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行误

　　李正心片刻就飞落到那座无名山中，那山寨的大旗就在他面前抖擞着。
　　“那边站着的，谁啊？”一个守寨的匪徒在高处喊道。
　　“叫你们老大出来！”李正心现在哪有心情跟他废话，只想拧断领头的脖子。
　　“你是什么人，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见的？”
　　李正心听到这话，‘倏’地跳上寨台，重重地打了他一拳，怒道：“叫你去就去！”
　　“是，是！”匪徒捂着脸，连滚带爬的跑去报信。
　　不一会儿，寨子里就涌出数十名个衣衫破烂的匪徒，中间被拥护的那个汉子目露凶光，满脸横肉，手里拿着的宝剑跟他的样貌极不搭配。
　　“哪个不长眼的敢闯我‘山头蛇’的寨子？”那彪汉一声怒吼。
　　“就是你杀了梅镇肖家村的肖父？”李正心从寨台上跳下，落在他面前。
　　“肖家村？我好像是去过。”那彪汉故作思考的模样，道：“不过爷爷我杀的人太多了，记不得谁是谁了。”
　　“老大，您忘了，就是那藏了一盒珠宝的老头子，今早刚弄死他的。”报信的匪徒提醒道。
　　“哦，想起来了。那老不死的还往我身上吐痰，我只好一刀将他的胳膊砍下来了。”彪汉故意刺激李正心。
　　李正心火冒三丈，抬脚就是一踹，将措不及防的彪汉踹的向后退了几步。
　　“欺负老人，你算什么男人？”李正心呸了一声。
　　“上，给我弄死他！”
　　听到那彪汉的命令，那些匪徒都舞刀弄枪的朝李正心围来。他们自然不是李正心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倒在地。。
　　李正心一步步逼近彪汉，道：“我李正心从未杀过生，可是你实在可恨。”
　　彪汉有些惊慌，他边退边用剑指着李正心道：“别以为我寨里没人了，我的兄弟们都出去寻财了，马上就回来！”
　　“你倒是提醒我了，”李正心瞥见他那把铮亮的剑，道：“这剑你用太可惜了，不如给我吧。”说完，他一手拽住彪汉伸直的右臂，一手成横掌劈向他的手腕，剑便从他手中掉落了。
　　“这真是把好剑！”李正心挥舞了几下。那剑着实好看，剑身玄铁而铸，透着淡淡寒光，上面雕刻着一个似蛇非蛇的怪物。剑柄成殷红色，剑刃锋利无比，没有一丝缺口。
　　那彪汉见自己并无胜算，便想转身逃跑，李正心哪里肯，只见他手持着剑，‘唰’的一下将那彪汉的右臂砍了下去。
　　接着整个山头便响起了那彪汉的哭天喊地之声。
　　“少侠饶...饶命！”彪汉颤抖道：“寨子里...有钱...都给你。”
　　“你杀肖父时为何没想过今日？”李正心甩了一把剑，道。那剑尖上不断滴落下血，滴进土里。
　　“李邕指使我们干的...我也只是收财办事...”彪汉头上青筋暴起，痛不欲生道。
　　“大哥！”
　　一堆匪徒从寨外冲进来，这次的数量是刚才的两倍不止。
　　“是你砍了我大哥的手臂？”另一个身形标准的匪徒看见李正心手中带血的剑，怒道。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李正心道：“我今日只取他的命，不伤及无辜。”
　　“无辜？哈哈哈！”那匪徒大笑道：“我们这伙兄弟哪个身上不背几条人命，什么陈家村，周家村，吴家村，都被我们屠过。无辜？你倒真是个心善的。”
　　“既然如此，那小爷我就当是为民除害了！”李正心本就痛恨这些匪徒，被他这么一说，倒是轻松了许多。
　　他点地而起，朝那人砍去。那匪徒虽抵挡了两下，但毕竟是没正经练过武的，第三下就被砍中肩膀，随即被剑穿透喉咙，倒地而死。这下寨里炸开了锅，大大小小的匪徒全都扑了上来。李正心跃了个身，道：“想死的我都不拦着！”他快速穿梭在他们之间，所掠处鲜血飞溅。
　　诺大的山寨，顷刻间横尸遍野！
　　李正心随意从那匪头子身上扯下一块布，擦干净剑柄。也倒是奇怪，这剑柄刚才还是殷红，此时却变成了褐红。
　　“活该！”李正心看了一眼落魄的寨子，‘呸’了一声，随即驾云赶往李宅。

　　“小铃兰怎么样了！”侧房门口，李正心焦急的问道。
　　李邕见李正心这么快从山寨里回来了，虽说有些诧异，但自从见识了他腾云驾雾的本事后，也没那么稀奇了。
　　“产婆还在忙和。”
　　“老爷，四夫人...”门打开了，一位产婆不安道：“怕是要不行了。”
　　“你说什么？！”李正心不顾他人的阻拦，冲进产房内。
　　“小铃兰，小铃兰你别吓我！”他趴在窗前，紧紧的握着肖铃兰的手。
　　肖铃兰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不满细细的汗珠，发丝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她慢慢睁开眼睛，轻声道：“小...筷子...我...要先走了...”
　　“你说什么傻话，不要！我不许你离开我！我还没带你去周游列国，还没带你遨游天空，你怎么能抛下我走了！”李正心的眼泪夺眶而出。
　　肖铃兰的目光凝望着李正心琥珀色的瞳孔许久，道：“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重...”她含泪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头便垂了下去。
　　“小铃兰...”李正心呆住了，他想触碰她的发丝，但是手却沉的抬不起来。他将头埋下去，身体不断的抖动着。
　　“公子...四夫人，不是被惊吓过度而难产的。”一个侍女跪下来，悄声道。
　　李正心向被电到一般，直起腰来。他腾地转过身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个侍女，道：“你说什么？”
　　“自从四夫人怀孕后，大夫人一直给她送什么安胎汤。但是那根本不是安胎，而是滑胎。”侍女害怕的伏身道：“我几次想提醒四夫人，可是都被大夫人派来的奸细威胁，便一直没说。不光大夫人想害四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没安好心，在这园子里撒豆子。夫人之前滑倒过，胎象本就不稳了，老爷还不疼夫人，经常动辄打骂夫人。上个月还闲夫人亲自做的馄饨不好吃，踢了夫人，让夫人动了胎气。您看夫人的伤。”侍女将肖铃兰的双袖拨开，手臂上果然新伤旧疤不断，伤痕累累。
　　李正心的眼眸微动，嘴唇也发抖道：“岂有此理...”随继‘啪’的一声将门踹开，看到外面李邕正搂着大夫人笑谈。他从腰间抽出那不带鞘的剑，向李邕的胸膛掷去。
　　随着众人的尖叫声，李邕被钉在了柱子上，眼睛瞪得老大，想说些什么，但是嘴里被血灌满，只得发出‘呜呜’之声。李正心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道：“到了地下，离肖铃兰远点，别脏了她的眼。”说完，他抽出剑，在李邕的身体向下倒去时，再次挥剑将他的头颅砍下。
　　周围的家丁，产婆，夫人们都尖叫逃窜。李正心一个快步闪到大夫人身前，对着她的腹部刺了一剑。接着是二夫人，三夫人。他像是发了疯一般。
　　‘呼...呼...’李正心颤抖着喘着气，手中的剑抖得更是愈发厉害。他用另一只手死死的压住右手，一路扶着墙，走近侧房中。
　　肖铃兰还是静静的躺在那里。他轻轻抱起她，驾云离去。

　　山坡上
　　李正心在肖父的坟边给肖铃兰建了一座新坟，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去后，手攥住自己的头发，将剑从腰间抽出，划断了马尾。他的头发已长到了腰间，被砍去后，只到脖颈处，显得倒有几分侠气。
　　他看了看手中的发丝，折了几根长草将它系好，放入肖铃兰僵硬的手里，道：“小铃兰，你安息吧，我杀了那些人，为你，孩子和老倌儿报仇了。你拿着我的头发，就当是我去地下陪你，和你作伴。李邕那杂种说你做的馄饨不好吃，我只道他是断了舌头，尝不出好坏。你别听他的，你做的馄饨天下无人能比...”说到这，李正心鼻子一酸，他顿了顿，又道：“若有来世，我定寸步不离，照顾好你们。永别了。”
　　李正心将泥土一锹一锹铺在肖铃兰身上，又在坟前坐了片刻后，离去了。

　　那日后，东宫梅镇多了一个‘魔王’，人人见而避之。李正心原本过街是被伙计打骂，百姓唾弃。自从听说了他屠了无名山百十号匪徒，李宅差点惨遭灭门后，梅镇老少都将他视为恶鬼，老远儿的见到他就闭门锁窗，孩童们唱的歌谣也被改编成讥讽他的劣迹。李正心心里知道梅镇再也留不住他了。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李正心最后来到了肖家坟前探望，转身离去之际，腰上别的剑却振动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李正心被吓了一跳，他扶住剑身试图制止，剑却依然颤着。
　　“泣罹是你的剑？”一个声音幽幽环绕在他身边。
　　“谁？”李正心警惕的环顾四周。
　　“你现在看不见我，我没有身形，只有一丝元神罢了。”那声音道。
　　李正心微皱眉头，道：“那你是谁？为何没有身形？”
　　“你且回答我，你从何处得到这把剑？”
　　“从匪寨里抢的。”李正心实话实答。
　　“那股恶气原来是你散出的。”
　　“什么恶气？喂，你骂谁呢？”李正心不高兴了，可他又找不到声源在何处。
　　“你师承何人？”那声音又问道。
　　李正心刚想把十载祖师的大名报上，却又想起门规，凡被逐出师门者，不得声张师门。想到这，便将话噎了回去。
　　“看来你是被十载那老家伙赶出来的。”那声音仿佛洞察一切，这倒把李正心吓得有些发毛。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李正心心虚道。
　　“我与他是老相识了。”那声音顿了顿，道：“你可愿跟我学法术？”
　　“跟你学法术？”李正心道：“你会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刚才问的愚蠢，此人既然和十载祖师是老相识，必然有些本领。
　　“果然十载那老家伙只教了你拳脚功夫，还是没让你们碰法术之道啊...你若拜我为师，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你什么。不过我有个条件，至于是什么条件，等你学会了我的本事再交代你。”
　　“哈哈哈，你是不是没做过买卖？”李正心笑道：“若是我学会了你的本领，却不给你办事又该如何？”
　　那声音发出轻微的笑声，像是嘲笑，又像是冷笑，道：“学了我的本事，这世间便是无你处，无江湖。我保你名震四海，到时候谁都认得你，你又怎么好赖我的帐？”
　　“成交！”李正心眼珠一转，这买卖不亏，便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就教我法术吧！”
　　“此处不宜。”话落，风沙迎面而来，将李正心裹了起来。
　　等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洞穴里。外面的雨声稀稀落落，李正心看着这洞里并不昏暗，但却没有光照进来。
　　“醒了？”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喂，我说你也太神出鬼没了。”李正心揉揉脑袋，道：“你连身形都没有，怎么教我法术？”
　　“你拾起剑，到洞外去。”那声音命令道：“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洞里，没我的允许，不得离开。”
　　李正心心里纳闷地很，但不知为何却听话的拾起了剑，走到洞外。洞外群山环绕，微风阵阵，倒是个练武的好地方。

　　“拿剑的姿势太弱，握紧些！先舞上一段我看看。”
　　李正心紧握住剑柄，右手的关节分明可见。他扬起的剑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剑如白蛇吐信，丝丝破风。随着脚下步法的转换，李正心的手臂也旋转的极巧，远远望去，活生生一副少侠风派。片刻后，他收了剑，向空中看了看，略带骄傲之意，道：“如何？”
　　“十载那老家伙教的还是这套剑法。”
　　这仿佛泼了他一盆冷水，李正心不满道：“那你有何高见？”还特意加重了后两个字。
　　“这套剑法若放在普通人中能以一敌十倒是不差，所以你一人便杀了那些不懂武功的山匪，我也不稀奇。不过若是跟江湖高手比试，只能说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那你快教教我，什么剑法才能以一挡百，跟那些高手并肩而谈？”李正心虽不满他对自己剑法的评价，倒也虚心求教。
　　“用你的左手拿剑。”那声音陡然道。
　　“左手？我不是左撇子。”李正心嘟囔道，还是听话的换了手。
　　“握紧了剑！我带你走一遍。”话音刚落，李正心感到自己的左臂被一股力量托起，身体也被那力量推动着，自己舞起了剑。
　　“喂！喂！你这是干什么？”李正心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一边舞剑一边叫道。
　　“记住这剑法。”那声音道。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势气的关系，李正心的剑势透露出一股狠劲儿。连环十余招过去，他似乎找到了这剑法的规律，那股托着他的力量逐渐成为他的借力，他开始自己开始主动引导那股力量。
　　“学的很快，毛小子。”那声音道。
　　“嘿，小爷我没别的优点，就是聪明！”李正心嘴角上扬，道：“你的剑法我差不多领悟了，只是左手无力，挥不出劲道。”
　　“无妨，多加练习便可。接下来，我教你附身术。”
　　“附身？”李正心兴趣勃勃道：“附在他人身上就能操控他人的法术？”
　　“正是。不过此术有一弊端，若是你所附之人受了伤，那你的本体也会承受同等伤害。”
　　“无妨，我皮糙肉厚。”李正心笑嘻嘻道。
　　“听我念诀：倾吾血肉献于冥，附神于某，誓与之共痛，离！待你脱身时，便念诀：倾吾血肉献于冥，附神于某，誓与之共痛，退！”
　　李正心照样重复了一遍后，问道：“我记住，还有别的吗？”
　　“不可贪心，你多加练习刚才的剑法，待明日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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