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的黑白

　　“小毅，你怎么最近看起来总是忧心忡忡的？”林泉看着闷闷不乐的小毅不禁问到。
　　“没什么，可能有些累吧，有一些事情总让我胡思乱想，不用担心，我就是有点杞人忧天啦。”小毅勉强的摆出一丝微笑，但仍难掩脸上的疲惫，的确是太疲惫了，奇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交织在一起令自己毫无头绪，没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总是有幅模糊的画面在眼前不断的回闪将自己的遇见串联在一起，不论是红色的身影还是冯唐的那张画，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困扰着自己。他慢慢的对冯唐的那句话在意了起来，‘离开这个学校吧，这个学校不像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说到底，人们总是恐惧着那些未知的事，小毅当然也不例外。
　　不甘心呀，这么走了岂不正和那小子的心意，更重要的是和林泉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但接着呆下去，不知道还会碰到什么怪事……
　　“小毅，知道圣经里那句话吗？永远不要为明天的事情所担心，否则你将会受两次罪。”林泉说完，饮下了一杯茉莉花，翻看起了道德经。
　　小毅对他斜了个白眼，“你可真会安慰人，我表示很宽慰……话说回来，你平时不都玩佛珠的吗？啥时候又信基督了？”
　　“说来话长了，原来我在新疆是看古兰经的，出国的时候被传教的拉着看了看圣经，现在回来了，就盘个佛珠玩玩，毕竟，在那哪座山，拜哪个佛。”
　　“你这种应该叫做泛宗教信仰主义吧，信得还真不少，那看了这么多，你觉得这些书到底是封建迷信呢，还是有科学依据呢？”小毅对这种话题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
　　“文化，你可以将其称之为文化吧，看着玩而已，整点这种书籍，在家镇宅，出门防灾。”
　　“你这也太飘忽不定了吧，到时候碰上极端分子烧死你个异教徒~”
　　“听说他们还会先烧同志哦。”林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要是被极端分子抓走，你愿意赴汤蹈火来救我不。”
　　“不，我会在他们烧的时候给你添把柴火。”小毅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
　　“你还真是歹毒，好想现在就惩戒一下你。”林泉对着小毅就扑了过来，两人像小学生一样打闹在一起。
　　午间时分，林泉拉着小毅坐在校外肮脏的小馆子里吃东西，马路上汽车开过的灰尘扬起老高。面前是肉丝炒面，三鲜汤，虽简陋，对比食堂来说，已可慰藉一下油水单薄的肠胃了。小毅面对这种环境没怎么动筷子，就坐着，听车在马路上呼啸驶过。
　　“下午天不错，陪我买两件衣服吧，你知道，以我现在的眼神，也看不到什么颜色，来帮我搭配一下吧。”
　　“好说，东北小花袄，社会大哥貂，脚踩洞洞鞋，手带大金表。有我在，我一定给你打扮成的独一无二的人间烟火。”
　　“我看我要是真穿成这样，那可就真是二到家的妖艳贱货。”小毅扶额。
　　也就是开开玩笑那么说，林泉对他的衣品早已熟悉，经典款式的衬衫，中规中矩的长裤，鞋子永远是那几款匡威，很干净爽朗，也符合他身上带有的那种气质，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约而自然。
　　但这对于林泉来说太普通了，缺少个人色彩，太素了，简单到了一种可以说是乏味的地步。
　　“走吧，去那中央街那家优衣库看看，听说换季上了不少新款。”小毅的衣服半数以上都是在那买的，自然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那里。
　　“停停，拉我一起买衣服就别提那些，太大众了，跟我走就对了。”林泉打岔到。
　　小毅也不再多说，心想林泉平时的打扮也挺不错，总带一些少数民族的风格与纹案，宽宽松松，也到挺适合。
　　二人说罢就搭上了地铁，一站又一站过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变得不再拥挤，可是林泉却没有一点想要下车的意思。
　　“还没到吗？这都快到荒郊野岭了，我查了下，前面就剩个童装批发市场了。”
　　“没错，就是那儿。”林泉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
　　小毅瞬间一脸黑线，内心大呼上当受骗。
　　童装批发市场地处城乡结合部，还没进去，小毅就感到了一丝土气，为什么他要带我来这里，回忆童年吗？林泉也不吭声，带着他在里面绕了几道，最终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外面看挺一般的，与其他店铺并无二致，但一进去，的确别有洞天，店里卖的并不是什么童装而是颇具韵味的扎染成衣。料子摸起来很舒服，款式看起来很有中国味。
　　店主见到林泉马上迎过来寒暄道，“来啦林泉，这回挑点啥。”
　　“给你领个顾客，这是我的同事小毅，”林泉转过身，接着对小毅说道，“这位是我的老同学，张子涵，他大学去了景德镇，练就了一副扎染的好手艺，毕业就在这开了个小店儿。”
　　小毅连忙和他打起了招呼，店主很是热情，介绍起自家的衣服，“我们家的衣服都是我自己手工做的，用的都是天然的扎染颜料，穿起来很舒服，可就是买的人不多，全靠几个回头客照顾，为了降低成本，只能开在这种偏远的地方，让你们大老远跑来，路上辛苦了。”
　　由于眼睛的问题，小毅并看不出这些扎染的衣服颜色与机器染织的有和不同，只能微微的感受到有几许手工留下的痕迹。
　　“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非要手工制作呢，成本又高，时间也慢。”小毅问的很直接，他不理解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还有人执着于效率低下的手工工艺。
　　张子涵并不回避，他对此有着自己的观点,“我喜欢那种未知的感觉，机器做出来的东西太稳定了，一个标准下所有的产品全是一个样子。扎染却不一样，晾干之前谁也不知道衣服上的纹路会被怎样的定格，谁也不知道最终的颜色是怎样的变化，也许效果不错，也许令人失望，但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这种对未知的期待让我着迷，让我喜悦。”
　　未知的喜悦吗？真是难以理解，此时的小毅对所谓的未知只有深深的恐惧，他更想略过这些不必要的过程，直接得到一个可以预见的既定结果。
　　林泉最终为小毅挑了两件藏蓝色的扎染外套，没有太多花纹，只是在领子的地方绣了一朵精致的桃花图案，点缀的相得益彰，身着这种古典韵味的衣服更显得小毅秀气，一副文人墨客的感觉。偶尔的改变还挺好，林泉的品味真的不错，小毅这么想着，竟有种出乎意料的欣喜。
　　傍晚，小毅坐在教室的窗台上，漫不经心的画着速写，被打碎的窗户早已修好，监控里的事他早已埋藏在心，并不愿去找孟茜刨根问底，与自己无关的事，他向来不关心。
　　耳机中响起的是佩尔金特的四季组曲。这是他一贯喜欢的交响曲，曲子演奏着四季的变换，隔开了尘世间一切男欢女爱的烦恼与千头万绪额的郁闷，有的只是晨曦的朝气，月影浮华的浪涛。
　　窗外的光线渐渐的变得阴暗，此时的小毅看到杨青挎着包向校外走去，她一如既往的走的很晚，放学后总是在办公室写一些东西，没人知道她写的什么，也没有人在意。平时的她总是形单影只，她倒不是那种很内向的人，对人也轻声细语，颇为和善，只是在温柔可人的外表下总让人感受到有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意。这种冷意不是初识相见就能感受到的，而是在长久的接触中才会被慢慢察觉。

　　“看，我今天画的风景如何？”小毅在宿舍又向林泉展示起来自己刚画的速写，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容易和林泉搭话的方法。
　　“比前两天有长进，这个树这么处理也许更好……”林泉拿起笔在画上做出一些细微的调整，小毅其实知道那颗树那样画会更好看，但他却故意留白，等着林泉去做进一步的指导。
　　画越改越多，两个人也越来越亲昵，林泉的生活也在一点点的改变。有时候他自己都糊涂，什么时候自己的脏衣服被洗过了，整齐的叠放在衣柜，桌上的烟灰缸渐渐的不再积攒烟灰，他感觉到了一丝细节的方便，牙签在玉米形状的牙签盒里，纸巾在森林小屋造型的纸巾盒里，所有的鞋刷鞋油都被归拢在墙角的小盒子里，熬夜批改作业的时候，拉开抽屉会有小点心和立顿绿茶包，而此时，他就会泡上这杯茶，静候着杯中闲闲的吐出一丝清香。他觉得很舒服，暗暗的感激着他为自己做出的这一切，越来越喜欢这个愈发温馨的地方。
　　林泉回想起刚教学的那两年，一个人住在这个小屋里，工作压力出奇的大，自由惯了，猛的被学校的条条框框所拘束，还是很苦闷的，但干一行，敬一行，作为教师而言，他还是很认真的，为了教好学生，拼了命的备课，加班，期末的时候更是将考试试卷批改至深夜。
　　万分疲惫的时候，咖啡也不解乏，窗外的霓虹灯也变幻出几分迷乱。想到还有批改不完的作业，他的心情顿时灰暗了，好想找人聊一聊，但此时又有谁还未眠，谁还会在意自己呢？他得不出答案。
　　时至今日，就算是对感情麻木的林泉也渐渐察觉到小毅应该喜欢自己吧。他想，应该是的，可他不能确定，小毅的喜欢就像是朦胧的晨曦，暖洋洋的，和煦，温吞，但总觉得缺乏一些火候，让自己无法明确。就算是上次他冲动的告白，林泉也只能当成是他酒后的失言。毕竟喜欢上男人这种事应该很奇怪吧？他应该只是把自己当作前辈一样看待吧？上次恋爱的失败让林泉亦步亦趋，不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心意，更何况是身边小自己五岁同样性别的后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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