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冰心

　　叶昭云回去的时候，一眼看到阿音抱着她的剑，战战兢兢地窝在角落。叶昭云有些懊悔，美色迷人，她都忘了屋里还有阿音等着。

　　“没事了，别怕。”叶昭云揉揉阿音的脑袋，安慰道。

　　阿音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看到叶昭云平安回来，有些站不住地跌落在床边。“他走了么？”

　　叶昭云嘴抽，还是如实道：“没，不过他也打不过我……”算了，他还是打得过，叶昭云恨恨地咬牙，“有我在，他不会怎么样。”

　　阿音靠在叶昭云身上，虽然知道了那个杀手没有走的消息，但是也没有那么害怕，好久才道：“他们是来杀我的。”

　　“嗯。”叶昭云应了一声。

　　“他们很厉害，叶姐姐你只要离开我，他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阿音把头蒙在叶昭云怀里。

　　“所以你希望我走？”

　　好久阿音才道：“不要，叶姐姐别走。”一会儿，阿音又觉得自己这么说太自私了，忙道，“他们只来了一个人，多来几个的时候，叶姐姐再走……”

　　叶昭云噗嗤一笑，小姑娘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和秀坊的小师妹一样！

　　叶昭云说要教阿音学剑，便是认认真真地开始琢磨这件事。阿音有些武功的底子，但是也真的是只有一些，大概是阿音的父母心疼女儿，只教了些防身的小手段，真正的武功底子却是没有打好。阿音现在年龄也过了打基础的年纪，再加上并不是什么筋骨奇绝之辈，以后就算是勤加练习冰心诀，未来怕也只能练成二流功夫。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当下，叶昭云就决定开始教阿音练武。叶昭云没有直接教阿音习冰心诀，而是教阿音跳一支舞——霓裳羽衣舞。

　　“我秀坊的冰心诀是内功，弟子可以凭借深厚的内力以剑气而伤人。自古修习内功就比外功艰难一些，万万不可半途而废，你若是中途放弃，那冰心诀便不适合你，我还是教你其他的。”

　　阿音眨眨眼，有些迷茫为什么叶昭云忽然这么严肃，但是忽然想到昨晚战战兢兢的一夜，还有从少林住持处离开时住持的话，阿音坚定道：“我一定不会放弃！”

　　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叶昭云还是很欣慰。每个加入七秀的弟子都会被问，你可愿成为我秀坊正式弟子？那些不过刚刚会说些话的小丫头，一个个都糯糯地回答，愿意。一旦入门，不得退出。事实上也无人退出。

　　“那好，我今日便开始教你。冰心诀不能一日而就，须得每日勤加修炼。你的基础太差，直接修炼冰心诀揠苗助长，我先教你跳一支修炼的舞——”叶昭云忽然怀念一笑，“你若是在秀坊，坊中的绣袖师姐会教你在水月坊跳霓裳羽衣舞，如今她不在，便由我传授吧。”

　　叶昭云取出两把扇子，刷的一下打开：“你要看仔细了！”

　　阿音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叶昭云。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传闻唐玄宗梦游广寒宫，观月中仙子翩翩起舞，遂在心中暗暗记下，醒后谱成霓裳羽衣舞。安史之乱乱了诺大个盛世大唐，也乱了这支舞，好在七秀坊还珍藏着一份霓裳羽衣舞的舞谱，不至于让这仙宫之舞也随着大唐的繁荣一起被战争淹没。

　　阿音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扬州的歌舞属天下一绝，她生在扬州自然不会少见过什么舞，但是没有哪只舞像叶昭云跳的这支舞一样……没有太过复杂的技巧，也没有夺人眼球的道具，但是阿音似乎看见了开满桃花的扬州，树梢承载不住满树的桃花，只得让他们落在旁边的溪水里，把碧绿的水染成一片粉红色，而她的娘亲摘了一束桃花插在她的发髻上，点点她的眉心，轻笑：“下丫头，没长全就爱打扮了！昨日你爹教你的那招小擒拿，可学会了？”

　　一曲霓裳羽衣舞舞罢，叶昭云合上扇子，含笑道：“可学会了？”

　　刹那阿音眼睛迷离，不知道是对着她脑海中的阿娘，还是对着站在面前的叶昭云，道：“没有。”

　　叶昭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揉揉阿音的脑袋：“不要发呆了，认真学啊。”

　　叶昭云的动作很轻柔，但是阿音总觉得落在头顶的那股重量没有移开，好半晌才回道：“嗯。”

　　阿音的韧带不够松，腰肢不够软，一整天的功夫也就把霓裳羽衣的动作记下来，跳起来简直让人看不出这是唐玄宗的霓裳羽衣舞。叶昭云看得眼睛疼，但还是忍着安慰小姑娘：“可以了，我刚刚学的时候练动作都记不全呢。”

　　阿音擦擦汗，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叶昭云求证：“真的？”

　　叶昭云装模作样深沉地点头：我学这支舞的时候不过六岁，连扇子都拿不稳呢。

　　小姑娘松了一口气，才肯放下手中的扇子：“我明天继续练！”

　　深夜，阿音练了一天的舞，很快就睡熟了，叶昭云安静地躺在榻上似乎也是睡熟了，然而当乌云遮住月光的时候，叶昭云忽然又睁开眼，清明的眼睛完全没有丝毫睡意。叶昭云翻身下床利落地推门出去，目光准确地落在院中的那颗松树上。

　　凤楼吟看向脚下的叶昭云，这回他是真的有些诧异了。“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凤楼吟冰冷的声音传来。叶昭云的内力深厚，但是凤楼吟的隐匿功夫从来都不差，若是近身被发现，并不稀奇，但是两次都是凤楼吟刚来院中，叶昭云马上就察觉到了，这就有些意思。

　　叶昭云听着凤楼吟淡淡的语调，就想起他早上六亲不认的杀手嘴脸，脸色顿时拉的老长：“凭什么告诉你，暗杀就暗杀，哪这么多话，你没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么？”

　　头一次被人说话多的反派·凤楼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叶昭云不客气地挑眉：“你打不打，你不打我可就回去睡了！”回应叶昭云的事凤楼吟冰冷的袖剑。叶昭云：呵，你还真打！

　　清晨，悟得和尚等在少室山下悠闲地喝着昨天一坛子刚刚拆分的清酒，看见凤楼吟从道上过来，上下瞥了一眼，道：“楼主又失手了？”

　　凤楼吟脚下一顿：你这个又是几个意思？

　　悟得和尚还算有点意识凤楼吟是他上司，虽然年纪比他小，但还是要敬着，于是悟得换了一个口吻：“楼主准备什么时候下手？”

　　凤楼吟：“雇主未限定时日。”所以你管我什么时候下手。

　　悟得和尚从善如流：“楼主说的对！”你是楼主，你说啥都对！“对了，牡丹使近日就到少林。”

　　凤楼吟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悟得和尚细细看了凤楼吟的脸色，觉得以自己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凤楼吟是真的不在意这些。悟得那双远看满是佛性的眸子涌上一层，阴暗。

　　悟得双手合十，似乎十分为主上解忧一样道：“楼主烦心这些事，不如让悟得来处理？”

　　凤楼吟看了悟得一眼，那一眼冰凉凉，似乎能掀开世上所有掩盖在最阴暗的东西。悟得也毫不避讳地让凤楼吟看。

　　凤楼吟一挥袖，一席红衣马上飘出数丈，悟得正以为没有下文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阵缥缈的声音：“随意。”

　　悟得笑了，端的一副慈悲菩萨样：“阿弥陀佛。”

　　那厢，叶昭云和凤楼吟打了半夜，连续两晚没睡的叶昭云撑不住了，吩咐阿音继续练习霓裳羽衣舞，自己回房补觉。

　　练到中午的时候，阿音进屋喊叶昭云吃饭，叶昭云还没睡饱，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继续睡，阿音只好一个人去吃饭。这里不得不再次吐槽一下，少林寺的素食真的是极其极其极其难吃！

　　阿音吃完饭捧着碗筷去洗的时候，正好碰见从山下回来的松落梅。松落梅看着阿音手中的饭碗，眼神诡异：“你这么难吃的菜都吃得下去么？”

　　阿音缩缩脖子，虽然难吃是难吃了一点吧，但是为什么松落梅的眼神感觉像是她吃了猪食？

　　松落梅拿着折扇敲敲手心：“昭云呢？”

　　阿音软软回答：“叶姐姐前几日未曾休息好，还在休息。”

　　松落梅咂咂嘴：“本来还想和美人儿说说话，没想到没机会了。小美人儿，我今日就走了，这个就给你了。”松落梅也没管阿音答应不答应，往阿音怀里塞了一个纸袋子。

　　阿音呆呆地看着松落梅潇洒的背影，再看看自己满手的空碗还有被塞进来的纸袋子，凑过去嗅了嗅，是甜甜的枣泥糕！阿音顿时感觉自己又饿了。

　　洗碗的井边都是人，阿音特地找了一个偏一点的井旁洗碗。洗着洗着，阿音忍不住盯着不远处两道沟痕瞎想。两条沟很深，这几日没下雨，都生生把地面压出两道痕迹。而且两道沟距离不远不近，像是牛车车轮的间距。

　　阿音越想越觉得这两道痕就是牛车驶过留下的，但是牛车上装了什么东西才会压出这么深的痕呢？阿音联想到之前那个富商的死亡，愈发觉得这两条沟痕怕是隐藏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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