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录

　　白千里正翻着书，突然从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
　　只见进来的是早上前去寻人的木童。木童走上前，半弯腰作揖道：“君主，我已经把千羽姐安顿好了。不过，她受伤了，目前还在昏迷中。”
　　“嗯。她现在在哪？”他问道。眼睛注视着书，目光停留在一处。“君主，她就在隔壁——”白千里迅速起身往白千羽的房门去。
　　他轻轻地推开门，似乎怕打扰到她，见李华蕴正坐在床边照顾她，他的眼珠微微颤动着。
　　暗黄的烛光打在李华蕴的脸上，她起身看着向她走来的白君主。
　　白千里坐在了床沿上，烛光又一次打在了他脸的一边，而另一边是黑暗的笼罩。烛火在他的眼里跳动着。他静静地看着昏迷的洛雨，对李华蕴道：“你出去吧。”
　　“是，君主。”华蕴作揖道，然后快速离去。
　　待木门又一次被合拢后，他缓缓地伸出手。他的手很白，手掌很宽大，手心里有许多暗黄的茧。
　　他理着散落在洛雨脸上的发丝，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看着她紧闭的眼，端详着她眉心的一颗浅浅的痣。
　　“洛雨，你还是在恨我吗？”从他俩改名字后，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
　　他的目光又聚集她的双肩处，眼睛忽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轻轻起身，推开了木门。只见李华蕴守候在门口处，他出了屋子，关上了门，问道：“你们是在哪寻得她的？”
　　“回君主，在‘空氏医馆。”李华蕴道。
　　“对了，昨晚我命你去给她疗伤，你还记得她身上那些伤口的位置吗？”
　　“回君主，郡主的腰上有一处，右臂和后背的左肩各有一处。”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令人琢磨不透，道：“吩咐下去，派我们自己的密使去监视空酒，让他们尤其留意与空酒接触的人，让他们随时给你汇报。”
　　“是，君主。”道完，李华蕴下楼去了。
　　郡主被夫人抽打的消息立马传到了肖君府中掌权人——肖笃行耳中。肖笃行现已过五十，由于常年为这建立不到十年的王朝劳累，早已两鬓斑白，看上去像一位七十老人。
　　肖笃行带着风进入了肖元琴的闺房。只见，肖元琴正卧在床上，听到有人进入的声音立刻不顾身上的疼痛蜷缩床角一处。
　　肖笃行见她的表现，很是痛心，可是他却无法为他这唯一的女儿做些什么，心里又一次愧疚起来。
　　他坐在肖元琴的床沿道：“琴儿，乖，不怕，爹爹来了，你娘亲不会再欺负你了。”
　　肖云琴用那哭红的眼紧紧地瞪着他，又一次忍不住地落泪。她慢慢地摞到肖笃行的身旁。在离他很近时，他一下用自己苍老的手把她拢入怀中。

　　“是爹爹对不起你，是爹爹没有好好照顾好你娘亲，才让琴儿受了那么多苦。”他自责地说道。

　　“爹爹……”她在他的怀中喊着他。或许只有她的爹爹宽大的臂膀才能让她不再受惊。

　　肖笃行像哄小婴儿一样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慢慢地，他的眼睛里充斥了许多的泪水，可是，他使劲地眨着自己的眼睛，努力让它不流下来。

　　忽然，他轻轻地道：“琴儿，按照惯例女子必须在年满十六之前成亲，再过三月，琴儿就必须得嫁与他人了。”

　　他道完，元琴一脸沉重地从他怀里挣开。她快速擦干泪水，把脸别到一处，似乎在生着他的气。

　　他每次与她谈起这事时，她每次都是这种不理睬的表情，他语重心长道：“琴儿，你娘亲嫁与我时，她才年满十四岁。你要知道，如果有谁家的女儿没有在十六岁之前成亲，那她就会被众人乱棍打死。即使是现今公主，也不能违背这个惯例。”

　　他想着，今日还是再对她提一提这事，即使现在只会让她更难过。他也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他一直宠着她，因为肖夫人的疯病，常常打骂她，他就更是宠溺元琴，只要不是对肖夫人有害的要求，他都纷纷满足她。

　　他没想到，今日女儿竟然回应了。

　　元琴从他的怀中挣开，没有与他对视，声音变得沙哑，道：“好，我答应爹爹，只要让我离开这里，做什么都行！”

　　她如今只想逃离娘亲的掌控，只想离她离得越远越好。

　　她还记得，曾经在西哥哥那里玩时，在离府不到一个时辰，肖夫人就不顾奴仆的阻拦，也不顾西府人的好心说辞，直径走到元琴身旁，用她那纤细的手猛地抓住她，一个劲地把她往外拖。
　　那时，她吓哭了，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劲地叫着：“西哥哥快来救我！西哥哥快来救我！”

　　西府的奴仆也都试图阻止肖夫人，但又害怕弄伤她，因为西府的人都知道，不管肖夫人对那位小郡主如何打骂，肖君主都不会对夫人生气的，反而如果有人伤害了肖夫人，肖君主会立刻要了那人的命！

　　那天，西哥哥也试图帮她挣开肖夫人的控制，但是，被肖夫人一脚踢中了肚子，他立马疼得倒在地上，焦急地道：“元琴妹妹，你要小心啊……”

　　都是些不好的记忆。她阻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突然，她那灵动的双眼又一次显现出来，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地，她那清脆的声音响起，“不瞒爹爹，元琴正在打算着。”

　　“哦？”肖笃行想不到今日他这个女儿竟然如此听话，乖巧，这么理解他的难处，“不知琴儿喜欢上了哪家的公子啊？”

　　“就是今日在驿站留宿的那位君主。”她道。反正爹爹了解的东西比她多，何不让他帮一下。她只想远离娘亲，走得越远越好。

　　“哦？是吗？刚好，今日我听说梦都的君主进入了我们‘上元都’，正在驿站休息呢！”他道，他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喜欢上了那个“杀人魔”——白千里，这到底是造孽啊！不过，见她不再畏畏缩缩，恢复了平常的活泼样，他也不好再去否定她。

　　“真的！”她惊喜一叫，情不自禁地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抵抗了尽一千判乱者的白千里！”

　　“难道琴儿是今日才认识的他？”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被你那爱妻打。不过，值了！反正我习惯了，这十多年都这样过了，还差这一天吗？嘻嘻嘻……”她轻松地道出，似乎这样真的成了一种习惯了。

　　“行！这事爹爹来帮你，不过以后可不能惹你娘亲生气了。”他像松了一口气道。

　　“对了，爹爹明日会出府办事，要过几天才回来，你要帮爹爹好好照顾一下你娘亲啊，可千万别在惹她生气了。”

　　“好，我会好好听话的。”她苦笑道。

　　“那爹爹走了。”
　　“嗯。”

　　她目送着肖笃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后，立马钻进了被窝里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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