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珏

　　迟鱼并不是很喜欢被人盯着看，尤其是像面前这傻子一样。

　　顾渊坐在对面，手握着茶杯悬在半空，定定地看着自己，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

　　迟鱼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满脑子问号，这也太夸张了，她究竟怎么做到的，她手真的不会酸吗。

　　顾渊两次见她，都是这个状态，让迟鱼真的很好奇，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能让顾渊这么的出神。

　　迟鱼伸出手，在顾渊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这才发现，她虽然视线在自己身上，但她目中无神，好像很深很深的陷入到了她自己的世界里。

　　是回忆……还是别的什么？

　　迟鱼不由得猜测了一下，索性也不再去试探，而是细细打量着顾渊。

　　她在脑海中很认真的搜寻回忆了一番，然后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顾渊，确确实实是第二次见面。

　　还是无法解释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哎。”迟鱼叹了口气，手中的这本书也让她苦恼。

　　她翻完了整个战国策燕三，没有从字里行间找到任何对他们有帮助的信息，倒是在齐卷的齐闵王篇中有提到，乐毅当时身为上将军，被委任率领大军联合攻齐，而同时还有一位大将军配合进攻，这位年轻将军单兵深入齐王都，将齐闵王吓得连夜弃城而逃。

　　不过，齐闵王篇很短，对这位大将军只是一笔带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从这几句话中根本看不出什么。

　　老师口中认定存在的那一段历史，翻遍书籍都无任何记载，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但是迟鱼相信老师，老师对文物总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他虽然固执，也会糊涂，也会犯错，但老师对于文物，从来都是严谨认真的。

　　迟鱼看了眼茶楼墙上的挂钟，自己已经在茶楼坐了一下午，该回酒店了。

　　顾渊这傻子还在发呆，迟鱼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起身走，柜台的服务生却好像因为拿什么东西而碰倒了一个玻璃杯。

　　杯子摔碎在地，尖锐的声音却是惊到了顾渊。她仿佛如梦初醒，身子一顿，眼中回神，看清面前的人，却疑惑的叫了声：“迟鱼？”

　　迟鱼对她这语气有些不解，就好像刚才坐在她对面不是自己一样。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脑子有点短路。”见迟鱼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顾渊似乎才反应过来，连连拍了拍自己前额，“我刚才……是不是又……”

　　“嗯……”迟鱼点点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经常这样发呆吗？”

　　不，之前只是做梦，遇到你的时候，才会这样。顾渊在心里回答了一遍，但没有说出口。

　　迟鱼倒也没那么在乎答案，见她沉默，也只是笑笑，然后收拾好书本。

　　“你要走了？”

　　“嗯。”

　　很干净的回答，迟鱼不再多说什么，丢给顾渊一个微笑，就去结账离开。

　　顾渊楞坐在那看着迟鱼离开的背影，觉得她身上有种高冷的气质，但却比高冷又多了几分温度，跟她说话她倒也会笑，只是她的笑都属于礼貌性的那种，很平淡。

　　顾渊搓了搓鼻子，有些不爽，怎么和她比起来，自己倒像个话多的人。

　　遭了！忘记问她留联系方式了！

　　顾渊突然站起，拎着茶叶就追了出去，但街上早已没了迟鱼的身影。

　　顾渊当然是很失望的，但这个失望没有持续太久，她们很快又见了面，快到就在第二天一早。

　　顾六爷一行收拾好了东西，就准备回北京，去“鬼市”把这些拿出来的家伙转手卖掉。不曾想正要动身，却来了一个老对头。

　　那人一手拎着背包，大步流星跨进小旅店，朗声说道：“顾六爷，别来无恙！”

　　这话虽然像是问候，但他却是一字一句的说出。

　　顾六爷猛然向大门看去，然后脸色就变了，他冷笑一声：“哼，这不是洛涛么，小崽子不是蹲牢房去了么？”

　　洛涛皱着眉，恶狠狠地从牙缝挤出一句：“你他妈还有脸提？”

　　洛涛刚说完，顾六爷眯起了眼，还没说什么，张柳却从一旁跳了出来，骂道：“日你奶奶的腿儿，你他妈还敢出现？老子眼上这道伤，还没跟你算账！”

　　洛涛瞥了眼张柳，轻蔑的笑道：“你他妈算老几？”

　　“老子是你爹！”

　　“老子是你爷爷！”

　　说着他二人居然就这么骂了起来，顾六爷干脆直接坐了下来，看戏一般。

　　这个叫洛涛的人，顾渊听六爷提起过，但都不是什么好话。

　　然后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顾渊伸手扯了扯刘三，送上一脸茫然的表情。

　　刘三淡定一笑：“小场面，小场面。”

　　“不是，刘三哥，之前听六叔说过这个人，怎么见面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

　　“怎么这你不知道啊？”刘三一边说着，一边打量下顾渊，点点头，“也是，那时候你应该还小。”

　　刘三说完，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又接着说：“洛涛这小子是北派行当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咱六爷在南派的地位差不多，以前下斗的时候就难免有些碰撞，恩怨自然就来了。”

　　“也不至于这副模样吧？”顾渊又看了看他们，吵的面红耳赤，只差一点就得打起来了。

　　“当然不至于，后来有一年，六爷得到消息，说发现了一个疑似成吉思汗的王陵，那可是咱们行当里一个诱人的宝库啊，六爷就带着咱去了，后来很多状况，没办法，就和洛涛他们合作了。”

　　“那然后呢？”

　　刘三喝了口茶，皱眉回忆道：“那是不是真的成吉思汗陵墓，不知道，但凶险却是真的，那小子虽然跟咱们合作，却也不诚心，他们的人又贪又不信邪，结果触动了大机关，害咱们损失了不少兄弟，张柳眼睛上留的那道疤，也就是那次弄的，我们剩下的人好不容易逃出去，却发现走漏了风声，早有警察在山里守着，六爷想了办法，把警察引着找到了洛涛他们，然后那小子就去蹲监狱了，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出来了。”

　　刘三说完，六爷那边也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拍桌子，怒道：“够了，洛涛，你当初害老子死了那么多兄弟，老子本想着等你出来了跟你算账，你倒还送上门来了？”

　　洛涛脸色一铁，还准备说些什么，门外突然又进来了几个人，正是迟鱼他们。

　　顾渊看见迟鱼，眼前一亮，正想跟她打招呼，却发现她走到了洛涛身边，低声和他说着什么，她们竟是一伙的？

　　“洛涛，你也太不冷静了。”迟鱼有些生气，昨天回酒店之后，她原本只是想向洛涛打听下顾樟这个人，再去作计划，却没想到洛涛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就变了。

　　本以为洛涛和那个顾樟只是有恩怨而已，结果一大早他就失踪了，一问胖子，胖子才支支吾吾说老大去找顾六爷的麻烦了。

　　不过这洛涛到也是有些本事，一晚上就打听到顾樟他们在哪里落脚。

　　洛涛没有反驳迟鱼，他知道是自己冲动了点，但他同时也在赌一件事，以他对顾六爷的了解去赌。

　　“洛涛，原来是带了人的，有备而来啊，还是些新面孔。”张柳看了眼站在一旁健壮的李肖楠，有些警惕。

　　他这一说，顾六爷也转移了目光，有些狐疑的盯着迟鱼和李肖楠。

　　“你少在那屁话，这些人是老子新收的，老子今天只是来问候问候六爷。”洛涛点了一根烟，下了钩。

　　“新收的？”顾六爷带着怀疑的语气。

　　上钩了。洛涛吸了口烟，嘴角一扬：“那是，老子要做大买卖，当然得收点有本事的新人。”

　　顾六爷眯起了眼，显然对洛涛这话有些在意，他不动声色倒了杯茶，缓缓说着：“好啊，洛涛，我们家丫头受了点伤，我得带她回去修养，你跟我这笔账，我就先留着，改天再跟你算。”

　　六爷这一说，迟鱼才注意到顾渊和另一个人坐在那边的角落里，看见顾渊投来的目光，她也勾了勾嘴角。

　　顾渊从迟鱼进门的那刻，目光就没离开过她身上，至于六爷他们在说什么，自己都没去注意，只是这种火药味十足的气氛，让她也不好站起来跟迟鱼打招呼。

　　洛涛大概没料到顾六爷会说这样的话，也是偏头打量了一眼顾渊，然后笑着说：“没想到还有你顾六爷会关心的人，行了行了，六爷想跟我算账，随时奉陪，这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示意迟鱼和李肖楠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李肖楠凑过去低声问着迟鱼：“他到底在搞什么。”

　　迟鱼摇了摇头，又看了顾渊一眼，轻叹口气：“走吧。”

　　“洛涛，你在干什么，你今天的行动，似乎没跟我们商量过。”李肖楠追上洛涛，他神情严肃，显然对洛涛的擅自行动很是不满。

　　洛涛把烟丢下，用脚踩灭，笑了笑：“李队，别生气，我知道，你们不就是想接近他们打听些事情嘛，我敢说，顾六爷有90%的可能，会主动来找我们，刚才我故意那么说，他一定会对我要做的这笔大买卖感兴趣。”

　　“可你把关系搞这么僵，很难办的。”

　　洛涛撇了撇嘴，摊手说道：“那没办法，我跟他的关系不搞也已经僵了。”

　　“真是胡闹，我不想再看到你有这种行为了，你差点暴露了我和迟鱼。”李肖楠是个退伍军人，对纪律很是在意。

　　“得得得，李队长，我的错，不说这个了，下一步行动呢？”

　　李肖楠没有回答，他转头看着迟鱼，迟鱼扶着额，想了想，觉得有些头疼，淡淡说到：“山东淄博，能探到什么吗？”

　　洛涛知道她在问自己，得意的扬着嘴角：“那不是我的地盘嘛，只要地区确定，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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