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没有天堂

　　“嘭！！！”

　　审讯室内的桌子在汉克的铁拳下发出了撼天动地的声音，仿佛整个审讯室都抖了一下。审讯室外的康纳和盖文齐齐被吓了一跳，他俩都没见过汉克发这么大的火，这气势简直要把房顶给掀翻。

　　“你他妈如果想死，就早点告诉我！老子直接一巴掌送你归西！少他妈再给我浪费空气！”汉克气的破口大骂，就差伸个手指戳到乔舒亚的鼻子上面去了。

　　乔舒亚舒舒服服的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手被拷在桌子上，但带着痞气笑容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个被抓进局子里的不法分子，反而像是个来参观的游客，和随时都可能气到突发脑溢血的汉克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是他脸上很明显被人打了一拳，使得他那张原本十分英俊的脸鼻青脸肿的，显得有点儿滑稽。

　　“淡定啦，汉克，我这不是没事吗？”乔舒亚笑眯眯的说道，虽然被揍了，但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样子。

　　汉克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厮的心情当然好，康纳放弃了追捕那几个异常仿生人来救他的这条小命，他心情能不好吗？

　　“我警告你，乔舒亚·赫伯特，你父母给你这条命不是让你拿来当儿戏的！”汉克揪住了乔舒亚的衣领，看着他那双明亮中带着些颓意的眼睛，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是吗……”乔舒亚闭了闭眼睛，有些难过的说道：“他们可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要给我这条命呢。”

　　知道乔舒亚的父母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的汉克顿时心下一软，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当他看到乔舒亚在自己松手之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后，立刻明白自己居然被这臭小子拙劣无比的演技给骗了。

　　“……妈的。你给老子等着，迟早有一天把你打的满地找牙！”汉克咬牙切齿的说道，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乔舒亚倒是无所谓得很，甚至抖起了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从小就是在揍人和被揍之间来回切换，脸上挂点彩家常便饭，没毁容真是万幸。

　　“所以你们打算关我多久啊？”乔舒亚突然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袭警！无期徒刑！吃一辈子牢饭吧！！”汉克咆哮道。

　　“……卧槽，汉克你不是吧，这么记仇？我那能叫袭警？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刚好摔到你身上了而已！”乔舒亚目瞪口呆，双手暴躁的锤了一下桌面，但由于他的手被铐住，移动空间太小了，导致这一锤毫无气势，发出的声音也很小，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挺大的：“我要求传唤律师！”

　　“传唤个屁的律师！”汉克骂道。“你先把老子的问题回答完！”

　　“那你他妈倒是问啊！”乔舒亚也出离愤怒了，恨不得直接掀桌子。

　　“……”汉克在审讯室里面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暗骂了一声“见鬼”，两步就走出了审讯室，暴躁无比的把门给关上了。目光在审讯室外面站着的康纳、盖文和一个吃瓜警官三人身上绕了一圈，然后指了指康纳：“你去问。”

　　康纳看向汉克，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对，就你！”汉克气呼呼的说完之后，就举着手机走了出去。别看乔舒亚那个臭小子在审讯室里面咋咋呼呼的，其实这厮在底特律根本没有律师，他还得帮他找一个，他袭警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毕竟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就是没个律师不太好办。他不是喜欢康纳吗，那就让康纳去陪他吵架好了！这家伙还是谈判专家呢。

　　于是谈判专家就这样被汉克直接扔到了乔舒亚的面前。

　　康纳走到审讯室的门边，打开了审讯室的大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子边打瞌睡的乔舒亚。

　　对方的压力指数……无限接近于零。

　　刚才副队长的一番发怒似乎并没有对这个人类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压力，对方甚至在他进来的时候还冲他笑了笑。

　　“嘿，康纳。”他挥了挥手，但因为他的手腕被手铐束缚住，导致这个挥手的动作十分的局促。

　　康纳那双冰冷又漂亮、像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看向乔舒亚，目光在乔舒亚身上转了一圈，很快分析出眼前这个人类目前的情况。

　　脸上有被汉克殴打过的痕迹，衣服上还留着些尘土，手掌上有抓住生锈铁棍而留下的锈迹，夹杂着少量擦伤。少量血迹从他掌心的伤口处渗出来，已经凝固成了一片暗红色。

　　康纳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乔舒亚笑着说道。

　　“不客气，赫伯特先生。”康纳语气平稳的说道。“那我们……”

　　“你可以叫我乔舒亚。”乔舒亚像是没有听见康纳后面的话一样，直接出言打断了他。

　　“好的，乔舒亚，我们来谈一谈关于异常仿生人的问题吧。”康纳从善如流，说话内容直奔主题。

　　“你问。”乔舒亚靠在了座椅上，慵懒的眯起了眼睛。“我答。”

　　康纳看着乔舒亚像是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模样，第一次产生了类似“无语”的情绪，这家伙的压力指数很可能已经是个负值了。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关于那几个异常仿生人的一切。”

　　“我不明白，哪个异常仿生人？”乔舒亚微微歪头，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从你家逃出去的那四名异常仿生人。”康纳耐心的回答道。

　　“哦……”乔舒亚点了点头，半晌才回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呀，我以为他们只是路过借宿的普通仿生人。”

　　康纳眯起眼睛，探测出眼前这个人类的脉搏和呼吸频率，与刚才对比没有任何变化。测谎对这个人类似乎毫无用处，虽然从他浮夸的演技可以明显看出他是在说谎，但此刻却没有任何方法证明这一点。

　　或许他可以尝试着施压。

　　“嘭！”

　　可怜的桌子继被汉克锤了一拳后，又被康纳拍了一巴掌，发出一声巨响。乔舒亚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无时无刻都冷静到毫无情绪波动的仿生人会突然做出拍桌子这种事情，吓得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别撒谎了！”康纳站了起来，抬高了音量，脸色也沉了下来，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在灯光下倒映出冰冷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舒亚，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刺灵魂。“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包庇异常仿生人了！或许我需要帮你认清楚一个现实——他们是罪犯！而你的行为完全可以判定为共犯！你想为了几个出现故障的机器而坐牢吗？！”

　　乔舒亚先是怔了一会儿，没想到康纳会突然发难，爆发出充满威慑力的气势，给他施加心理压力。但到底是心理素质强大，乔舒亚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康纳，莫名的觉得他逼供的样子不仅严肃不起来，还有一种猫咪炸毛、冲着他大吼大叫、亮出小小爪子的萌感。

　　“那些出逃的异常仿生人我们很快就能抓到，只要抓到了它们，我们就可以探测到它们的记忆。到时候一切真相就会大白，你不如现在就配合警方调查。”

　　“而且我需要提醒你，你曾经两次对我的机体造成相当大的损伤。”康纳见乔舒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便走到他身边，语气冰冷到有些尖锐，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模控生命没有对此追究责任，是因为我没有上报真实原因。我被制造出来调查异常仿生人，人类的异常行为不在我的调查范围之内，任何无关事件都会拖慢我执行任务的效率。但如果你与异常仿生人的关系过于密切，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异常仿生人案件中的立场，同时也有理由怀疑你针对我机体破坏的真实目的。或许你不会为此承担刑事责任，但模控生命有权要求经济赔偿。你不会想知道一台RK800的价格的。”

　　乔舒亚哑然失笑，却又觉得有点难过，原来没有追究自己破坏他身体的责任，只是因为任务更重要吗？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要这么说……”

　　康纳看着乔舒亚的眼睛，等待着他的下文。

　　乔舒亚突然扭过头看向康纳，语气轻快的说道：“我有点想打瞌睡，介意帮我倒一杯咖啡吗？万一说到一半睡着了，那岂不是不太好。”他用眼神示意自己那双被铐住了动弹不得的手：“你看，我没法自己去。”

　　“……”康纳一时语塞，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眼前这个人类心理素质强大到有点不合常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对他提出这种要求来。他的压力指数维持在最低的一个水准，威慑和虚张声势好像都不太管用。他一直保持着镇静，让人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不管是坐牢还是天价的赔偿。

　　这样的人是最难搞定的。他就像是没有恐惧、也没有欲望。

　　“如果你好好配合警方，回答我的问题，结束了审讯之后我立刻帮你倒咖啡。”既然对方不吃硬，康纳决定软化一下态度。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语气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不，我现在就要，不然我就睡觉了。”乔舒亚摆出了一幅地痞无赖的模样，翘起了二郎腿。“别以为我睡不着，老子当年在战场上都能睡着。你给我喝杯咖啡，我就好好回答你的问题，公平交易嘛！”

　　康纳有些无奈的看着乔舒亚，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走出了审讯室。

　　乔舒亚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审讯室外的盖文和吃瓜警官都目瞪口呆，等康纳走出去之后，盖文立刻站了起来：“喂，他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

　　“……”康纳回过头看了盖文一眼，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回应这个一直不喜欢他的警察，但出于礼貌，康纳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这是为了更好的进行审讯。”

　　“啧啧啧……更好的进行审讯。”盖文颇为嘲讽的说道。“OK，你是谈判专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康纳面无表情的转过了身，没再理会这个不友好的人类——事实上，大部分人类对他都算不上友好，不过只要不妨碍他的任务，他也无所谓。至于愤怒之类的情绪，他感受不到。

　　乔舒亚等了一会儿，审讯室的大门被再次打开，与此同时他闻到了咖啡的馥郁香气。

　　康纳端着咖啡走到他的面前，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到了桌子上。

　　乔舒亚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咖啡，忍不住笑了出来：“拜托，你这样我可喝不到啊。”

　　他的手被拷着呢，移动空间很小，敲敲桌子还行，喝咖啡这种高难度动作可不太好做。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该你履行承诺了。”康纳说道。

　　“可是我没喝到，就不算。”乔舒亚理直气壮的说道。

　　康纳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抓住了咖啡杯的握柄，走到乔舒亚身边，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二话不说就想往他嘴里灌。

　　“喂！住手！”乔舒亚被吓了一跳，这刚泡完的咖啡他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热量，直接灌下去他怕是直接要被送医院抢救了。“停一下、停一下！！”

　　康纳很听话的停了下来，乔舒亚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酷脸，有些郁闷的说道：“你不是在公报私仇吧？”

　　“当然不是。”康纳说道。

　　回答的速度有点快，让乔舒亚怀疑的瞪了他一眼。

　　“请用比较柔和的方式帮助我喝咖啡。”乔舒亚把“请”这个字咬的格外重。“比如你可以用那个咖啡勺。”

　　康纳看了一眼放在咖啡杯托盘上的咖啡勺，思索了一下，觉得乔舒亚说的有道理，用勺子喂确实比直接灌要安全一点。至于这种行为中所蕴含的些许人类情感方面的因素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于是他把咖啡放在回了桌子上，坐到了乔舒亚的对面，舀了一勺咖啡，送到了乔舒亚的嘴边。

　　乔舒亚没去看勺子，而是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康纳：“太烫了，帮忙吹一下。”

　　“你可以自己吹。”康纳婉拒了这个要求。

　　“不，我想看你吹。”乔舒亚态度强硬，耍无赖的模样看得人相当火大。

　　审讯室外的盖文和吃瓜警官惊呆了，这绝对是他们职业生涯这么多年来见到的最诡异的审讯现场。他们完全不觉得这是康纳在审讯乔舒亚，反而像是乔舒亚在不停地调戏康纳。

　　盖文实在是忍不了了，他快步走到审讯室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你们在搞什么鬼！”

　　乔舒亚正心情大好，盖文这一吼立刻把他的好心情给吼没了，他迅速的将面前的勺子含进了嘴里，舌头一卷就把咖啡全都卷进了嘴里，虽然有些烫，但味道还不错。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才慢条斯理地看向突然闯进来的盖文。

　　“你他妈是什么人？”乔舒亚脸色一沉，气场陡然一转，仿佛一只沉睡的狼突然惊醒了一般，眼神冰冷。他的冷酷和康纳不同，后者只是不带感情的冷漠和绝对理性，而乔舒亚则是带着凶狠和杀意、如野兽一般纯粹的残忍。

　　这样的眼神让见惯了罪犯的盖文险些愣在原地，那种纯粹的气势上的压迫让同为人类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一刻他就像是看到了死亡。

　　审讯室里竟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盖文半晌没能回答出乔舒亚的问题来，最后还是康纳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盖文警探。”说完，他顺手又喂了乔舒亚一口咖啡。

　　乔舒亚立刻把那幅凶狠的模样收了起来，喝了一口咖啡。

　　盖文这才反应过来，他看向乔舒亚，后者已经恢复了一脸微笑的模样，美滋滋的品尝着康纳喂给他的咖啡。

　　刚才的那种气势，普通人类根本不会有——盖文惊疑不定的看着乔舒亚，这家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无业游民！

　　审讯室里的气氛极为紧张，然而两个人类和一个仿生人中只有盖文一个人感受到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另外两人都认真的做着喂咖啡和喝咖啡这两件事情。

　　好在这个时候，汉克回来了。

　　他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审讯室内堪称诡异的情景，顿时也愣了一下：“你们在做什么？”

　　“哦，汉克，你回来了！”乔舒亚冲着汉克笑了笑。“所以……我的律师呢？联系到了吗？”

　　“你他妈怎么知道我……谁帮你联系律师了！”汉克恼火的说道。“还有康纳，你在干什么！”

　　“乔舒亚让我帮忙喂他喝咖啡。”康纳一本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让你帮他你就帮他？那我能不能请你帮我扇他一耳光？”汉克被这两人给气笑了。

　　康纳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有些疑惑：“这是任务吗，副队长？”

　　“是！”汉克恶狠狠地说道。

　　“卧槽，别……”乔舒亚大惊，大好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汉克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心眼这么坏了！“汉克你他妈不得好……啊！康纳你怎么真打啊！”

　　康纳面无表情地走到乔舒亚面前，一巴掌就呼了上去。乔舒亚被扇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康纳那双漂亮纯净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仿生人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说什么任务至上全都是放屁！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挺好的，至少康纳不再是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了，他还知道报复呢。

　　乔舒亚想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康纳：“？？？”这个人类的反应不合逻辑啊。

　　汉克：“……”这人是个抖M？被喜欢的人扇了一耳光为什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盖文：“！！？”我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看这场闹剧的？

　　审讯室外的吃瓜警官：“……”我现在是不是该把监控给关掉？还有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审讯了？严肃点，办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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