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声入梦

作者:未子玖个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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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离阳月还有两天,大日头的中午,胭脂胡同口停了一辆马车,快步走来的人正是乔府的大管家。常豫庭将令子支去后院,又跟阿水吩咐了几句,跟着管家走了。

      自打被送进禛亲王府里,禛亲王隔三差五独自秉烛而来,但白日里除了洒扫送食的小太监,再也没有人踏进这半粒小院,他甚至不知道被养在王府中的其他伶人都在哪。

      院子不大,篱笆里种满了牡丹,长开不零,单一间蓝琉璃瓦白粉皮墙的屋子,住着燕南秋一人。本来给他派了一名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当天就被燕南秋打骂出来了。

      二更天,禛亲王独自一人挑了烛台走进小院,只见燕南秋呆坐在床榻之上。燕南秋没有见礼,只是站起身看着他。

      “您当真配得上一句‘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栊。’”奕舒将烛台轻轻放在案台上,背手而立,目光上下打量燕南秋,旋即将手上的玉扳指脱下来放在烛台旁边,“下面的人来报,爷交代的事儿您没应下。”

      “南秋是昆伶,不唱北戏。”

      “不唱?”奕舒微微皱眉, “爷明白你们的规矩,爷也是昆曲行家,只是你不唱,文家班就得死人,况且这出《画春园》不是扮给爷看的。”

      “您又不看,那作甚为难人!唱戏唱戏还唱出人命来!”燕南秋瞪大眼睛,语气满含讥讽,“乔老爷送我来我便来了,您要我唱我又唱了,到哪天谁要我的命我也是要给的。”

      “燕老板息怒,这出戏是扮给弗朗先生看的。”奕舒拍拍手,一个小太监托着一盘金元宝送上来。

      燕南秋急忙上前两步抓住奕舒的袖子,又觉不妥松了手,问道:“那是个西洋人,他懂京戏么?”

      “他不懂,”奕舒笑得渗人,“他只爱看这一出戏,您演好了,连着文家班一起赏。”

      “演好了,能放我走么?”

      奕舒轻咳一声欲开口说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环顾四周看了一眼房间布置,点点头,转身挑上烛台掩门拂袖而去。没走两步,身后的门又被打开,“嘡啷”一个玩意儿砸在地上滚落在奕舒脚边——是那枚玉扳指。

      “拿走!”

      那枚玉扳指躺在汉白玉的石栏边,映着蜡烛微弱的光泛着青色。奕舒低头看了一眼,抬脚走出了院门。

      日上三竿却见屋门依旧紧闭,小太监抬手挽袖轻叩梨花木门,半晌才听见里面有响动。燕南秋将一头青丝随意挽起,隔门而问:“谁在敲门?”

      “王爷吩咐奴才前来伺候公子。”

      梨花大槅门“嘭”地一下打开,燕南秋双手叉腰看着小太监,“他怎么不来?我还有话问他呢!”

      小太监单膝一跪,“公子息怒,王爷要务缠身,今儿一早就南下苏州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奴才不知。”

      燕南秋双眼一瞪,“滚!我才不要你们伺候。”

      接着屋内就是一阵“叮铃哐啷”地砸东西,小太监有苦难言,只叫了几个人赶紧收拾干净了,自己一块儿退了出去。之后送吃食也只是放在院内的石桌上,敲敲门便离开了。

      燕南秋不是没想过逃出去,只是这小院门口轮守四个家丁,尚且走出去了,这偌大的王府还不知有多少护院布防着。燕南秋每日早起练功,在院子里舞枪弄棒飞檐走壁,这些戏台上的动作在家丁眼里都是些花拳绣腿,又不见他多生事端,一来二去也就松了警惕,直至今日见他借力踏上墙头才知大事不好。

      不出一刻钟的功夫,燕南秋被人拿住了押回院子里。燕南秋在屋内坐立难安,既怕禛亲王恼怒要了自己性命又怕连累班子的安危,又想到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身边那把鸳鸯扇的主人,心中一阵发紧。

      可偏偏风平浪静地过了一天,临夜时分院外高声人语开道,燕南秋推开窗子往外瞧,影影绰绰一队人朝这边走来。不由得发慌,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翻出藏在枕下的瓷瓶碎片裹于袖中,强作镇定出门迎人。

      奕舒没理会站在门口的燕南秋,命人将几块牌匾镶上门檐。

      月洞门上一块黑色镶金的木匾上书“玄羽天音”四个大字,门两侧分立两块烫金木联,是奕舒亲笔。

      “今天莫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居然出门来迎我?”奕舒揽着燕南秋的肩走进屋里,脱下厚重的披风递过去。

      燕南秋不知何意,愣愣地接了过来捧在手上,这时他才注意到禛亲王是一身戎服,脚踩马靴腰间别剑,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喜欢这披风?”奕舒将他手中的披风抖擞开,为燕南秋披上,“嗯,长了点,但是你身条好看,穿着亮眼,明儿本王叫人改成你的尺寸。”

      燕南秋脱下披风搭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奕舒,开口问道:“王爷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在这住的不舒服吗?是不是那群没用的奴才招惹你了?”

      “不舒服,浑身难受。”燕南秋兀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我想见个一人。”

      奕舒也给自己到了一杯茶,轻笑道:“你的庭哥哥?”

      燕南秋垂眼不答。

      奕舒站起身后退三步做了一个翻袖透袖的亮相,“听闻燕老板只公唱过一次长生殿,不知今日爷可有幸一听纤音?”

      说着门外有了响动,四五个人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一揭盖儿,金光银粉的一套头面把屋子映得亮堂堂。

      “弗朗先生赏您的,镶的都是英吉利蓝宝石,只有燕老板衬得住它们。”奕舒拿出一对侧蝴蝶给燕南秋点上,摇头啧嘴,“正如秋月迷人眼,更叫神佛戏红尘。”

      燕南秋对那一套头面的爱羡之情毫不掩饰,拿起那对耳坠比了比:“没有唐明皇,如何是长生殿?”

      “爷虽不比九天龙子,但也是皇族血脉,爷给燕老板扮一次李世民称不称得?”

      燕南秋疑惑地看着奕舒,半晌将侧蝴蝶取下来放回箱子里,“我只一个条件,王爷若是答应了,我开嗓就唱。”

      那一箱蓝宝石水泡盔头留在了沉香亭,被太监摆放在书案旁,燕南秋没再动过。

      阳月初一,禛亲王府上搭起了戏台子,宴请四方一同赏戏。

      玥郡王也在受邀之列。

      燕南秋正在扮妆,不时向门口张望。一个太监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燕公子,常老板来了!”

      “哪儿?”燕南秋急忙往外跑,被小太监一把拉住摁回屋里,捋顺了气,道:“公子莫要再出去,外面人多杂乱,仔细再脏了您这身花衣。”

      心中烦乱一时间描眉也画错了,扔下炭笔站在门口只等着。

      禛王府外停了两辆马车,小太监从后车搀着一位男子下来,正是文家班的台柱常豫庭。

      乔仲池从前车下来走到常豫庭身边,笑盈盈道:“今儿是禛王府搭戏台子,常老板跟燕老板搭帮那么多年了,那就给禛亲王唱一出吧?”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乔仲池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进去一瞧您就明白了。”

      太监引着二人左弯右绕穿过后花园走过佛堂,远远看见了一片火红挂绸挂彩的戏台。常豫庭手心出汗,咽了口唾沫,心生紧张。

      禛王府养了近二十个伶人,每个伶人又配了一个太监伺候着,后台呜呜泱泱一大片,常豫庭抻着脖子要寻燕南秋的身影。这些伶人大多是乾旦,只有几个极为俊俏的官生,但都年纪不大,少有见得常豫庭这般风流倜傥模样的,不由得多望两眼。

      “常老板,奴家怎有幸见上您一面。”一个样貌风流的伶人扭着腰肢走过来,无骨似的倚在常豫庭肩上,一手撩拨着常豫庭的鬓发。

      “小公子自重。”常豫庭退后一步,转头问乔仲池:“南秋在何处?”

      还没等乔仲池和身边的小太监开口,北房传出一声清脆的“庭哥哥”,声音穿过嘈杂的后台弹进耳朵,常豫庭寻着声音一看,甩开身边的人就跑了过去。

      太监正要去追,被乔仲池拦住了。

      燕南秋扑进常豫庭怀里使劲儿蹭了蹭,仰起脸勾起一个大大的笑,“你平安就好。”

      “这话倒是应该我对你说,这些天可急坏我了,禛亲王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我好得很,你不要担心。”燕南秋激动得两眼水汪汪的,“王爷那日说要同我一起唱戏,我不依,他就说找你来陪我,我才依他唱了。”

      常豫庭一愣,拉着他在西洋镜前坐下,拿起炭笔替他描眉,轻声道:“禛亲王想要过一把戏瘾,你权当陪他玩玩。”

      燕南秋柳眉一簇,拨开了常豫庭的手,起身瞪圆了杏眼,“师哥,唱戏就唱戏,那不是儿戏!我们师兄弟几个,哪个不是从小被师父打骂吃苦才练的这身本事?当官我是外行,唱戏他是外行。”

      “这话可不敢乱说!”常豫庭看了看门外,低声对燕南秋道:“这里是王府,当心被人听了去。”

      “禛亲王不会如何的,当着他的面我也是这样说,他没有生我的气。”

      常豫庭看着眼前的人,头上戴的都是华贵的蓝宝石水泡盔头,衬得燕南秋愈发光彩迷人,那都是禛亲王赏赐的。在来的路上就听闻王府里专门给燕南秋置了一处宅院,又吩咐了专门伺候的人。

      “南秋,这王府好不好?”

      燕南秋戴上右耳耳坠,轻轻摇晃一下脑袋,西洋镜里立刻映出满屋子的珠光宝气来。燕南秋满意地笑了笑,扭头问:“好看吗?”

      “好看。”常豫庭脱口而出,是真的好看,比文家班新给置办的金翡翠好看十倍,“都是禛亲王赏的?喜欢吗?”

      “喜欢。”燕南秋抿抿嘴,没再说话。

      前台的锣鼓打起来了,常豫庭有点恍惚,回身拉住正准备朝前台去的燕南秋,“那你还想回文家班吗?”

      燕南秋没听清,还没来得及再问个明白,门外闯进一位熟人,七公子。

      祁岍站在屋门口,手里还是把鸳鸯扇。他把扇子放在西洋镜前,燕南秋惊讶地抬头看他,不知为何区区一个“七公子”也能进这王府大门,还大摇大摆地走到戏台后边来了,那些家丁仆役竟然没将他拦下?

      祁岍上前亲昵地搂住燕南秋的肩,托住他的脸细细瞧了,“南秋公子真是人间绝色。”燕南秋被这句话惹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别过身。

      祁岍笑了,走到里间去倒了一杯茶:“常老板,有要事商议,还请里间说话。”

      燕南秋看了一眼常豫庭,常豫庭转过身去取下髯口,轻咳一声道:“七公子此时找我想必是有重要的事儿,早说早了。”

      燕南秋轻抚他的袖口,“去吧,别耽误了登台。”

      待常豫庭从里间走出来,眼生爱怜,看着燕南秋迟迟移不开目光。身后的祁岍从袖口摸出一枚玉印放进燕南秋的彩匣子里,扣上锁。

      前面在催场,燕南秋缓过神来理了理穗子,端住神态,再转眼一瞧,祁岍早就不知踪影。先上台的常豫庭一句导板就得了个满堂彩,燕南秋右手捏住左手指尖,仔细端详着用千层红汁液染过的指甲盖儿。春葱般的手指往前一伸,眼前常豫庭的身影就变得斑驳零碎。

      第一天戏唱罢,常豫庭燕南秋一同被送回了沉香亭。常豫庭有些稀奇,这偌大的王府里竟然藏着这么一处幽静的小院。

      他盯着那块木匾思索许久,开口问道:“这是禛亲王的亲笔?”

      “你怎么知道?”燕南秋惊讶地走过来抬头看,“这四个字写的什么?”

      “‘玄羽天音’。”常豫庭走进屋内。

      “什么意思?”

      “他夸你唱得好,像九天之上的玄色天鸟一样。”常豫庭揉揉燕南秋的脑袋,“我们南秋就是唱得好,连王爷也爱听你的戏。”

      燕南秋拉住那只作怪的手放在手里揉捏,抬眼时已经红了眼圈,他轻声道:“文师叔可好?。”

      “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

      燕南秋抬手摁了摁眼角,“今后呢,你们有什么打算?”

      “救你出去,然后一起回江南,搭台子,唱戏。”

      燕南秋一边摇头一边滚出眼泪,“你们好好唱戏,权当我死了,不要为了我冒险,这个禛亲王比乔仲池狠多了,他会杀了你们的!”

      “别哭,千万别哭,接下来的话,你要听好,”常豫庭揩去他的泪,转身走到门前屋后转了一圈回来,关门掩窗,这才压低声音道:“第三天唱完《画春园》会有人带你从王府西门走,出了门上一辆绛色的马车,七公子在车内等你,若是半路被拦下,就拿出他放在你彩匣子里的那枚玉印。”

      “七公子……?他究竟是何人?怎么能在禛王府内来去自由?这些都是他安排的吗?”燕南秋还含着泪,眼里满是疑惑。

      常豫庭笑道,“七公子真名叫祁岍,是当今圣上的皇七子玥郡王,你要全心信他,跟着他出京城,然后南下。”

      燕南秋不敢置信,喃喃:“皇七子,七阿哥……我才不信……他哪是什么七阿哥,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说着他又握紧了双手,颤声道:“我随他南下,你们呢?你们去哪儿?”

      “我也带着班子南下,只不过你们去扬州,我们回渝州。”常豫庭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师弟,终于长大成人,终于不用再担心他过不上好日子了,“今后,一别两宽。”

      “哥哥!”燕南秋满心怆然,他本以为自己真要在禛王府里呆一辈子,这才求奕舒把常豫庭请进府来见上最后一面,这句本该由自己说的话,却入了自己耳,他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哥哥既然不要我了,何苦又来寻我!”

      常豫庭随他跪在地上,膝行两步紧紧搂住他,“秋儿!秋儿!紧要关头不是话别的时候,你听话,咱们先从这里出去。”

      两人交颈相拥,直到燕南秋平静下来,他爬起来揉揉自己的腿,道:“王爷赏了酒菜,待会有人送过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其实王爷待我很好,——我是说禛亲王。我在这儿吃住无忧钱财万两,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只是叫我给洋人唱一出《画春园》,然后叫去街上闲逛吃茶时多跟人聊聊,就聊英吉利的大烟,说这大烟抽了就能无痛无忧无病无灾。”燕南秋目视前方,“我知道大烟,七公子跟我说过,那个东西能把人害得家破人亡。”

      “秋儿。”常豫庭把他搂在怀里,轻抚长发,“今后跟着七公子,不必再吃这样的苦了。”

      《画春园》是一再被禁的“淫词艳曲”,演的是九花娘母女在鸡鸣驿设醉仙楼茶肆,以色惑人的故事。戏里的九花娘既为“□□”,婀娜多姿,还要 “踩跷”装扮三寸金莲;被杀之前,还得有几番挣扎,大多要走“屁股座子”、“乌龙绞柱”等跟斗,十分考验旦角功底。

      演到情动处不用“帐内淫声”的旧套,九花娘有武艺,燕南秋一跃将绑跷小脚架到常豫庭肩上,常豫庭乘势抱住,真要“端下”。不速之客搅乱了戏场子,禛亲王和乔仲池都警惕这位蓬头垢发的不知哪里来的人,他死死抱住禛亲王的小腿,两个壮实的家丁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拉扯。

      台上的响器丝弦都停了下来,常豫庭定睛一看,惊得连退三步,那人竟是豫荣师弟!

      谁都听不清他嘴里叫嚷着什么,乔仲池一挥手,家丁这才大胆上前制住了豫荣。

      “说好了一锭银子,怎的又变卦了?还怪我不给‘烟草’?”乔仲池转身冲在座的一拱手,笑道:“让诸位受惊了,不过是一个小烟贩子,自己没了银两,到这儿撒疯来了。”

      常豫庭一听就明白了,是鸦片。豫荣什么时候贩上了鸦片?他不清楚,但是他在戏班子里见过有几个平日不抽烟的人腰上竟然别了一个烟杆子,似乎琢磨出什么故事,不由得眉头紧皱心生怒火。

      抽上了大烟的人是万万断不了ya片的,烟瘾犯了发起疯来谁都制不住。豫荣从两个家丁手里挣脱了,猛地冲向梁柱,一时间鸡飞狗跳的,各家随从都冲进来护着自家主子。豫荣一眼瞄见了乔一承手边的烟杆,连滚带爬地过去抢过来猛抽了两口。身体微微抽搐着,眼皮子半耷拉,舒服了。

      豫荣被抬走了,不知道怎么处理。而此时的常豫庭和燕南秋早就被人带走往西门赶去,燕南秋手里死死攥紧那枚玉印,甩了“小高跷”,常豫庭脱了厚底靴光着脚使劲儿跑,总算是赶上了那辆绛色的马车。

      两人都没来得及卸妆,厚重地油彩和着汗水糊在脸上有点蜇人。

      燕南秋喘着粗气,祁岍把他拉到身前用手绢替他擦汗,一手自然地环过他的腰,目光却是看向常豫庭,说道:“夜长梦多,本该现在就走,但是此时已经宵禁,明日一早我带南秋先行启程,你带文家班其余人随后出城。”

      燕南秋愣住了,“不同路而行么?”

      “那样目标太大。”祁岍轻抚他的后背,“况且禛亲王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派人一路追杀,你就不怕连累文家班?”

      好看的唇开合几次,燕南秋最终还是点头,抚了抚胸口,“一别两宽。”他握住常豫庭的手,抿着嘴不再说话。

      常豫庭低下头,用拇指揩了揩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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