,看到江姐姐一把抱起你,还亲了老半天,真是羞死人。”
江燕京不是伏地魔,自然不是什么连名字都不能说的人。易雪自动屏蔽了阿旺朵口里的“江姐姐”,心中盘算,阿旺朵如今也不过才十八,斜眼问饶霜,“你怎么把她给骗出来了?”
“什么骗呐!”饶霜连连摇手,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她跑出大山来Z省打工,恰巧被我抓住了。现在这个小鬼和我一起住,我给她找了个高中在读。”
易雪半信半疑。
饶霜又说,“其实我今天约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就说嘛,无事不登三宝殿,”鹿小真了然于胸的翻了个大白眼,“没想到社长你是这种人!怪不得画了这么多苗寨风情的画。”
饶霜瞪了她一眼,又向易雪说:“你也知道这小鬼不怎么爱读书。”
易雪点了点头,记忆里的阿旺朵的确不爱读书,还把大学生形容成傻傻笨笨。
“我知道她肯定考不上大学,所以想请你这个Z大青教好好带带她,毕竟熟悉。”
易雪恍然大悟,“你要让阿旺朵跟着我上学?”转念一想,饶霜给阿旺朵找了高中读,小鬼都偷跑出来打工,哪会认真的跟着自己呢?
“也不是每天跟着,”饶霜见易雪有些犹豫,便说,“就空的时候带带,熏陶熏陶,感染一下高校氛围。”
鹿小真插嘴,“天天有你这个大画家熏陶还不够啊。”
“就你话多!”
吃人的嘴软,易雪见推辞不得,只得答应,“我学校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到时候看情况再联系吧。”
…………
…………
赵一鸣今天只值半天班,急着回勾山里,想见那个人,哪知道家里根本没人。
易雪的书邮递到了,七个大箱子,她便着手整理。
易雪在美国囤了不少书,当时两人打包这些书费了很多功夫,邮递回国更是花了大价钱。赵一鸣回想起易雪付款时那肉痛的样子好笑。所以她回国就腾出了两个大书柜。
回国前提前一个月办了托运,没想到人刚回国,第二天书也到了。赵医生吹着口哨,将书从箱子里一册册的拿出来,然后再一册册码到书架上。
易雪的专业书居多,一些画册,还有少部分工具书,中英文都有。有一个箱子装的全是她博士论文,精装50本。
赵一鸣那时候还笑她死抠门竟舍得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印书。
易雪回复:拜山头用的,你不懂。
好好的求职被她形容出一股悍匪味。
赵一鸣理完最后一册,突然看到了一本暗绿皮的书,书名是压银,磨损的厉害,仔细辨认出未央歌三个字。
原来她还喜欢爱情小说啊。赵一鸣嘴上带笑,这本书她看过,回忆着书中的情节,翻开了扉页。
一行铅笔字,上面写着:当你刚打开这本书的时候,请翻到第40页,不要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就行啦。
铁画银钩,绝不是易雪的字。
是谁送的书,谁留的字?
带着好奇心,赵医生翻了下去。
40页上一个“易”字被圈起,旁边写着:也许你现在还是一头雾水,那请听我的,把书翻到397页。
如指示翻阅,“雪”字上有个圈,仍是铅笔旁白:你现在可能还是云里雾里,那么继续,翻到168页吧。
赵一鸣的手指跟不上脑子的反对,翻到第168页的“生日”,35页的“快乐”,旁白写:你看到这里我非常感激,故事的结尾早已写在了第43页。
她懊悔极了,像一个偷窥者,随便翻阅送书人的心意,也察觉到持书人的心。
这本《未央歌》被易雪带去了大洋彼岸,想必与她度过许多难熬的、快乐的日子。书皮磨破了,书名磨平了,持书者不甚珍惜书本,书本就是拿来看的,那书里的心意呢?是否也随着书本的载体,一直和易雪在一起,被她珍视至今?
在美国时,赵一鸣就听过同乡会提到易雪,说她在国内有个恋人,十分登对,也劝赵一鸣不要错付痴心。
但是赵一鸣从没见过易雪传闻里的的恋人,初见也好,到后来同居生活也好,那个“恋人”仿佛只存在于“传闻”,直到此刻看到这本书才发现,纵然渐行渐远拒绝发问,原来是真。
书本第43页那句我喜欢你,越发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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