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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票
看吧,这就是我为什么不喜欢同别人过于紧密的接触的原因,尤其是那些在商场摸爬滚打阅人无数的,更会一眼就将你看个对穿,让你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虽然对我来讲,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恶性循环。而且我也不明确他之所以会这么问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我还不至于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打趴下。
当然这也是我几近孤僻冷傲的性格所赐予的优点,换句话说,对于他这个问题,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便是他。
于是我很坦然的笑着问他,难道白先生有什么高见吗?
好在这位白羽甥先生应该是受过英国式绅士教育的,便连忙摆着手说道:“没有没有,仅仅是,觉得好奇而已。”
若是白先生觉得刺探别人的隐私也可以被称之为好奇,我觉得还是多少有些冠冕堂皇了点。
他可能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直言不讳一针见血,立时牙关紧咬低头不语,或许正在后悔不应该轻易惹恼一个凭嘴吃饭的教书先生。
良久,他才抬起头,正色道:“我只是觉得,若是魏先生能代我好好照顾白楠和睛珠,我定会感激不尽!而且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也是但说无妨,只是…”
只是你不该这么唐突,得罪了我。
听我这么一说,他耸着肩,终于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魏先生,算我错了!”
我不是个揪着不放的,更何况此刻他也已经拉下架子赔礼道歉,也就没必要再继续端着。只是照顾阿楠和睛珠的事,我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这个,”他递过来两张小纸片,“请魏先生帮我代为转交吧!”
说实话,我不喜欢帮别人做传话筒,尤其是,我现在已经有点不喜欢他了。这许多年很难有某个人能触发我情绪的波动,他现在成了第二个例外。
“我希望能让白楠看到我的诚意。”他如是说道,脸上没有太多的神色,但语气却拿捏的很到位,“我也真心的希望能带着她们一起回英国!”
我知道,这两张船票会耗费很大一笔金钱,可是我确实不能接受他现在这样的方式。或许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又或者他真的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商人而已。
无论别人看不看得出来,可却骗不了我。
对不起白先生。
我将双手揣进衣兜,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的拇指在那两张船票上摩挲起来,最后默默的放回了大衣内袋,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失落。
看他欲言又止好像还有话说,可我已经有些不愿意再看到他了。幸而下课铃及时的响了,算是将我从这场很不舒服的交谈和极为微妙的处境之中解救出来。
白先生,我还有课,您请自便吧!
看着学生们三三两两从门廊下走出来,我如是说道。
他即时恢复了那幅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朝我伸出了右手:“再见,魏先生!”
我上前两步从长凳上拿起那顶帽子交到他手里,也报以一个十分友好和礼貌的微笑:“Farewell!”
一整天的课程都是满满当当的,使得我没有一点闲暇去思考别的事,批阅完最后一本作业,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两手揣在衣兜里,我缩着脖子独自走在孤寂清冷的长街上,四周只剩下鞋跟磕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回响。
他姓白,来自英国伦敦,是一位商人,自称睛珠的哥哥,家里又受过睛珠父亲的恩惠,由此不难想象出他同睛珠父亲的关系。可是他希望睛珠能同他一道回英国,诚意究竟有几分实在不得而知。
我不知道在过去的十年里,阿楠是怎样一个人带着幼小的睛珠辗转奔波,尝尽人间苦涩心酸的。但我很清楚,有时候错过了的或是缺失掉的东西,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那么容易说补就能补回来的,所以我很理解阿楠的想法和决定。
心底的那丝悲悯之情总会忍不住蠢蠢欲动,只是这份悲悯之外又夹杂了些许别的情愫,让我辗转反侧,念念不忘。
好在后面几天均是风平浪静,阿楠照旧往来于裁缝铺和家里,每日忙得天昏地暗。而且学堂里没几天也快放冬假了,各种事务都是琐碎而繁杂,很多时候我回家比她还晚。不过每天早上我都能陪她走一段,将她送到裁缝铺,再去学堂。
就在我以为白羽甥已经离开这座边江小城,一切都将风平浪静的时候,他再次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你好魏先生!”将行李箱放到脚边,他很有礼貌的摘下帽子,率先同我打招呼。
“我以为白先生很多天以前就已经离开了呢,”阿楠微微笑着说道,一只手紧紧的挽着我的胳膊。
白羽甥喉头微略滑动,眼神中有一丝祈求的神色:“白楠小姐,我希望你还是再慎重的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船票我已经提前为你和睛珠买好了,就在今天下午三点,我会在码头等你们的。”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船票,递了过来。
接过那两张窄窄的船票,阿楠淡然一笑:“如果白先生觉得我的态度还不够明确,那么,请原谅我的无礼。”
紧接着,她当着白羽甥和我的面,将那两张价值不菲的船票撕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抬手扔向了天空。
也就在这个时候,边江小城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冷冷清清,飘飘洒洒,纷纷扬扬。
最终,白羽甥默默的戴上帽子提着行李箱,一个人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阿楠再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裁缝铺。
我很难过,因为我没有告诉她白羽甥去找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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