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小事

　　叶凌一开始就知道的，那个半夜敲开她门还她灯笼的少年在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给自己设下了余生尽了的结局。
　　他站在她门前的样子，很久以前，她在溪边清澈的水里见过。在被丢到山里，三天未找到食物的时候，她与他的模样如出一辙。刚搬来的人家，院里杂乱不收整，屋里空空如也，就连壶里的水都倒不满一杯，除了根本不想活下去以外，叶凌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合理地解释这一切。
　　她并不爱多管闲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救他。
　　她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劝他活下去的话，只是每天借着一个试菜的名义给他送去饭菜。
　　叶凌不会做饭，是从未有人教过她，而不是学不会。今日淡些，明日咸些，是她知道一个肯吃完夹生白粥半熟青菜的人不会因为这些而拒绝吃下她故意做不好的饭菜的。
　　直到沈言开始收拾院落，开始走出紧闭的屋子，叶凌知道，这个少年，终于有了生的念头。
　　今日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不是不心惊的。她不过走了几日，他竟又被逼到了这样的境地，可他看向她的眼里，分明不想死。
　　他的过去发生了什么，她不在乎，她只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刚刚在集市，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沈言忽地握住她的手腕。
　　叶凌皱着眉想抽回手，却是被少年更加用力地握紧。她还在思索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听见了他的下一句话。
　　“叶凌，你可是喜欢我？”
　　什么是喜欢呢？
　　许久许久之前，在叶凌快要饿死的时候，一个樵夫老头救了她。他带叶凌回了山上的家，简陋的小屋子里挂满了一个女子的画像。
　　后来她拼死杀了要抢她食物的狼，他笑着说，“好，好得很，像极了她的一身英勇。”
　　他辛苦挖起来的酒，她面无表情地抢过，他又笑着说，“好，好得很，像极了她的一身冷傲。”
　　她做好一只新灯笼，画出的花样比他还好看，他眼里却是含着泪，“好，好得很，她其实也是这样聪慧的人。”
　　叶凌问老头，那个“她”是谁，老头饮了一大口酒，摸着她的头道，“她呀，是我喜欢了一辈子的姑娘。”
　　那时年少，第一次听闻“喜欢”二字，尚不知意味着什么，却是懵懂地觉得那一定是种很美好的东西。
　　如今的叶凌仍不知何为喜欢，她只知，沈言带着酒香的唇覆过来时，她并没有想要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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