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驭魂

作者:叶归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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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颓然杀机


      晌午,聚贤厅。萧飞羽上座,大幻剑、魔刀、洪福、黑白双煞、肖长空和蓝剑行分坐两侧。萧飞羽轻轻推动左腕上的钢镯,温文尔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长时间的沉默使大家很惊讶。直到众人各怀心事思索别的什么时萧羽才告诉他们身份鲜明的黑旗会所属开始在镇处汇集,并与镇内武林人士剑拔弓张。而且有迹象表明黑旗会所属分头进镇已成必然之行。而此战很可能成为江湖局势转换的分水岭。他介绍完镇里外的情形后道:“从此刻起,在座的各位请不要擅离中院,因为我已吩咐铁卫、刀手和剑士任何人违反,杀无赦!。”
      任何人违反!在座之人均皆色变。萧飞羽按终于按住了转动的钢镯情绪低落喃喃:“我会在后院等到今夜子时。”那像是对众人所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接着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众高手忐忑不安地出了聚贤厅,只见院中满是闲散,但似乎又剑拔弓张的铁卫、剑士和刀,而韦星河和廖理与那十八个伙计也在院中转悠。大幻剑讶然瞅了一眼依靠在墙边的武成龙正想传音说什么时耳畔却先响起了武成儿的传音:“孩儿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或将会发生什么,但爹千万别让孩儿为难,因为昨晚孩儿侥幸被三少列入门墙。”

      寂静的夜,冰轮高挂天际,冷冷的青光泄洒在大地上,淡淡的云彩在天空疾掠,风儿打着旋吹拂着。
      柳含烟难以入睡,对入夜时女儿的倦怠她不由暗黯叹息,因为女儿既然认为萧飞羽是她的梦,在乍闻萧飞羽心情格外沉重时本应去慰抚他,可女儿不但没有去的意识,反而还有责怪萧飞羽没有马上应诺解其父之穴而赌气,更让她怅然的是她祈祷这好不容易寻找到的坚强靠背,在心情沉重之下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时,女儿竟然有了浓浓的睡意。她开始有些弄不明白女儿做的到底是什么梦,心又被什么所占据!想到苦心设局骤现的破绽,使她按捺不住莫名的焦虑轻启房门,可门刚开启一条缝她就停下了,因为她看到萧飞羽修长的身影正静静沐浴在青冷的月色中。
      天伦厅前铺有雨花石的空地,萧飞羽正在抚摸他那把在庄里从没佩戴的古意盎然的刀,星目中透着无可奈何的忧郁和沉重。“终于来了。”轻轻的叹息不但宛若游丝,而且还透着淡淡的悲哀。柳含烟的心像蓦然被什么拽了一下,然而聪明而又触觉敏锐的她从那轻轻的叹息中感知到了一种沉沉的痛苦包裹住的无可奈何。难道他忽然觉得她对他的依靠是多么的沉重,以致……她的心在颤抖,也认为此时无任如何也不能走出这房门。看到萧飞羽目光仅仅落在门上片刻就转在了手中的刀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拽着门拉索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不过她也有了崭新的思绪,因为他既然对她似乎要下天大的决心,但又忽然罢休似乎意味着她当初的感悟并不错——这年青的,江湖辈分高得惊人的长辈那潜藏于心底的孱弱渴盼得到她的抚慰。只是他有可能非常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孱弱。以后只要小心翼翼抚慰他,又不让让他认为她是多么的孱弱,那么……她一边重新绸缪以后该怎么做,一边从门缝打量目光似乎不愿在离开手中刀的萧飞羽,也不知怎的,她忽然有种不祥的感知——此时无任是谁只要步入清冷的月色中就会引法无边的杀气。
      “不得不来!如果不是您催逼……”同样也是叹息,那叹息不但含有悲哀,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惆怅。柳含烟的心猛地抽紧了,因为她听出那叹息出自黑白双煞之一的黑煞。接着她看到黑白双煞和既往行走江湖时一样连袂出现在萧飞羽身后。
      寂静,只有深秋寒风无意识的拂掠,空气中荡漾着让人窒息的气息,但这气息并非柳含烟冥冥中感应的那样是无边的杀气,而是一种痛楚,一种让人不得不做出痛苦选择的痛楚。
      “不逼你们也会来,只是时间不同而已对吗?”萧飞羽终于打破了寂静,但他的目光依旧在那刀上流连。此时柳含烟才知那声:“终于来了。”只是萧飞羽知她房门微启,但并不是对她而言。
      “三少面前不说假话。”黑煞似乎没有人们常见的豁达,那声音低沉得让人揪心:“我们接到的指令是寻其抵抗组合,狙杀首要。三少是在昨晚的行动中才怀疑……”
      “不是昨晚才怀疑,而是昨晚我才确定是谁。既然你们不准备在我面前说假话,那我也索性告诉你们:从飘渺剑客入侵本庄,并在第二天清晨在本庄之外徘徊,那时我才确定像我之前怀疑的那样,本庄是真的不纯洁。”
      柳含烟惊呆了,因为她曾多言要萧飞羽接纳飘渺剑客作为助臂。只是她不知在她提到飘渺剑客时萧飞羽为何不明确告诉她,而以她当时的感触是:她提及飘渺剑客时,萧飞羽确有接的意愿。难道是她当时的感知出现了错误?
      “之前就怀疑?”黑煞的话似乎并没有否认飘渺剑客是个问题人物。黑煞怅然若失地道:“我们一直认为三少心胸豁达,看来我们错了,而且错得可怕。因为之前的我们对安和庄的维护无论从那方面都可谓兢兢业业,而那时来庄的每一个人,也是小心翼翼地图谋安和庄能安然无恙,当然这除了极少数不得不来这里的人某些人,可这些人又绝不可能和安和庄的纯洁扯上关系。三少能告诉我们那‘之前就怀疑’的根据吗?”
      黑煞的话让柳含烟为之黯然,因为那不得不来这里的人白家就有三位,而白云飞表现出的对安和庄的强烈不满已是人尽皆知。要不是萧飞羽似乎表现出的君子不计小人过的淡然,只怕当时就可能发生让人扼腕的结局。
      萧飞羽轻轻抚摸古意盎然的刀鞘淡淡地道:“了解江湖形势时,我不止一次听到:‘许多独行高手相继消失于江湖。’直到白煞你带回廖理和韦星河,他们再一次提到了这句话,我的思路才渐渐清晰起来。他们与你们二人一样结伴江湖,可他们的遭遇和你们当好相反——你们不但没有息隐,在黑旗会势力如日中天时反而风声鹊起。如果我们之间没有友谊,而我又知道过去江湖事,在与黑旗会起冲突之初,而且黑旗会老巢又扑朔迷离之际,我会迅速将你们作为首选猎杀对象,因为只需稍加思考,你们的身份就昭然若揭。因为这个原因,当我获悉玉泉山白马堂堂主白玉堂被人击杀,而白玉堂死后白马堂变成了黑旗会分坛的消息,我马上想到了从荒原十狼手中救你们的事,时间相隔不远,而那地方离玉泉山刚好不远。狙杀白玉堂虽不知何人而为,但其致命伤是两大高手联手施为所致。告诉我消息的人详细描述了白玉堂胸前的致命掌伤,和背后同样致命的剑伤,那掌伤刚好和昨晚本可以被活擒的那人胸前所受的致命掌伤如出一辙!想到你们的深不可测的修为,于是我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就是黑旗会七大手中的雷与电。”
      黑白双煞怎会成了黑旗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大顶尖杀雷与电?厢房门后的柳含烟心里直冒凉气;悄然严守中院的铁卫、刀手、剑士,以及默默贮立中院的大幻剑、魔刀、肖长空蓝剑行等人全都震撼莫明,尤其是大幻剑、魔刀、刀手和剑士,他们就像遭遇晴天霹雳一样僵在了那里,因为如果萧飞羽所说的是事实,那么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心在泣血,人在清冷的月色下颤抖!
      黑白双煞同样的愕然不知所以,白煞黯然道:“三少越说越玄了,怎会认为我们……本以为我带白家三口、廖理、韦星河回庄只是个小的错误,没想到会错得这样可怕。”
      “不要把这件事当无辜之说,而且这件事也正好戮穿了你们为维护本庄兢兢业业的表面,因为事初你们并不确定我会彻底走走与黑旗会对抗之路。当你们眼睁睁看着本庄摧毁黑旗会汉口分坛,而黑旗会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意识到可能有一天你们必须与我一决生死。于是白煞你借带黑旗会被掳之人返庄以暗布杀局。只是这是在我确定你们就是黑旗会顶级杀手才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们是黑旗会重要人物,不会不知昔年少林尽邀天下高手解穴旧事,带回他们,就是希望那旧事在我身上重演”萧飞羽轻轻一叹继续道:“奇怪我何以知你们是七大杀手的雷与电对吗?其实很简单:黑煞奔雷掌,白煞用的是失传已久,但我刚认识的闪电剑法。依此类推——七位杀手应是按所修排名,那么‘风’和‘雨’应是轻功与暗器,而黑旗会七杀手中的‘风’就在昨晚死在黑煞你的奔雷掌下。现在应该明白昨日我特意强调行动时聚而不散了对吗?因为我必须确定一直以来对你们二人是黑旗会所属的推断。听风辩位,在交手初时我就分辩出高风是那群人中最强者。可白煞你竟然毫不费事就将他放到了。虽然我自信自己的默查能力,但仍希望是个错觉,所以才让洪福验证。但高风猝然逃离时,我还是希望那是高风扮死高明而骗过了白煞你,可在我截下高风并且生擒他绝非难事时,黑煞你却给了他致命一击,也是这一击击碎了我对你们二人最后一丝希望。唉,没想到世事会这样的无常!不久前还以为是至爱亲朋,转眼间就得分生死。”萧飞羽终于转过身来面对身后人——黑白双煞! 他怅然道:“不过我还是得感激你们,因为你们让我明白了两件生死攸关的事。”
      “两件事?”
      “对飘渺剑客是黑旗会所属只是推测,当他在庄前徘徊时凑巧有人认出了易容的他,那人以为将其引进本庄可能有益,于是我请人遍寻汉口镇内外,但他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刚才我突发奇想——也许飘渺剑客在庄前徘徊是为了告诉你们什么。还有一点可以说明飘渺剑客是黑旗会所属,因为我严令本庄之人除伙计和铁卫任何人不得擅离,那给你们传递指令的‘风’又是怎样知道你们在本庄的呢?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飘渺剑客入侵本庄的那晚正好看到了你们。”
      “三少睿智,由此就可推测也本会总坛所在了对吗?”白煞不承认,也不否认,而且说得轻描淡写。萧飞羽若有所思地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已请我的一个师侄昼夜监视飘渺山庄,并嘱其黑旗会总坛位置未确定前不得有半点松懈。所以你的淡然虽有欲擒故纵的嫌疑,对我侦查飘渺没有半点意义。第二件是黑旗会知你们在本庄,却不知眼前事是本庄所为了。”
      白煞苦笑道:“第二点到是真的,当初留疤面剑客一口气就是为了让他带汉口分坛唯一知道我们身份的郑护法,这样多半可以化解三少与本会的矛盾,可后来听三少说起我们才知安和庄的原护院除人预料的为一点私愤暗中把他给宰了。唉,本来可以不这样的,我们去寻助力之时本想传递一些消息,可偏偏本会知道我们的人不多,而且有事时只有本会找我们。事以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接白家三口、韦星河和廖理回来我确心存不良,就像三少说的:从本会分坛毁灭我意识到了情势已难逆转,而我们无任愿不愿意知迟都会接获必杀令——杀手令出,有去无回!”
      “三少,请允许我和武兄与他们二人生死一决。”院门处响起了魔刀低沉的声音。魔刀、大幻剑、蓝剑行和肖长空、武成龙、洪福都站在院门的入口处。大幻剑和魔刀眼中充血,牙咬得“咯——咯”声响。他们被黑白双煞带回安和庄几乎是绝处逢生,故而心中对两人怀有无限的感激之情。可万万没想到让他们满怀感激的人居然是自己家园被毁灭的缔造者。魔刀难压内心的悲愤,因为是他将黑煞带到家园!至爱亲朋由于他交友不慎而魂飞魄散。
      萧飞羽有些犹豫,就在这时,铁卫少雄闪身步入后院单膝点地道:“禀三少:赵六命折聚贤厅,是被人从身后下手,脊骨断裂,一掌毙命,请三少定夺。”
      “一掌毙命?脊骨断裂?”萧飞羽声音有些颤抖,赵六——最年青的铁卫,活泼,常给大家带来不少的欢乐,没想到……他目光如同寒冷凝视着黑煞。黑煞面部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道:“他听到了我们谈话。”萧飞羽叹面颊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对魔刀怅然道:“我知你心情,但非我不许,而是不能,因为无论对你对我,这将都不应该是与黑旗会最后一战。”他将目光转向黑白双煞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你们可以了却和我一搏的心愿了。”
      萧飞羽看着黑白双煞,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就像他是大地的一部份。寒风席卷低啸,那呼啸的北风好似被一种莫名的力道牵引在他周围打着旋,然后宛若被抽干了原始动力一样渐渐平息下来。
      众高手惊诧莫名,他们听说过这种情形,这是一种集佛、道、魔三家武学修为的极至——万物同归。
      静与动的转换,杀气滋生,是那么平静而淡然,那杀气好像不是源于萧飞羽自身,而是产生于天地之间。杀气中有恨意,也包含着些许无奈。杀气在空气中飘浮,渐而凝聚归原,萧飞羽静立的身影不再虚无,仿佛在顷刻间由虚无转为存在,又由存在转而成一个屹立于大地的杀神。
      黑白双煞也在变,两人所站的方位随萧飞羽气势的变化在变换,方位转换是那么的飘逸而自然,众高手不禁悚然动容,显然黑白双煞的修为已到了某种武功修为的极至。
      黑白双煞终于静下来了,两人成崎角之势站立不言不动,蓄势待发!
      双方对峙着,气机外溢,双方间的尘土被碰撞的气机激起、旋飞,那激起的尘土渐渐向黑白双煞逼近,一寸一寸的逼近,但双煞不为所动,神情依旧漠然。
      旋激的劲气继续移动,在逼近黑白双煞身前三尺之处时,他们如磐石般的身影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额上渗出了点点汗珠,汗珠汇集,向下流躺,以致使他们的视线受到了影响,但他们没去擦拭,因为稍有不慎他们就会马上告别此生。他们此时才真正感到心惊,萧飞羽的功力之高,已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随着时间在流逝,黑白双煞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焦虑,他们已抵御不了萧飞羽无形杀气的逼迫。一阵微风过后,他们猛然感到了一丝凉意,他们已是全身冷汗。不能拖下去!黑白双煞心有灵犀,内力在悄然中迅疾提升。
      压力骤然一松,是那么的突然,就在黑白双煞内力提聚到极限将发动雷霆一击时压力骤然消失了。势已蓄,两人同时发动,黑煞左,白煞右,没有招呼,没有暗示,似乎他们是用同一大脑思考!黑煞左掌微伸向前,右掌在向萧飞羽奔进的同时轻飘飘拍出。只见他左掌幽绿;右掌漆黑如铁。众高手大吃一惊,就连曾和黑煞交过手的魔刀也惊骇莫明!
      四十年前,华山之巅住着一对孳生兄弟,一个叫郝连左,一个叫郝连右,他们人如其名,肩部出生时就相连,一个只有左手,另一个只有右手,其武功高不可测。他们并肩行道江湖,出道仅一年就残杀黑白两道百余高手。而这兄弟俩出手时用左手的手如绿叶;用右手的手漆黑如铁。
      江湖流传一句话:铁掌轻拂风雷动,绿掌一击神鬼惊。
      兄弟俩杀人全凭自己喜怒,因而激起公愤。黑白两道选出二十名顶尖高手将这两兄弟围杀于九华之巅。此一役惨烈无比,参与围杀的黑白两道高手仅三人得以幸存。这兄弟俩在重伤之后跳下九华。按说这兄弟俩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武林人遍寻崖下未觅其踪迹。以后的几年黑白两道出现了空前未有的团结,他们随时准备这兄弟俩的反扑。可这对兄弟再也没有重现江湖,但提起他们,老一辈的江湖人仍然余悸犹存,因为他们造成的杀戮使当时的武林一蹶不振。
      从黑煞所使的招式异相看,他所使的武功不但和那两兄弟如出一辙,而且与传说中的那对孳生兄弟似乎还有过之。
      黑煞轻抚的铁掌带起一阵惑人心弦的雷鸣轻啸,众高手心悸神摇。一股强大的劲气以雷霆万均之势攻向萧飞羽周身大穴,紧接着,那缘色的左手也倏然紧握击出,击出之时,在一团缘色的玄光劲气中,时掌、时拳,不但幻化,给人一种妖艳而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事物不是来自人世间,而是来自一个荒诞的国度。几乎同时,白煞腾空而起,长剑如灵蛇电闪扭曲回旋,缕缕剑气带着轻啸从怪异的角度直击萧飞羽身后大穴。剑发剑气是一个剑道高手登峰造极的修为,有此修为的高手在江湖上屈指可数,就是在场的两大剑道高手蓝剑行和大幻剑扪心自问也只能说和他不相上下,但从剑招的诡异莫测而言就略逊一筹了。
      拳、掌、剑组成了一个难以透风的天罗地网将萧飞羽包裹、融进,显然双煞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招定输赢,一击必杀!
      萧飞羽宝蓝色的身影在网中幻动扭曲着,那已超出了人体的生理极限,修长的身躯犹如幻影在网中游移。拳、掌、剑闪电般的攻击不断从宝蓝色身影所扭动过的空间划过,渐渐那宝蓝色身影几乎不是有形之物,而是雾——蓝色的雾。
      众高手感到了寒意,他们明白:黑白双煞那默契的配合使他们招式所发出的威力达到了极至,以致能对付比自己强大数倍的高手,这也是他们能在众高手环视之下泰然自若的原故。众人的心弦绷紧了,急切之间他们摆出了随时出手的架势,因为他们感到那拳、掌、剑编织的网所产生的压力能把网中任何东西搅得粉碎。
      拳、掌、剑所编织的网中宝蓝色的雾渐渐成为有形之物,一片黑色的星云悄然渗入编织的网中。萧飞羽清朗的低吟随之响起:
      “乌云长鸣犹断肠,
      怅恨伴客是无常;
      生死别离常留恨,
      流星送客也凄凉。”
      一声轻啸,乌黑的星云突然暴涨,宛若来自极西的浮云,飞腾、翻卷。双煞用掌、拳、剑所编织的网渐渐罩不住怪异的星云,星去在飞卷,拳、掌、剑编织的网在消融。那星云像雾、像风、也像梦,渐渐将双煞包容——密集的兵刃碰撞声连珠响起……云开雾散,月光下,三人背向而立,场中一遍死寂。黑煞双手下垂,白煞手提长剑,他们双眼微合面向一天伦厅;
      萧飞羽面朝忘忧小筑大门,手中乌黑的刀上好似有星光在闪烁。
      肖长空蓦然睁大了眼睛惊骇地道:“流星!是流星刀!”
      流星刀!众高手心中起了极大的震憾。昔日这把刀曾在庐山日照峰惊鸿一现。
      百余年前的徐铸刀不但是武林顶尖高手,而且还是铸刀名家。他一生的心愿就是铸造一把不朽之刀。经数十年的努力他终于如愿以偿。他将铸出之刀取名天刀!他言:天下无物能摧其坚。他在庐山日照峰悬刀三天招告天下:如有人使天刀稍有损伤,他将赠送三把天下名刀。那三把刀是:狂风、飞雪、流星。武林人闻讯纷至踏来,但无人能伤天刀分毫。在第三天徐铸刀正要收刀时来了一位无名书生,书生运功左掌,其掌如玉,仅只轻轻一击天刀竟然断成数截。当他索取三把名刀时徐铸刀问其是用何功力击毁天刀,徐铸刀问无名书生用何功力击毁天刀?书生道:“玉王功,我来此是为了收这三把杀孽深重之刀,它们重出之日,将是江山血溅横飞之时。”说完带着三把名刀飘然而去。从那时起无人再见三把名刀。萧飞羽一定和传说中武功至高无上的书生有关!
      直到一声轻叹,萧飞羽寂落地从众高手身旁掠出进了后院,怔忡出神的众高手才回过神来。魔刀瞅了一眼大幻剑,大幻剑轻轻一叹,因为他们终于明白萧飞羽所说的:“无任对你、对我,这将都不是与黑旗会最后一战。”是何意了——如果他们非黑白双煞的对手,那么此一战的结果……
      众高手震撼,而柳含烟却是欣喜万分,她也听说过那昔年的故事,由此也知她所图谋的靠背不仅是江湖辈份极高,而且若宛磐石般坚强,以后只要她小心行事,别说是少林,就是这天下也没有人会轻视她。
      黑煞对逼近的魔刀虚弱地道:“本会图谋武功堡很久,早在武功堡覆灭前十年本会就有计划,而我和你相识正好本会发动在即。我知有一天必须面对你的恨,可必杀令出,那怕是亲人,我们也会痛下杀手,这也是杀手的悲哀。武功堡一役我们在后院的密室中发现了你们的家眷。张兄冒险秘密送走了她们。这也是唯一能慰抚我心中的内疚的事。”
      “她们!”魔刀握住了刀把逼视白煞。“毋须再动刀,三少的刀气斩断了我们七经八脉。” 白煞声音地哑地道:“她们在秦皇岛外一个无名小岛。为了守秘,我杀掉了所有知情人,我很残酷对吗?”
      黑煞叹息道:“转告三少:我们后悔与三少相识,也怅惘被三少所救,因为这样我们不得不带着深深的懊悔离去。”
      当白雪从厢房飘出时,正好看到黑白双煞倒下,她大惊失色地推开了隔壁厢房的门时看到母亲正凝视着摇曳的灯火在思索什么。“娘,雪儿刚才看到黑白双煞……”柳含烟摇头轻叹道:“真没想到你会睡得这样沉。”此时她对女好失望、好失望,因为她认为庄里发生惊天动地变化的那一刻全庄睡得着的可能只有两个人,而另一个人似乎还在沉睡中……

      聚贤厅。萧飞羽站在赵六的遗体旁,这是安和庄失去的第一个生命,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卫,他心中不由产生了难言的悲哀——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眼前的生龙活虎,转眼可能就是永诀。也真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守在一旁的三位铁卫有张伟雄、陈思和叶家强。陈思瞅了另两位一眼,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们三人和赵六是太极门弟子,三少不要为赵六的死过于伤怀,因为赵六生前曾有感于能追随三少。赵六在太极门由于资质和领悟能力所限未能进入太极门武学神奥的殿堂,直到三少垂顾他才一窥武学的博大精深,所以他期盼有一天能随铁卫扬威江湖,那怕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太极门。”萧飞羽若有所思地道:“太极门对他——”
      “除修习武功因资质所限,其它应是关怀备至。听出庄办事的伙计所言,太极门眼前正面临生死劫,如三少愿施以援手……”

      清晨。天空布满了乌云,阴沉沉的,灰色的大雨点向人们头上肆意地挥洒。安和庄无往常的喧哗,众人心头像压着一团乌云样感到抑郁。
      白家三口和蓝剑行在肖长空的住处。白云飞不满的嘟囔着:“这是怎么啦!不就一个铁卫吗?”肖长空皱起眉头打断了他的话:“折损一个铁卫对任何一个组合来说的确是件极平常的事,但性情中人,感悟的是性情中事。”
      蓝剑行瞅了一眼白云飞道:“依赵六身前所言:他即使付出生命安和庄也不欠他什么,因为他荒年失去双亲被安和庄收养,成人送去太极门学艺,所以没有安和他也就没有他。所以他人虽卑微,却有一颗让人感动的感恩之心。”他说完将目光挪向了柳含烟,柳含烟婉约怅然,因为她知蓝剑行话里有话。
      肖长空若有所思地道:“哀悼失去一颗赤子之心尽在情理中,只是这非常时期庄里要时刻有激情注入。而且眼前的事从理论上说是得大于失——安和庄失去一名铁卫,黑旗会失去的是两大顶尖杀手。而且我非常相信三少的推测:黑白双煞就是黑旗会风、雨、雷、电、天、地、人,七大神秘杀手中的雷与电。”
      五人沉思起来,他们各想着心事,谁也没有打破沉寂的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含烟耳畔响起了肖长空的传音:“柳丫头,你当知庄里哀伤的源头在哪里,我和你蓝叔逞强斗狠还在行,而大幻剑等人受了三少与黑白双煞一战前几句话的刺激已带着刀手和剑士等人一头钻进武功的修炼中难以自拔,所以要将三少从悲伤里拽出只怕非得你想想法子不可。”柳含烟正愕然时耳畔又响起了蓝剑行的传帮带音:“安和庄处在一个非常微妙,又十分艰难的时期,三少虽然与昔年无名书生有关联,但毕竟还太年青。你应当想法子让他少有沮失,这样你的安全感才会维持得更为久远。”
      柳含烟暗自叹息,她寻求萧飞羽为坚强靠背的动机显然已落入别人眼中,在她嘴唇欲启想说什么时,白雪轻声道:“娘,雪儿有点事,一会儿就……”就什么没说,柳含烟还来不及表态白雪就没了影子。
      “二老稍息,我也有点事。”白云飞起身离开了,在离开时他脸上有那么一点诡异的笑意。柳含烟轻摇螓首婉转地对肖长空和蓝剑行道:“刚才二老似乎该阻止云飞企图让雪儿请三少为他解穴。”
      肖长空无可奈何地道:“你的话不错,但云飞毕竟是掌门师兄的俗家侄儿,而他又誓言解穴后为安和庄的安危倾全力,所以……”蓝剑行点头道:“虽然他几乎一无是处,但总得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说不准……”
      柳含烟听到两人全是未了之语,心里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因为那似乎已说明白云飞无论誓言和表现机会给人的印象都是悬疑。她虽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但心里却有追回女儿的欲望,因为她虽警告过女儿再休提为其父解穴之事,但仍就担心女儿会重蹈覆辙,并再一次扰乱她精心的布局而使事情失控。而萧飞羽的预感同样对她也是灾难性的——解穴非渡劫,而是引劫临门。而被需要解穴之人除了韦星河和廖理只有白家三口,如果那劫是由白家引起,那么……萧飞羽有一次本想为她解穴,而她也很希望这样,可她以非常时期萧飞羽每时每刻内息都需处于巅峰状态而婉拒了。她只请求萧飞羽以不损内息为前提,以最简单的法子让她能像常人一样行动就行了,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为了抑制白云飞唆使女儿祈求萧飞羽的冲动。

      涤尘居卧室,萧飞羽坐母亲思念他时常坐的大圈椅中以谋取片刻的宁静。白雪推开门,轻轻走到他的身后默默无语地在他肩上轻轻捏着。温柔的接触有时比面对刀剑之类的玩意要困难得多。萧飞羽迟疑了一下道:“你不生气了?”
      “雪儿能生气吗?”自从萧飞羽没同意为白云飞马上解穴,白雪虽然还是来涤尘居,但神色中却有着忧怨的娇嗔。萧飞羽一叹道:“我并没不同意解穴。”
      白雪噘嘴道:“三少是怕解穴后无法像驾驭庄中高手一样驾驭雪儿的爹对吗?真不知我娘怎会和三少一样的想法,娘还为雪儿将解穴的事告诉雪儿的爹不高兴呢,说承诺是多么重要,而且还是正与邪的分水岭什么的。唉,想想娘的话也对,只是这事让雪儿不好意思面对爹和肖、蓝二老,因为雪儿可是在他们面前信心十足地承诺了的。”
      萧飞羽沉重地道:“过几天……”
      “三少真好。”白雪脸上有了欢快的笑容。萧飞羽微微一怔,他原想说的并不是……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白雪幽幽地道:“除了与黑旗会争斗三少想过别的吗?”
      “我想过很多。”萧飞羽凝视着窗外变幻的乌云沉重地道:“赵六殒命仅仅是不幸的开始。真不知与黑旗会博弈到最后有几人能侥幸免劫,以致我常常为每一个人祈祷。”
      白雪打了一个哆嗦,她在惊悚中低语道:“三少别说下去好吗?雪儿好怕。我去告诉我爹三少的承诺,几天就是最长三天对吗?唉,三少真好,雪儿真不知怎样才能报答三少。”
      白雪欢欢喜喜地离开,她刚走一会柳含烟就来了。萧飞羽轻轻一叹道:“真不知她怎会固执的认为其父能帮我。”
      萧飞羽虽没说“她”是谁,但柳含烟的心腾地窜到了嗓子眼上。看到柳含烟颓然而不知说什么好,萧飞羽语气略有缓和地道:“请原谅,我迟迟未承诺并不是因为其对安和庄可能难有助益,而是感其不但难融入众,而且还会平添不和谐的因素。也许是初见时印象恶劣,所以我难以相信其解穴后能和本庄所属一样。”
      “安和庄所属是怎会的?”柳含烟极力抚平失落的心绪低声喃喃。“他们每一个人都把生命放在了我的行囊里。”萧飞羽形容得很贴切。柳含烟婉约地低声道:“三少不认为行囊里还有含烟的心吗?”
      萧飞羽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微微点头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传来了鬼算盘钱通的声音。萧飞羽对柳含烟点头示意后带上门出去了。
      无限沮丧的感觉向柳含烟席卷而来。她叮嘱过女儿,可女儿还是重蹈覆辙,尤其是在这极不愉快的时刻。她沮丧地落座卧室中唯一的大圈椅,抚摸着硬滑的扶手,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表的苦涩。她知道萧飞羽母亲十七年来执着地思念儿子的故事,也知这把被磨砺得光滑铮亮的大圈椅浸有萧飞羽母亲刻骨铭心的爱,可她认为萧飞羽母亲值得,因为她同样是母亲,而且女儿的每一个足印同样倾注了她无限的爱意。然而萧飞羽母亲得到了儿子意无反顾的分忧,而自己却仍然还在为女儿殚精竭虑,本以为女儿会按自己的精心布局行事,这样女儿会在圆梦的同时,她的未来也有了坚强的靠背。可没想到女儿会如此的固执,竟然会一错再错地重蹈覆辙。她知道这不是女儿的错,而是丈夫不断地给女儿施加压力所致,可这样下去可能不但会使女儿的心伤、情伤,而且还会使本以为寻获到的坚强靠背岌岌可危……
      萧飞羽送走鬼算盘进来卧室时见柳含烟似乎坠入了一种深沉而难以自拔的情绪里。他坐在茶椅上捧起她的温存地道:“想起什么事这么伤感?”
      “会有什么伤感的事?”柳含烟温存地笑了,她已习惯于坐在大圈椅中任萧飞羽捧着她的手。而且她发现这年青而高不可攀的年青长辈在捧着她的手时,星辰一样的眸子里会荡起温和,透着纯真的涟漪,似乎他此时并非叱诧风云的豪强,而是一个渴望呵护的孩子,她似乎正好扮着母亲的脚色。她打心里喜欢这种感觉。
      “你流泪了。”萧飞羽瞅着她秋水一样的眼睛和长长的,有些湿润的睫毛。“啊,我怎会……”柳含烟轻摇螓首。她刚才的确很伤感,可这会儿——她发现她常常在安抚他的同时也安抚了自己。“刚才含烟想起了一件事。鬼算盘曾告诉肖、蓝二老黑旗折于三少之手必须有一个前提。可鬼算盘没告诉他们那前提是什么。于是肖、蓝二老来问含烟。”
      “鬼算盘怎没对我说起过?你聪慧绝伦,一定猜到了那前提是什么对吗?”萧飞眼睛一亮。柳含烟迟疑了一下微笑摇头道:“含烟并非三少想的那样聪明。”
      萧飞羽沉入了沉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柳含烟从他手中抽出手他才木然的动了下身躯。柳含烟起身轻轻一叹,她怜爱地理了理他额际的头发离开了。
      少有进后院的铁卫少雄来到了涤尘居,萧飞羽将一个锦囊交给他道:“这个给我兰姐。”然后客厅桌上的一口长、宽、高均一尺的铁箱示意道:“你现在和樊虎等人立刻启程将这口铁箱交给我娘,回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鬼算盘。”

      近黄昏时,萧飞羽在聚贤厅赵六的灵前沉思着。陈思和叶家强二位出生太极门的铁卫告诉他:外出购物的伙计发现太极门大部精英齐聚汉口,然而在近几天不断遇到不明身份的人围杀,门中精英伤亡惨重。萧飞羽思索良久才淡淡地道:“你们暂时放下手边的事,专注于太极门的动静,必要时可助他们一臂之力。”
      二名铁卫悄然离开安和庄后,大幻剑、魔刀、肖长空、蓝剑行、洪福和武成龙来到了聚贤厅,他们默默伫立在萧飞羽身后。肖长空沉重地道:“为了悼念亡灵,也想请三少以大局为念不要沉悲难起。”
      萧飞羽摇头道:“江湖岁月生死离别寻常事,我在此只是反思为何不当机立断。赵六之死是教训、也是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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