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晨雾草唱歌的女人

　　8

　　许天带着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在一个市效里停车，再跟着他左弯右转的，终于在一间青砖老屋旁我受不了的停下来喘气。
　　“你怎么了？”谢天谢地，他终于发现我的异样了。
　　“许天，你这混蛋，要带我去哪儿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又累又晕。”我痛苦得想哭。
　　“你再坚持一下行不行？快到了，转一个弯便是了。”他一脸的不以为然。
　　“臭人。”我恨恨的骂着，直后悔自己跟着他疯。
　　“我是香的。”他又回复那流氓的样子。
　　我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差点要掉下来，默默地跟着他走。
　　刚踏出一步，他立即走到我的面前，半蹲下说：“我背你去。”
　　“我不要。”我难为情，而且看他瘦瘦的，不由脱口而出：“我担心会压扁你。”
　　“罗嗦。”说完，便拉着我上背，不理我口上抗议，便背着我走路。

　　终于来到一座比较旧的楼房，也是一间青砖建成的房子，他轻轻的放下我，孩子气的笑着：“绾儿，我看到你脸红呢。”
　　我不理他的戏笑，转过头打量起这屋子。屋子不大，却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满了各种花木树木，最多的是菊花与兰花，还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里面有一间厅，摆着一些红木家私，墙上挂着一些书画，不知道是主人画的还是买的。看得出来主人要一个很注重优雅生活的人。

　　许天让我跟在他的后面，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大声叫着：“公公，婆婆，你们在不在家啊？”
　　一会儿，两个白发老人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七十多岁了，两个老人有些过胖，一脸和风慈祥，看到许天，笑开了眼说：“是小天吗？快进来。让婆婆看看有没有瘦了。”
　　许天说：“婆婆 。”
　　老人家终于注意到我了，询问说：“是小天的朋友吧？快进来坐坐。”
　　许天像是走回自己的家，坐下接过婆婆的茶说：“她是我的同学，我带她来见见婆婆的花园的。”
　　“这孩子，婆婆的花园都是平常的花草，能有什么好看的。”婆婆慈爱的说。
　　许天对我说：“绾儿，这是我的婆婆公公，以前我们还没有到市里住的时候，就是住在这村子里的另一间屋的，他们两个不喜欢市里的喧闹，偏要喜欢这里。”
　　我微笑地点点头，觉得两个老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的是一种幸福。
　　许天说：“婆婆，我们等一下就回校了，下午有课呢。现在我先去花园。”
　　不等他们答应，便拉着我往刚才的花园走去。

　　9

　　我看着满园的春色，有种如至身于梦幻般不真实，在这一个繁华的城市里，想不到有这样的一方乐土。如果可以，我愿意远离城市的繁华，以这一块地方终老。
　　许天问：“喜欢这里的宁静吗？”
　　我用力点头说：“喜欢。而我却无法用语言去诉说我的喜欢。谢谢你，许天。”
　　“谢我什么呢？”他笑。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觉得刚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我喜欢这里的祥和宁静。”
　　“那你以后可以自己来的啊，我婆婆公公都是很寂寞的老人，有年轻人陪他们不知道有多喜欢呢。”许天善解人意说。
　　我微笑地签应。

　　“告诉你，我婆婆养了一种植物，叫晨雾草，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许天得意洋洋地说。
　　“晨雾草？”心下一颤，那久远的回忆又浮现在眼前，希媛说晨雾草只能在清晨的时候开花。
　　“嗯，晨雾草，这名字是不是很别致？”许天走到一棵兰花前说：“晨雾草只能在清晨有雾的时候开花的，雾散得快花也就凋谢得快，它的命运只能与雾连接在一起。很无奈是吗？连自己开落都要掌握在雾的手中。”
　　“许多年前，我曾听过这一种草的特性，那时便很想拥有一盘，可是我走遍了城市的花店，我还是找不到这一种草，我当时便想，是不是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一种植物呢。后来我便放弃了，再后来，我便忘记了。”我幽幽地说。
　　有些事便是这样，你不去想了，便会毫无预兆的遗忘，等到某一天再次提起，才惘然地忆起，曾经，有过这样的插曲流过。

　　“看你，一提起这花，便多愁善感的。”许天看着我说。
　　我走到一棵不知名的小树边笑，自小我便是这样的，总会莫明其妙的笑，也总会莫明其妙的伤感。正因为这样的情绪化，才会给人难懂的感觉。
　　“晨雾草，觉得它比昙花更让人失落与忧伤。昙花至少还可以有一晚的时间开放，它还可仰望天上的爱人。而晨雾草，她连自己的开放与凋落也要因雾而变。就如同一个受了情毒的人，爱上一个不该爱上的人，有种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苦涩。”我想起希媛，几年了，还在为蓝云飞活而活，不知道她累不累。

　　“你回去的时候，就拿走一小盘晨雾草吧。”许天建议说。
　　我开心起来，诚心说声谢谢，事实上自从听了希媛所提过的晨雾草后，几年来我一直都在寻这一种植物，而现在如梦般，我便可以拥有一盘属于自己的晨雾草了。

　　“我要看着它开花，看着它凋零，也看着它重新开始。”我说。
　　“行，你别将花的习惯加诸在生活中便成。许天充满深意的说。
　　我点点头，明白他所说的意思，他不希望我看到它的转换而失落。
　　突然想起蓝云飞，他也喜欢晨雾草，希媛说，他只喜欢晨雾草。为此，希媛为他找遍了每一间花店。
　　不知道当她看到我的晨雾草后，会有怎样的反应。而希媛，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在唱歌与学业中，她选择了唱歌，应该算是半退学状态吧？至少班教授已经越来越提起她的名字了。

　　许天走到花丛中，拿出一个小小盘子养着的紫色的植物放到我的手上说：“这就是晨雾草了。”
　　我细心的打量着，好像生怕它会飞走似的，紧紧地握在我的手中，只见它淡紫的颜色，小小的叶子有些像枫叶的形状，不知道它的花会是怎样的，雾？开放的日子应该在春天与夏天吧？可是为什么手上的这盘没有花呢？
　　抬头望天，不同好笑，现在正午了，雾散了，花或许早已经凋谢了。
　　不单止有些经过，连花在留失的时候也无迹可寻。

　　10

　　走的时候，婆婆握着我的手亲切地叮咛：“绾儿，你要记着，不能浇太多水，三天一次便行。晨雾草很要强的，太多水它会不习惯，还要小心的呵护，不能老让阳光照射，也不能让风雨吹打，你最好放在有挡风雨的阳台上。”
　　我不断地点头，婆婆说：“开始你会为它的花太容易凋谢，会不开心，慢慢的你就会习惯的，或许以后你还幸运正因为它的短暂，而留下了令人难忘的美丽呢。”
　　我无言点头，看着晨雾草，我的脑海中又浮起蓝云飞在舞台上吹着笛子的疏漠神情。莫明的有泪落在晨雾草的叶上，如一滴晨露，晶莹剔透得让我心酸。

　　11

　　小丙来找我的时候，我刚下课。
　　他带我来到一间很幽雅，名字叫“红砖屋”的咖啡厅里，说是请我吃饭。
　　我笑他：“你请我吃饭，等一下燕子又要说你跟我热恋了。”
　　他笑了笑说：“我是有求于你而已。公司快要忙坏我了，我现在只不过想放松一下，听听你说说秀心的事而已。”
　　“现在的季节，有什么好做的？不会真的那么多人找你设计广告吧？”我不相信他的话。我看他可是挺悠然的。
　　小丙忘记了他叫什么名字了，只知道他是秀心的邻居，从认识他第一天起，我们便叫他小丙，他家与秀心家是世交那一种关系，各方的父母都希望他们两人结成夫妻。小丙家业是广告公司，于是他毕业后也是继承父业，在广告公司里做设计。

　　有时候挺羡慕秀心的，家里什么都为她安排好，不单止生活，事业，连婚姻也不用自己操心便有一个优秀的男人等着娶自己入门。而自己呢？连生活顺利些不敢多想，更不敢想嫁一个优秀的男人了。
　　这一个天便这样的不公平，有的人天生便拥有一切，有一些人付出了所有的努力，依然寻寻觅觅，一无所有。

　　“你在想什么？”小丙问。
　　“没有什么。”我回过神来说：“秀心还是一样的上课下课。”
　　“她有没有问起我？”他充满期待问。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秀心从来不会同我们说起她的爱情，纵使是小丙对她情深一片的男人，她也只是淡淡地回应着。
　　我从来看不透她的心，好像她的心封闭了一样。小丙从家庭聚会中，第一次见到秀心便喜欢上她了，小丙说，这不是因为生意的需要，而是他真的爱秀心。
　　可是秀心只是冷冷地说过，不会嫁给家里内定的男人。

　　我说：“其实秀心对你是有意思的，只是她不知道你是真心的爱她。”不由得觉得秀心固执。
　　“她是怎么说的？”
　　“也不知道怎么说，燕子总不相信你爱的是秀心呢。”我笑笑说：“她其实在乎你的，只是错就错在你是她父母介绍的。我是贫穷人家，你们有钱人的家族我是真的不理解。”
　　自卑感又开始泛起了，连语气也带着淡淡的疏漠。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动她的心？”小丙看着我问。
　　“我也不知道，秀心很固执的。”我说：“或者你送礼物给她吧。”
　　“她什么也不缺。”他颓废说。
　　“这也是，或许你实在的陪陪她吧，我记得她说过，她过得很孤独的。”
　　“你也过得很孤独。”小丙突然说。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我说：“小丙，你别学我一样的感性，如果不是同你在一起，我会郁闷掉。”
　　“你还笑得出来？你真的不知道，你让人的感觉很孤单吗？”他不解的问我。
　　我拼命摇头，眼里却有种欲泪的感觉，然后看向街道上的人群。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上了一个人，我只知道我会常常的想起他。”我淡淡地说。
　　“那现在呢？他在哪里？”他关心问。
　　“好像在这一个城市吧，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会主动问起他的。”我说：“现在快大四毕业了，觉得学业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从来没有什么理想的。”我苦笑说：“想回家乡去，但又放不下这里的一些事，如果留在这里，但又害怕找不到理想的工作，患得患失的。”
　　“你活得确是比我们沉重。”他叹息。
　　我故作坚洒脱的笑了起来说：“你别一副同情我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我最不需要别人同情我的，我需要的是你们精神上的支持呢。”

　　生活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同情而对你多一分眷顾的。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

　　12

　　我一打开宿舍的门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看到我进来，宣玲首先笑着说：“绾儿，快来，你看看我们都弄了什么？”
　　我放下书本，看向桌子上满是碟碗，还有一个炉冒着蒸气，我头一晕，慌张说：“你们在宿舍里做东西吃？不怕让人发现？”
　　秀心扬了扬眉说：“谁怕那一些校监。我才不怕呢。”
　　她向来天不怕大不怕。出了事儿一切有父母照着。这就是穷人与富人的分别了。
　　我一眼看到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希媛正在看着我微笑，：“希媛，你回来了？”语气中盖不住兴奋。希媛在大四的时候越来越少出现在学校了，现在的她，是一个歌星，与我们这一些为了前途努力读书的人有了一段距离。但是看到她回来，我还是很开心。

　　“我们的绾儿终于注意我了。”她优雅的笑着说。
　　“回来多久？会考完试再离开吗？”我问。
　　她答道：“过几天再走，我回来退学的，怕是考不了试了。”
　　“可是蓝云飞很想你毕业的。”宣玲说。
　　“我跟他说过的，他说随我。”希媛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忧愁。
　　“你们怎么了？”秀心将手中的磨菇放进炉里，还有桌子上的生鸡肉，我们打算吃火窝。
　　“没有什么。”希媛皱着眉头说：“他只是反应很冷淡，那么多年，也就习惯了。”
　　“你们难道这样的相处吗？”我问。
　　希媛点点头说：“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迁就他，从他为别人工作然后到自己开旅游公司，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虽然他的身边也有其他的女人，但是我知道最后他娶的还是我。”
　　“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不由觉得自己傻得让人讨厌。
　　“他的生意最好有名人扶着，创业不容易呢。”秀心满不在乎说。
　　“也不全是的，他不喜欢依靠别人。”希媛为他分辩：“事实上我要帮他，他也不用我帮。”
　　我茫然地点点头，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只是觉得有些失落。

　　“他对我好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差点为他死掉。”希媛轻轻地说。
　　“什么？”宣玲吃惊地叫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了，我们在街上吵架，然后他气愤地往马路上跑，如果不是我用尽全力拉他回来，他或许残废了。”希媛说。
　　“后来呢？”秀心问。
　　“后来？后来那一辆车撞到我身上了，幸好我是站在边上，司机在刹那间将车驶去了马路的栏杆，我躺在医院两个多月，幸好没有毁容呢。”希媛说的时候还让人觉得她的害怕。
　　大三上学期的时候，希媛三个月没有出现过在学校。我们一直怨她不来看我们，原来她是躺在医院上。心里不由得心痛起她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宣玲柔声怪责说。
　　“我怕你们担心，而且跑来跑去的会影响你们学习的。反正都撞了，而且那时候云飞一直在陪着我呢。还为我写诗，虽然他是商人，但是他的艺术气质还是改变不了。”希媛幸福地笑。

　　我们不禁为了希媛的体贴而感动，想不到在她伤得最重的时候，却还不希望我们为了她而担心。这就是我们的友情，沌洁得不带一点世俗。
　　“希媛……。”秀心感动得说不出话，眼里闪着泪光。
　　我说：“谢谢你，希媛，我想，在大学里，我最快乐莫过于交上你们四个好朋友，在你们身上，我知道了什么叫友爱。”
　　“你们别哭，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们了。”希媛恼气地柔声说。
　　谁知她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我强忍的泪便掉了下来。
　　从小到大，由于家，我受的白眼永远比别人的爱要多得多，曾几何时，有一个朋友，宁愿自己受难也不想身边的朋友担心，这一份关爱，我们以什么来承受？我们又以什么去报答？
　　突然发觉，原来我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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