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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9
生活总是平淡。
起起伏伏后总归还是要回归平淡。
许正仍旧每天雷打不动地放了学就倒李知年那里报到,或吐槽、或寒暄,说来说去总绕不开那一句“你陪我去上学吧。”
李知年也学会了如何避重就轻,巧妙地转移话题,比如说问许正:“要一起看《小猪佩奇》吗?”
如郑秀儿所说的那样,宋浅夏安然地待在校园里,没有遭到想象中的许正的特权打击,成绩稳步上升,更庆幸的是有了一个朋友:郑秀儿。
“朋友?”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宋浅夏莞尔一笑,笑完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埋头做题。
她每日奋战题海直到晚自习结束,可以忽略偶尔饥饿的肠胃,忽略掉周围的一切,许正除外。
他一天要过来好几次,拉郑秀儿出去玩儿,顺道挤兑一下她。
“宋浅夏,你好朋友秀儿呢?”
“呦嘿,做题呢?长得丑确实要好好学习。”
“宋瓷儿,李知年的课本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对课本的蹂躏你不心存愧疚吗?”
多少次宋浅夏都想摔了手中的笔,直接打他一顿,郑秀儿都是第一个拦在她面前,当和事佬。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好好相处嘛。”
郑秀儿每次都会笑得眼睛弯弯地说出这句话,也总是奏效,她就算再想手撕了对方也只能止于眼神攻击。
也许想手撕了对方的只有宋浅夏一个人,许正更像是在享受这个过程,看她想粘板上的鱼肉一样敢怒不敢言。
也许找郑秀儿和挤兑宋浅夏是买一送一的套餐服务吧,他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今天许正给我带了爱心便当,他亲手做的,没想到还挺好吃的。”郑秀儿只是提起许正脸颊都会泛红,“还有啊,他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宋浅夏坐在床沿听郑秀儿讲许正的好,一丁点儿共鸣都没有,越听表情越惨淡。一朵鲜花就这么插在了新鲜的牛粪上,然而她还要观赏鲜花赞美牛粪。
听了这样的睡前故事,宋浅夏往往都会失眠。
她有一百个理由劝说郑秀儿远离许正,可是每每看到郑秀儿提起他时开心到无以复加的样子时,
她怎么能忍心告诉她,牛粪只是牛粪呢
所以,除了继续失眠还有什么办法呢?
很多时候,郑秀儿和许正约会都会叫上她,因为她太喜欢许正了,不敢跟他单独相处,怕自己做不好。
其实,她不知道,她已经足够好了。
许正也乐意让宋浅夏跟着,因为挤兑宋浅夏是他一大乐趣,他巴不得呢。
秀儿请她国庆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宋浅夏答应了。一方面是因为难以拒绝,另一方面是她担心秀儿遇到闫茉莉。
宋浅夏不知道,有一个人因为她也在失眠着。
“少爷,那书桌下的一箱书还要吗”
打扫书房的妇人不敢擅自处理这一箱书籍,便在桌上留了字条向李知年请示。
李知年有些恍然,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那人指的是什么。签下‘要’一个字将纸条贴在门上,余光扫过角落里安安静静打扫的阿姨,随后轻轻合上了门。
寂静从房顶覆盖下来,李知年坐在地板上,头仰靠在柔软的床沿,他觉得好笑,自己还是有些害怕佣人。
分不清这些被金钱捆绑在他生活里的人、脸上公式化的笑容有几分可信度。
他想起了宋浅夏那天突然叫住他蹲下来为他系鞋带的样子,及腰的长发就那么在背上不经意披散开来,柔软的光泽映入眼帘。
同样的事情她做来,并不会让他觉得哪里不好。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等到佣人打扫时间过了,李知年方才打开门出去,去整理那些破破烂烂的课本。
却翻到一本陌生的英语语法笔记本,内页写着宋浅夏的名字。刚想把本子放到一边,一张摊开的信纸就掉了出来。
也许是最后那句“陪伴你一个又一个年岁”太过动人,李知年忍不住读了一遍又一遍。
九月,
是身为学子的我们,
怎么都无法喜欢的日子,
然而,
命运让这个九月到来
让我遇见你
从而期待九月的每一天
姗姗来迟的你
虽迟不晚
感谢所有让我们相遇的契机
还有
感谢你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没有早一点
再早一点
遇见你
陪伴你一个又一个年岁
By SQX
国庆放假前的下午,大家都收拾书包准备回家了,宋浅夏却一个人跑到校园的人工湖边坐着发呆去了。
于是,许正来找郑秀儿的时候,愣是没见着她,心中一大堆挤兑人的话没地儿说可憋坏了。
郑秀儿见许正的模样着实憋屈却又不明白他为何憋屈,只好默默地在心里猜。两人一路无话地在校园里逛了两三圈,许正便说要回班了。
快走到教学楼前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正心中一喜,几个箭步便到了宋浅夏跟前。
“干嘛呢?喂鱼吗?”
宋浅夏站在湖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许正,神色难得没有凶神恶煞那般难看。
但是,许正还是反射性地后退了两步,他怕宋浅夏冷不丁跳下来又给他一顿揍,现在郑秀儿可不在,没人帮他挡。
他看到宋浅夏弯弯的眉毛皱了又松,眼神把他全身上下都看了一边,那样直白肆无忌惮的视线,第三次了。
终于,她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告诉他说,她在打电话。
许正脸有些烫,不知是因为她别样的视线还是因为那耍人一样的回答。
“你身上分明没有手机。”
“你当然看不到,手机在湖里。”宋浅夏又坐了下来,轻轻晃着双腿,望着望不见的湖底,“我等我妈妈给我打电话,等了很久,我本来不想等了,可是我又不能不等。”
“你干嘛这样子,怪吓人的。真的不是要轻生吗?你为了秀儿也不能这么做,知道吗?”许正不知什么时候走近了,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许正做起恶来,大家都会不自觉原谅他。他做好事还真是不敢想。宋浅夏笑了笑,从湖边跳了下来。看到许正慌忙去接的动作更是想笑了。
“许正,我放过你了。”
因为他,她被全班人讨厌,被闫茉莉霸凌,手机也坠了湖,这么多只在电视剧中看过的桥段一次性尝遍,不管许正是否故意如此,忽略他给出的善意,恨透了他。但是,许正现在是秀儿喜欢的人了,所以她愿意去体谅他的口无遮拦与不知情。
“今天是什么日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啊?还放过我,难道不应该是我放过你吗?”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许正如鲠在喉,再也不敢说什么玩笑话了,默默看着宋浅夏背身离去。
傍晚时分,宋浅夏回了家,弥漫着一股酒气。
宋浅夏在玄关处换了鞋,也不着急打开灯,而是先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咔哒扭开房门,进了卧室。
放下书包,拉开拉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扑倒在床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自如。
她猜想,爸爸一定在隔壁自酌自饮,借酒消愁,可能跟她一样躺在床上。
九月二十七日,也就是今天,他最爱的女人远走了。
她不是因为多么痛苦才喝酒,她只是觉得,爸爸一个人喝酒会不会觉得孤独。
孩子记性受了伤,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七七八八,大人受了伤,怎么办呢?
如果喝酒可以缓解,那么就一起喝一杯吧。
宋浅夏翻了个身,觉得头绳硌得慌,便随手扯掉了,翻个身,彻底睡了过去。
仿佛做了个很久的梦,梦里宋世安那个老家伙和林阿姨成了一家子,其乐融融,宋谦洵也长到了一米八的样子,一年三口有说有笑,画面非常和谐。
宋浅夏站在上帝的视角望着,突然就感觉到一丝苍凉。
一个女人站在她身边,宋浅夏知道这人就是她妈妈,她想看她的样子,可是怎么也转不了头。
那女人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颊,感觉越来越疼。
“妈——”宋浅夏陡然睁开双眼,因为强光而眯着,勉强认出眼前是宋谦洵。
宋谦洵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妈什么呀妈?做噩梦了呀?”
“天亮了吗”宋浅夏喝了酒后嗓音有些沙哑。
“睡傻了吧,这还是晚上,跟你说别跟爸学喝酒你偏不听。”宋谦洵斜睨了她一样,将左边桌上
的空易拉罐捏扁了,一个抛物线准确无误地投掷到墙脚的垃圾桶。
宋浅夏鼓掌。
宋谦洵叹口气站了起来,往门外走,“收拾一下出来吃饭。今天只有我们俩。”
宋浅夏迷迷糊糊地挪到床边,看到床脚边准备好的拖鞋,傻乎乎地笑了。才多大的一个人啊,就懂得照顾姐姐了,真贴心。
宋谦洵做了三菜一汤,可谓丰盛,不等宋浅夏坐下来,就自顾自吃了起来。
宋浅夏走路有些不稳,倒不是酒量差到这个地步,而是真的还没睡醒。
安安静静地吃着饭,显得很乖的样子。
饭吃到一半,她也清醒了大半。
“你看到我装在粉色信封里的钱了吗?”
谁知她突然问起那件事,宋谦洵当即被饭菜抢了喉咙,咳完,接杯水就是灌。
“粉色信封什么?”宋谦洵一脸不可思议。
“我放在桌上的信封,里面装了钱。”
宋谦洵手里筷子来不及放下就开始比划一个方形“你是说那个长方形的粉色信封······”
“对啊,你看到啦?我那钱好几百块呢?”
宋浅夏用筷子敲开他夹菜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谦洵似乎想起了什么相关的事情,脸颊一点一点地红了起来,又窘迫又气愤,“怪不得她那样说我呢,我完了我真的完了,唉西~姐!真是拜你所赐。”
“什么呀?是你拿了吧?干嘛还这样看着我啊像是我亏欠了你什么一样。”道理是这样讲,但宋浅夏还是很怂地往后挪了挪屁股。
“因为你的那些钱我失恋了!而你只心疼那些钱!”
宋谦洵匆匆忙忙扒了几口饭,离开了座椅,窝在阳台的摇椅里45°角仰望星空,眼角眉梢下垂的弧度恰到好处地诠释着他满腹的委屈,看得宋浅夏心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那天他在自己房间里鬼鬼祟祟就是写情书啊,只不过阴差阳错把宋浅夏装了钱的信封当成他的情书送给人姑娘了,这样恋情肯定黄。
她趴在他椅子边上嘘寒问暖:“怎么就失恋了啊?谁呀,竟然拒绝我家这么可爱的谦洵,你告诉姐姐,姐姐不问钱的事儿了好吗?”
宋谦洵苦笑,鼻子皱了起来,“我不要,丢脸死了。”
“那姐姐就不问了,姐姐心疼你的好吧,别太难过了。”宋浅夏最见不得自己的弟弟受委屈了,她也猜到那信封原本装的可能是情书,只是不想直接说出来。
谦洵作为弟弟,最享受来自姐姐的温柔,总是能最有效的抚慰他,让他露出笑容,“嗯,我相信,时间久了,她会明白我的本质然后接受我的。就原谅你了这次。”
宋浅夏歪头看着他脸上自信的样子,也勾起了嘴角,笑得并不是那么轻松,反而有一丝别扭的心情。
“诶,怎么了啊,你不希望我成功啊,那个表情······”宋谦洵看得出她每一个表情背后的喜怒哀乐,胜过了解自己。“别跟我讲不要早恋这种话······”
宋浅夏笑着摇头,眼睛里泛起湿气。从小到大,宋谦洵最怕看到这个表情,“怎么了呀?”
“就是你突然有了喜欢的人,啊,怎么说,有点嫉妒呐。”宋浅夏觉得说这些话略显矫情,便不自然地去往窗外看,“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婆媳关系难处的原因了。”
“什么婆媳啊,也扯太远了吧。你是我妈吗?这么老的么。”宋谦洵哭笑不得。
“我可不就是你妈吗?长姐如母。”宋浅夏嘀咕。
“好的,我的妈妈诶,快看您儿子帅不帅!”
“边儿去。”
秋分刚刚过去的九月下旬,晚风开始凉了,宋家姐弟在阳台坐着欣赏漆黑的夜色,相互靠着,也不会觉得冷。
橘色的灯光从客厅透过来,宋世安立在冰箱门前,拿了一罐新的啤酒,他的蓝色条纹衬衫沾染了不少酒渍,在他消瘦修长的身形衬托下,显得越发单薄与苍凉。
望着姐弟二人窗外斑驳的背影,也不知站了多久,幸福夹杂着哀思把眼眶撑得酸胀。
珠贤,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好啊,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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