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极光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八月三十一号一大早，卫斯理先生开着他那辆飞车，把一行十人加上行李都塞了进去。戴安娜似乎对这种空间拓展的咒语十分好奇。哈利觉得很高兴——倒不是说他曾经用过或见过这样的魔法，但无所不知小姐终于露出惊讶神色的场面实在让人雀跃。
　　他们早上洗漱的时候拖拉了一会儿，到达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已是八点五十四分。卫斯理夫妇带着金妮先进了站，双胞胎互相打趣着跟了上去。珀西装着看报，靠在石墙上，消失无踪。哈利推着行李车冲向巨柱——
　　一声巨响，推车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石墙。哈利没刹得住脚步，狠狠摔了一跤。行李散落下来，包括猫头鹰笼子，海德薇不满地扑腾着翅膀。哈利站起身，假装揉着摔痛的地方，向墙上挤了挤。什么都没有发生，墙壁还是墙壁，很麻瓜的墙壁。
　　本该是通道的地方被人锁住了。
　　车站的大钟敲响了九点，霍格沃茨特快发车了。
　　“肯定是多比——”哈利抱怨着。马尔福得逞了，他回不去学校，很可能因此被开除，还拖累了他的朋友们。
　　“霍格沃茨设有幻影移形的反咒，霍格莫得可没有。”戴安娜满不在乎地说，看四下无人，抽出魔杖敲了敲行李箱，把它们变成了摆件大小塞进口袋。“别这么看着我——很多成年巫师会来送站，他们会撤掉监控的。时间还早，有人想去逛街吗？”说着，她已经迈开脚步朝站前商业区走去。
　　但赫敏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在意校外施法这件事。她更加关注——
　　“缩小咒！轻如鸿毛咒！”刚走到人流稍稍不那么密集的地方，她就叫出了声：“幻影移形——你还会带人？”最后一句她差点破了音。这才是她在陋居反常表现的原因：她没有经历过幻影移形，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晕，但她在书上看到过，这是种挺高深的法术，需要特殊训练。戴安娜回头看着她。
　　“别那么大声，”她说，“会有麻瓜听见的——你看，这就是我家乡的好处。”女孩眯着眼笑：“魔法界和麻瓜界融在一起，不必担心暴露魔法会被制裁，也能提前学到很多挺实用的小咒语。”
　　赫敏咕哝了一声。戴安娜的口音乍听上去像是标准的牛津腔，细品来却有很刻意的成分，英语很可能并不是她的母语。她知道戴安娜很聪明，东看一眼西听一句学会几个咒语完全不成问题——她连索命咒都会了，还怕别的么？“你试过吗？”她还是有些忐忑地小声问道。
　　“放心。”戴安娜冲她眨眨眼，蹦蹦跳跳地进了一家卖小饰品的铺子。赫敏跟了进去，哈利和罗恩在她们身后砸了咂嘴。小女孩总是对这种东西特别感兴趣……
　　或者她只是早一步发现了这间铺子的异常。
　　踏进店门的第一秒，哈利就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仿佛他是这家店的老客。他知道两侧玻璃柜里可爱的动物头绳和哥特风耳饰，知道正前方柜台里最耀眼的那顶水晶冠，知道柜台每一处铜质护角的形状，甚至知道左边角上烟灰色布帘后面摆着一张折叠床，是店主女士休息的地方，床边有迎春花盛放，而他熟悉每一片花瓣的模样。
　　但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间铺子……这是伦敦市中心最繁华的区域，商品精美，物价高昂，德思礼家虽然有这个财力，却不会浪费在他身上；而达力显然不会在这么小女生的店铺里买东西。事实上，整间店铺从商品到布局，他连一眼都不曾见过。
　　记忆告诉他是这样，感官却诉说着相反的故事。他在店里待的时间越长，越觉得这仿佛就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
　　“别碰。”哈利把手伸向一个七彩的玻璃球的时候，戴安娜一声断喝，差点把他吓出心脏病。哈利讪讪地缩回手，好像德思礼家那个备受欺侮的小男孩一样。但紧接着他想，不，现在没有人能管我。波特家的遗产在我手上，我不再是那个只能睡碗柜的穷小子了。
　　“你干什么？”哈利再次想去抓取玻璃球的时候，戴安娜从商铺的另一角冲过来，将他的手臂拧到身后，痛得他大声尖叫。叫声引来了店主：一位看上去像是拉美裔的中年妇女打起帘子探出头来。如他所想，她的个子不算很高，身材已经开始发福，深棕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笑起来的时候有细纹悄悄爬上眼尾。岁月侵蚀了她的容颜，但她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温暖。上次见面隔了太久，他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不，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女贞路的邻居很有限，而他被禁止接触她们。会对他笑的女人只有魔法界的人……
　　“多玛夫人？”罗恩叫出了声，带着一种梦幻般的表情。看来女店主是卫斯理家的旧识。一个巫师在麻瓜的富人区开店？倒很符合卫斯理先生的理念。哈利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但女人很开心地笑了。
　　“没错，我的小羊羔……”她像卫斯理夫人那样张开双臂：“过来。”
　　回应她的是一根魔杖。戴安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她和三个孩子之间，白蜡木魔杖直冲着女人的胸膛。女人愣了半刻，大笑起来。“你很敏锐，我的孩子……还是天生的锁心术高手。”她像肉食动物那样舔了舔嘴唇：“可是，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可以击败强大的多玛夫人呢？”她也抽出了魔杖。
　　“没有谁。”戴安娜的声音带着笑意“铜镜飞来。”
　　多玛夫人的脸色变了。她气急败坏地甩出一个咒语，挡住从布帘后飞出来的铜镜。那是一面圆形的长柄梳妆镜，背面刻着繁复的花纹。“你怎么知道的？”她完全收起了温情的面具，此刻的神情称得上狰狞。
　　被一个成年巫师用魔杖指着的小女孩一声轻笑。
　　Magic mirror tell me do,
　　Tell your mistress tell her true.
　　Answer me, obey my call:
　　Who is the most beautiful of all
　　麻瓜童话里的这段“咒语”，哈利和赫敏都很熟悉。可这有什么用呢？他们和罗恩一样一头雾水地看着对峙的两人。多玛夫人的脸色现在变成了惊恐。“住嘴——住嘴！”她尖叫着，但是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举动阻止戴安娜念咒。女孩甚至连魔杖都收了起来。
　　出人意料地，真的有一个低沉的男声作出了回应。
　　Her skin white as snow.
　　多玛夫人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褪成了雪白。这并没有让她的美貌减少半分，但她捂住脸大声抽泣起来。
　　Her lips red as blood.
　　多玛夫人原本偏紫色的唇也变成了血红，给她增添了一种魅惑的韵味。
　　Her hair black as ebony.
　　多玛夫人深棕色的卷发变成碳一样的漆黑。
　　按照哈利的眼光，这样的多玛夫人其实比之前更美了。就像故事里的白雪公主——脸上的细纹都消失不见，她现在仿佛二八年华的少女。罗恩的表情说明他完全同意这个观点；赫敏的也是。
　　但多玛夫人显然不这么想。她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死死地扣着玻璃柜台，仿佛有什么要拉着她下地狱去。
　　“再会，珀耳塞福涅。”戴安娜轻轻地说，像情人的絮语。她的话音刚落，布帘后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多玛夫人呜咽起来，颤抖着牵了上去。下一刻，她连同整间铺子消失不见，四人站在了一条无人的暗巷里。一阵噼啪爆响，周围出现了许多魔法部官员，另外还有——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的眼睛亮了起来，但老人只是仓促地点了点头，就低声与魔法部官员们探讨着什么。
　　——未成年巫师是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的。
　　但他们并未受到责难。恰恰相反，四名巫师分别将他们搂在怀里，几乎把他们当作亲生孩子一般嘘寒问暖，其他人则施放了无数个检测咒语。
　　“我们可以大胆地断定，冥王妃确实回到了该去的地方。”邓布利多终于说道。其他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一个胖胖的男巫擦着汗走过来。
　　“几位——你们还在上学吧？你们怎么——怎么知道——”他磕磕巴巴地问。罗恩依旧一脸茫然，他从来不知道珀耳塞福涅是何许人也；哈利和赫敏也差不多，完全没有意识到希腊神话的故事原来真实存在。
　　“冥王妃的故事在麻瓜界广为人知。”戴安娜平静地开口，自动忽略了前一个问题，似乎知道那人并不在意那个答案。“场景搭建十分逼真，但春之女神看来无法放弃她对鲜花的喜爱——容我猜测，部长先生？”她短暂地抬起目光，男人没有否认她的猜想。她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墙边博古架上放着上百面铜镜，形状、大小和花纹一模一样，却不是麻瓜工业化生产的结果，而是复制咒的产物，简直是欲盖弥彰。至于咒语……镇店之宝是一定水晶王冠，摆在正前方的玻璃柜里，底下压着一本《白雪公主》而非《格林童话》，这已经足够吸引我的注意了。书页很厚，装帧精美，加上流动的魔法气息，没有人会错过。”她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这位冥王妃女士，完全是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了每一个踏进这条巷子的人呢。”
　　“了不起，了不起——”男人竖起大拇指。“您会有一番作为的，小姐——请问您的名字是？”
　　“伊斯特伍德，先生。戴安娜伊斯特伍德。”女孩的声音非常平淡，丝毫不为受到魔法部长的嘉奖而欣喜。“无意冒犯——魔法部追踪冥王妃，是三月里就开始了吧？《预言家日报》上有几篇毫无营养的报道，用跳字法读过去就是通缉令。”
　　部长的脸白了。“我想我们的保密方式该换了，”他尴尬地说，汗又淌了下来。“邓布利多先生，我想这几位是您的学生？他们似乎错过了列车。”
　　“当然，康奈利。”邓布利多愉快地微笑着，向几位官员微鞠躬致意，牵起四个孩子的手。“很精彩的推理，伊斯特伍德小姐。”走出巷子，他眨眨眼睛。
　　“很拙劣的布局，先生。”戴安娜毫不领情地回敬：“且不论冥王妃的故事是否属实，那条巷子满地写着‘不对劲’三个大字，而您告诉我，五个半月时间，整个魔法部，没有人发现过异常？”女孩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冷笑，“店里的魅惑咒那么拙劣，只能吸引麻瓜掏出钱包，而您告诉我，数十名傲罗和赏金猎人，就栽在这么个破玩意儿头上？那个记忆魔咒倒做得很不错——但请您发发慈悲告诉我，什么人才会拼了命地把制服自己的方法透露给每一个靠近的生物？”她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邓布利多：“这比魔法石的考验还要令人失望。”
　　邓布利多梗住了。十二岁的小女孩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一对无机质的玻璃球镶在她苍白的脸上。
　　她说的一个字都没错。冥王妃和魔法石一样，不过是他为了锻炼哈利设下的一个关卡。如今看来，哈利对此并不敏感，倒是这个姑娘表现出了惊人的洞察力……
　　很像他很久以前的一个学生，邓布利多有些苦涩地想着，他有生以来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而他没能教好他。但她至少没有那种邪恶的倾向，反而对一切都有些不上心的样子。他一时有些想给她设计一些更高难度的挑战，试着勾起她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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