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生

　　“过些日子，武林中有大会在周门办理，你能代我向颜儿说声吗？”
　　绯久从不在她面前摆师父的架子，总是温温和和的，又或是冷冷淡淡的。少见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但明眼人都瞧出来他对周颜当是上心得很，却又不敢正面对她，像是藏着掖着什么，不愿让周颜发现。
　　她心下疑惑，却也不动声色，嘴上应下，便转身出去了。好在她从前跟周璇青去过一次周颜的院落，要不，可能还要迷失在这偌大的周门中。
　　在路中，她又一次细细打量了四周的风景。直到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其实，也算不得熟悉，是那批和她同样上山的人。这么看来，她是被留下来了？她上前，那女子刚好起身，看见她，似乎也然想起那几面之缘，对她微笑。
　　她喉头有些干涩，她实际上想问她很多的问题，但却不知该以怎样的形式开口，最后只得干巴巴得问了句：“就你一人吗？”
　　那女子似乎听懂了她在问些什么。笑道：“我对此也并不是很知晓，周门这么大，也许她们是被分配到其他院落了。”
　　是吗……她默不动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能抱以一笑，而后离去。
　　几个回路间，悦生已到了周颜院门，向门口守卫打了声招呼，片刻，便有人迎来了。
　　来人是周璇青。
　　周璇青看到悦生竟有些激动，挽着悦生的胳膊，唱天唱地的。也许是悦生终于来赴了她们常常挂在嘴边的来院里坐坐。
　　悦生一下被周璇青弄得有些尴尬，却也只能板正了腰板往前走。一进院门，一股软绵绵却又纤长的药味便争先恐后得钻进了悦生的鼻子。想来，这药煮了不止一年两年了。
　　知晓悦生有事寻周颜，周璇青才稍稍放下了那颗欢悦的心，悦生也知周颜身体状况，想着周颜可能现在是有些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客。便把绯久的话告诉了周璇青，让她代为传达。而周璇青却道：“待会儿，我刚好要替小姐去后院取药，悦生你若是有空便同我一道去吧，小姐若是见了你，也会开心的。”
　　悦生一愣，终还是跟着周璇青走了。周璇青却没有初始见面的兴奋，此刻，低头不语。悦生也不知她是怎么，只能默默地跟在左右。直到走进了药房，周璇青将煎药的丫头招呼了出去。
　　此刻悦生才发觉周璇青的眼眶微红，一时不知是怎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僵硬地伸出手拍了拍周璇青地肩膀。也没顾上自己这动作多像大老爷们。
　　“悦生啊。我是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还有左护法，不过他来的时间比我长。那时候进周门，年龄还小得很，以前是怎样的生活如今已经忘了。但大抵是不大好的。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她自出生起就带着娘胎里的病，夫人生下小姐后就走了。好在掌门很疼小姐。但是，请了很多大夫，都说小姐，撑不过二十。如今小姐已经十八了，若是寻常女子，早已嫁为人妇。作为武林门派的子女，小姐从小就想习武，但是她不能，只要稍稍跑上那么一会，就要喘息好半天。我曾经和小姐谈起过这些事情，小姐什么都没抱怨，她只是跟我说，跟我说……”周璇青忍不住抽噎了起来，“天行有常，本生已苦，若活仍苦，便没什么意思了。如今我能做的，就是多留一些善意，这比整日为那糟心的疾病痛苦要好过多了。”
　　悦生愣住了。她知晓周颜身上有疾，却没想会到这样地步。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十八年已过了，能安慰的，周颜都已听过了。
　　那厢周璇青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苦笑说：“真是抱歉了悦生。我的不安还向你提及，可是我从小在小姐身边，除了白榴，还有你，也不怎么与他人熟悉了。白榴整天木木的，我也不能……”周璇青的话音一顿，悦生安抚得搂上她的双肩。
　　悦生知道这些话可能是没人再能讲与听的了，周颜身边的服侍的人就只周璇青还有那个她未曾听闻过的白榴，身边能与周颜谈话的也只有这两个人，左护法，掌门。
　　然而，左护法不知什么原因不愿面对周颜，掌门又常为门派事物操心，周璇青又不敢与他们说话，再者别人，也许早已听腻了她的担忧，她还能与谁说呢。
　　“谢谢你，悦生。”
　　而后，悦生同周璇青一道去见了周颜，果然，周颜虚弱得躺着，也不大能清晰得开口，只是表明这武林大会，既是在周门开的，她定是要去。
　　由此，悦生也见到了周璇青口中一言带过的白榴。正是那个她在周门中醒来，第一次见到的女子。也许原在左护法下做事，现在又调到周颜这来了。
　　一路回到久柯院，悦生仍在想刚刚遇到的白榴。无他。在悦生走时，白榴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不是悦生自作多情，只是，那眼确乎是看她。
　　这几日因为那目光，悦生竟然有些心神不宁，无意间便走出了久柯院，朝着周颜院子的方向迈去。不料，竟在半途中，便碰到了白榴。白榴不失悦生所望得向她走来，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硬邦邦得道了句：“悦生姑娘，能否随我去个地方。”
　　悦生思虑了片刻，不知白榴想要做什么，但是，还是决心跟她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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