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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篇1
远处的天空伴砸下一道光亮,随之而来是一阵又一阵如敲击大鼓般沉闷的雷声,大雨倾斜而过又卷风重来,风带来的水浪翻了又翻,水浪拍打在石头上发出了阵阵声响。一群民工手提着煤油灯,将煤油灯的光亮送向远处。
不久,一艘大船在黑暗的雨中摇晃着驶来。
“来了来了,快准备卸货!”大船停泊在岸边,岸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民工开始匆忙从船上搬货下来。
“这暴雨天,你们还能平安归来,真是福大命大。”
“可不是!船舵都坏了,都不知道往哪开去,哪还敢想回来。”
“亏得河神庇佑,不然哪里还回得来!”
望着滚滚河面,民工心生畏惧:“不管怎样,你们回来就好,好好搬货,早点结束早点回家。”船工民工都闭了嘴。
忽然有船工问道:“东家来了没有?”
有民工回应:“来了来了,那蓝袍的就是了。”
船工望去,几个穿着长袍打着伞的人站在一起,为首的便是穿着蓝袍的。
蓝袍那人留着刚好到肩的碎发,脸上还戴着没有镜片的镜框,面容清俊,气质儒雅,他旁边站着的穿着清一色长袍的便是他的家仆们。
蓝袍那人便是他们口中的“东家”了,他是进了这批货的商家,沂南镇最大的商贾晋家晋大少——晋彦。
家仆们为他打着伞,他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民工船工卸货。
船工看到了晋彦,速度变快了些。
没多久货全部卸完,雨还在下,天好似更黑了,雷声也更响,愈来愈有下大的趋势。
拿着煤油灯的民工跑过来问:“少爷,搬到哪个仓?”
河浪适时拍到在石头上,晋彦皱着眉头说:“六号仓,路滑小心些。”
民工喊了几声,带着他们往六号仓走。六号仓比较远,地势也相对高些,雨天路滑确实不怎么好走。
“少爷,我们也跟着过去吗?”站在晋彦旁边的家仆问。
晋彦看着他们走得差不多了,说道:“交给他们就好。”
还留在船上的船工打着煤油灯开始检查船只。
雨水打在脸上,湿了眼,船工探出半个身子检查船底,一切无常,检查船锚时却出现了异样,那是什么?
船跟着水面一上一下,浮浮沉沉好似真的有什么东西在船锚处若隐若现。
船工叼着煤油灯,想也不想地顺着绳梯下去了。
越接近船底,船工看得越清楚,那里确实有东西被勾住了,白白的,跟着水面一上一下,不好判断。
船是船工的饭碗,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得探究清楚了。
他将煤油灯拿在手上,将光亮照向船锚,这不看还好,一看冷汗直冒,一张苍白的脸随着波浪浮浮沉沉。
船工一骨碌地往上爬,期间不断觉得脚下有东西跟着上来,无限地接近他,像是随时都能把他拽入那破涛汹涌的河中。
一上船,船工就拼命往同伴那处跑去。他拉住领头的,气都不敢喘:“老大,船底有死人。”
领头的一顿:“什么死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错,没看错,真是死人,就在船底,脸刷白刷白,不知道泡多久了。”
“认识的不?”
“没细看。”
他们的对话入了晋彦的耳,他说:“你带着他们先把货放置好,这边交给我。”
领头的犹豫了一下,照做了,心想着这做生意的怎么胆也大。
他们到了船上,盯着绳梯,“你们谁愿意下去?”
家仆们面面相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死人,若是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晋彦拿过船工的煤油灯,长袍一撩,爬下绳梯,“你们在船上等着搭把手。”
其他人闻言心下一松,继而又为下去的人担忧起来。
晋彦从商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到了船底,真的看到船工说的死人,他没多犹豫,徒手把人捞了起来,一手抱着人,一手往上爬,原以为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没想到还有这般力气,船工不由得另眼相看。
雨水时不时滴进眼里,他的镜框差点在他脸上站不住脚,强忍着扶镜框的冲动,一步步爬了上来。
将人放在船板上,晋彦开始趴在被他捞上的那人的心口上,而他的镜框也掉了下来,被链子挂在了脖子上。
雷声、雨声、水浪声、镜框晃动声、还有微微的心跳声。
“还活着。”晋彦喜出声。
船工不敢置信:“怎么可能,都不知道沉水里多久了,脸都白成这样了。”他觉得这东家弄错了。
不管船工怎么怀疑,最后人还是让晋彦带回了晋家。
沂南镇年年多雨,邻水而建,邻边是条长不知几里的长河,虽说暴雨在沂南镇很常见,但河水很少会高涨,也很少出现泛滥的景象。
天空与昨晚相比只是亮了些,雨依旧没停。
晋彦望着天空皱眉,心里总有一股不安。
“少爷!那人醒了!”一梳着侧辫的女仆小步跑来。
晋彦、大夫和女仆看着榻上的人一脸欲言又止,而榻上的人则茫然看着周围一切。
晋彦:“他真的有身孕?”
大夫:“我也是头回遇见,反复确认多次。”
“他真是男的?”
女仆:“是真的。”
“他真的可以有身孕?”
大夫:“千真万确,有六个月了。”
看着榻上对他们毫无戒备的人,晋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大夫:“问他何方人士,他答不上来,脑后的伤口还不小,估摸着是一时淤血堵塞,想不起来以往的事了。”
晋彦扶了下镜框,人是在他的商船下发现,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至于为什么出现在他的船下,看样子也问不清了。
大夫:“不过到时等到他脑中的淤血散去,想起的可能性很大。”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好这样了。”
晋彦与大夫说了几句,最后道:“还望大夫能替他守住这个秘密。”
大夫点头:“这是自然!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小周,送送大夫。”
“啊,好。”一直在身后听他们对话的女仆小周也是惊得不行,眼神匆忙从榻上之人离开,她还是觉得太荒谬了!
送走了大夫,晋彦这才仔细看向那人。
那人留着到胸口的长碎发,肤色白皙,长相更是偏女相,这真的是个男的?
晋彦有些动摇,但是衣服是小周帮他换的,她自然不会说谎。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榻上的人见眼前问他话的人有些小心翼翼,但他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身上也没有什么异样,实在形容不出感受。
“刚听见你们说话了。”
“啊?”晋彦潜意识里还是将他归为女性,他一开口便产生些落差,让他有点懵,不过他很快就接受了,毕竟这人的声音挺好听。
他又开口:“你们说我有身孕?”
看着他的手抚摸上肚子,晋彦道:“可能是误诊,我再叫几个大夫帮你看看。”
他没有拒绝。
他的手摸上自己稍微有点儿凸起的肚子,隔着衣服感受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里面若是真的有孩子,那这个孩子一定很特别。
至于为什么是特别,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听到他们的话,他并不排斥,甚至说得上是惊喜。
一直观察着他的晋彦心下明了,看来他有身孕这样的事,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接下来的几天,晋彦真的如他说的一般,找来了不同的大夫,但诊断结果十之八九离不开怀孕,毕竟号喜脉对他们来说最容易不过。
而他们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府上除了晋彦和小周,其他人对这事并不清楚,只知道少爷从暴雨中捡回来了个失了忆的美人——由来。
由来的生活起居由少爷的贴身女仆小周负责,其他人一概不能多靠近,小周对他的照顾说得上无微不至和小心翼翼。
“小周,你就差搀扶着他走了。”有人调笑。
“怎么啦,你羡慕了?”小周反问。
那人被道破了一点儿也不恼,“谁让由来长得好看。”
由来长得好看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沂南镇说大不大,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该早传开了才是,奈何一点风声也无,也无人报案有人失踪,如果不是镇里的人,那他会是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船底下?大家想破脑袋都想不通。
而由来则常常抱着肚子发呆。
周围是陌生的,无法融入的,连空气都是奇特的,虽然他们对他很好,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不属于这里,这点他无比笃定。
他有一处归宁,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手可以握向那高挂着的太阳,将光束拥进怀里,那是温暖的,属于他的。
“你想起什么了吗?”站在屋檐下的晋彦问道。
由来侧脸看向他,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像镀上了一层金光,竟朦胧得不似真人,“暂时还没。”
晋彦从失态中回神,“没关系,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只是等待的时间可能会有些枯燥。”
由来没说什么,晋彦习惯了他的安静,他就像是一幅西方的油画,不开口也能传递给人一些强烈的讯息。
“或许你更需要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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