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阙

　　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影立在床边，用焦急的眼神看着她。林羽睁开眼，弯唇，有人等待的感觉真的很好。将手中的戒指递给亚尔吉斯，他一脸担心的表情，像是怕她下一秒就会放声大哭。她去微仰头，一抹微笑从唇边散开，越来越大，如阳光般明艳。他一定是知道了她与嵇康的事吧，所以才一脸的小生怕怕。不过他多虑了，那个白衣玉带的男子曾说过会让她以后都幸福，所以她只想很开心的笑，不想在人前流泪。亚尔吉斯夸张的叹气：“丫头，原来你跟我一样喜欢死撑。”她一怔，丫头，很温暖的称呼，记忆中，只有父亲曾用温柔好听的声音，唤过她“丫头”。“走吧，我请你去看电影，”亚尔吉斯晃晃手中的电影票，她从床上一跃而起，雀跃得有些怪异。“但是，你得先换掉这身衣服。”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身上还是一套魏晋服装，有些脏污，却带了属于那个时代的气息。亚尔吉斯轻轻走了出去，随手将房门带上。
　　终于又回到了现代，回到了这个光明，自由的时代，林羽换上了一套休闲装。黑色的紧身T-shirt，闪闪的亮片下缀直到腰部，下面是墨色的牛仔裤。亚尔吉斯有些郁闷的和她走在街上，自己这副模样就够惹人注目了，还要加上身边的一个一身全黑的女孩，简直怪到了极点！好不容易进了电影院，电影刚开始放映，一个恶俗的爱情剧，亚尔吉斯无奈的盯着屏幕，老套的桥段，庸俗的情节，简直没一点打动人的吗！他转头看相邻的林羽，却发现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而且泪流满面。他惊疑地打量她，“这么烂的片子你也会哭？”她的眼泪却越流越多，他这才发觉，她根本就不是在看电影，而是透过那一方银屏，看到了几千年前的那一个竹一般的男子。历史书的冗杂掩去了曾经的华丽，只有亲身去体会过，才会知道，原来曾有过那样的一个时代，那样的一个人，如烟花般绚烂，却又稍纵即逝。

　　短短几日总是很快过去，又到了启程出发的时间。拿着亚尔吉斯手中的一套古代衣裙，她无奈的皱眉。又是古中国么？在去过魏晋后，她再也不相信，会有另一个时代，像魏晋一样耀眼。风流，风度，风神，风情，风姿，如风般轻灵。或许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吧，在邂逅过那些丰神俊茂的人，便再也找不出其他人与他们相比。
　　“这一次你要去的是明代，具体哪个皇帝时期我也不太清楚。”亚尔吉斯将手中的衣裙递给她，“希望你早日平安归来”。林羽扬眉：“放心吧，我一定完好无损的胜利归来！”七手八脚换上了那套衣服，也未仔细看究竟是什么样子，就急急划破手指，失去了意识。
　　林羽被身边一大顿嘈杂的声音吵醒，连日来的疲累使她不想醒来，挥手想赶开那一堆人。“哎呦！脾气还挺大的！”一个尖细的女高音在耳边响起，随即她被人拖起，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眼前的女人一身俗不可耐的打扮，头上插红配绿，手上还拿了把绣扇，这造型，怎生如此熟悉？冷汗从额边滑下，这打扮，不就是妓院的嬷嬷么？她猛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装束，有一滴冷汗流下。一条艳俗的红裙，胸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上交缠着黑色的锦带，这种打扮，活脱脱的一个风尘女子！那么，她现在是在……，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想法，那个嬷嬷轻摇绣扇，一大股过分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进了我这藏娇楼，就该懂点规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么漂亮的脸孔，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她笑着挥挥手，召来了一个黄衣女子，“春桃，去为这位姑娘准备个房间，今天得先调教调教。”那女子眼波轻漾，娇笑着应了出去。林羽身上又是一阵战栗，她想现在就离开这家妓院，但是……，亚尔吉斯说过，灵戒之间会互相吸引，那她要找的人很可能就在这里。那个嬷嬷的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你叫什么名字？”她满意的收回目光，“我叫羽”，“这个名字不太好，还是改一个吧。就叫，就叫做娇丽吧。”林羽一头黑线的看着眼前得意的嬷嬷，这个名字……
　　但是，如果留在这里，嬷嬷叫她去接客怎么办？唉，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她无限哀怨的随春桃一同出去，春桃将她引到一间宽敞的房间，笑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需求就遣人去找我。”说完便离开了。林羽四下打量这间房，房间布置的古朴精细，清雅不俗，浑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的房间，倒像是位大家闰秀的寝室，这年头，怎么一个风尘中人的生活都如此闲适？她不禁好奇起来，这究竟是哪个皇帝治下的时期？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治时，民生还未恢复，恐怕不太可能。难道是那位夺了侄子王位的朱棣？这倒是可能，这位皇帝文武双全，既能上马作战，又能下马立文，可称得上是一位明君。想到这儿，她不禁有几分期待，朱棣耶，这个机会真是千年一遇啊！只是……丧气的看着身上的恶俗衣裙，这个身份怎能见到皇上啊！门外嬷嬷的叫嚷打断了她的发呆，“娇丽姑娘！快些出来！”她顶着满头怨念走出去，这个名字真是……俗，但偏偏顶着这个名字的，就是自己。嬷嬷满面笑容的将她引到一张琴前，“看娇丽姑娘满身书卷气，想必也是爱过些教育的人。那这琴棋书画……”林羽看着眼前装饰华美的琴，她的确学过乐器，但是不是琴，而是吉他和……笛。她的脑海中浮出了那一枝干枯的竹笛，丝丝枯萎的纹络，满目凄伤。

　　“算了，以后……等春天的时候，你给我做一枝新的好了。”
　　他冰凉的手拉住她：“那你听我弹吧。我等不到明年春天了。
　　”
　　“我不会弹琴。”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嬷嬷一怔，随即问：“那书画如何？”她默默点头，看着嬷嬷喜不自胜的模样，“那你可会跳舞？”“我会”
　　京都的人都知道，藏娇楼新得了位美貌惊人，才艺双全的姑娘，人人都想一睹芳容，而如今，那位名动全城的姑娘，正对着床上一大堆衣服皱眉。无论哪一件，在她眼中都太过艳俗，其实有些已不算艳丽，只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法还是无法接受。“春桃，有没有白色的衣服啊？”春桃柳眉轻皱：“白色也太过素淡，今日是你头一次出场，须要打扮的亮丽抢眼才行。”说着又递过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林羽瞪眼看着床上的大堆衣物，突然眼光微动。“就是这件了！”春桃转过头来看她手中的长裙，白色的水缎上点着几抹奇异的浅绿，裙边缀颗颗明珠，每走一步便有七彩光芒射出。她满意的点头，走了出去。林羽大松了一口气，随手将长裙套上。门一声响，春桃捧着一堆饰品走了进来，林羽好奇的凑上去，想看看明代的饰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看便再也放不下，琳琅满目的首饰被她捧在手心，唐代流行过的金步摇雅致，宋代的小巧发钗带了小家碧玉的水气，还有自西域传过来的首饰，水钻镶嵌的发带闪闪发亮。“原来姑娘喜欢这些东西，那就让春桃为您佩上吧。”林羽笑笑，“不必了，我想自己来，可以么？”春桃为难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是走了出去。她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门外，林羽便扑向了那一堆首饰，天哪，这里的任何一件带回去都价值连城啊！她拿起一条水钻发带，细心的束起如云的长发，头发被分成几缕，以发带缠绕，随意披下来，水钻如星般发间若隐若现，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她满意的打量起了镜中的女子，上次也曾穿过古代服装，只是一身白衣，素面朝天，这一次精心打扮后才发觉，自己竟是适合这古代装束。春桃慌慌张地进来。“姑娘，嬷嬷吩咐下来，叫姑娘今晚献舞。”林羽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这件长裙美则美矣，但长得直垂却踝，跳舞恐怕是不行了。春桃见她发呆，焦急地催促：“姑娘，你的上场时间可是快到了。”
　　林羽回过神来，心中突然浮出一个念头，微笑慢慢爬上她的脸宠，“春桃，帮我找把剪子来。”春桃应声找来了一把绣工剪，林羽随手接过，迅速的在腰间一剪。顿时那件优雅的长裙被分体，又是“嚓嚓”两声，她将两只袖子也剪了下来。最后一件事，她将目光投向裙子，手中的剪子毫不停歇，绕着裙摆剪了一圈。春桃目瞪口呆的看她做完这些，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这，这还能穿吗？”林羽笑着穿上了这件改良后的衣服，其实在现代这只是普通的衣服，只是在这里便成了奇装异服。上面是一件吊带背心，露出的雪白脖颈上挂着一串样式夸张的晶石项链，下配一条裙子，只是那条裙子很短很短，连膝盖都不及。林羽又随手拿起一条长长的耳坠，挂在左耳上。在魏晋压抑了那么久，这一次，她不想再作一个温柔亲和的女子。“帮我找一面鼓来，要那种小小的。”春桃一脸的不可置信，但还是为她找来了一面小鼓。那鼓很精致，可以用银链挂在腰上。林羽将束发的丝带解开，一头青丝落了下来。“姑娘的头发好漂亮。”春桃在一旁赞道。她的头发很少修剪，如黑墨般飘洒清丽。她满意的看着镜中的女子，一身现代装束，明眸如月，唇红如樱，曼妙不可方物。心中一喜，对镜自我陶醉了起来。这时，前台的嬷嬷已在急急的催促了，林羽将桌上的面纱戴上，轻盈步出。台下的宾客人数不少，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台上，她心中有些紧张，忐忑不安的向台下看去。是不是古代来妓院的男人都是歪瓜裂枣状，眼中还射出色迷迷的光？她无奈的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她一怔，直直的看过去，眼中多了一分赞扬之色。一身锦袍，长发高束，眉宇间带了勃勃英气，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如晶石般剔透。此刻，这双黑晶石般的眼眸正含笑注视着她。她的脸红了红，他一定是看到了方才的大白眼，若不然那笑容中，怎么尽是顽皮戏谑。

　　突然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冷冷的让人不舒服，她不禁转眼看去，原来是那锦服少年旁的公子。那公子不像平常人一样轻袍缓带的出入这烟花之地，却是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远远望去如战袍一般，他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轻轻掠过。真是奇怪的人，林羽在心中暗暗嘀咕，那一边此起彼伏的催促声已响起。
　　“嬷嬷，外面将这位娇丽姑娘传的像九天玄女一般，也不知是真是假，可别一揭面纱，让人说名不副实啊！”
　　“孙老六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大小小的窑子你可是没少逛，有哪一家比的上我藏娇楼的？”嬷嬷说着拿起了玉杖，挑落了林羽脸上的面纱。随着面纱的落下，四周响起了一片吸气声。“紫眸绝色！” “真是人间尤物啊！”
　　“这位娇丽姑娘真是名不虚传啊。看她文弱的样子，想必曾是位大家小姐吧，不知才艺如何？”说话的是位肥硕的中年男子，较之方才的那些人更有风度一些，看嬷嬷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他应当是个有身份的人。台下的人有些等不及了，林羽深吸了一口气，将头昂起，不再去看台下的人。脚下微动，腰上的鼓声也随之响起。一双素手，阵阵鼓声，清越直逼人心。台下的惊呼声也随之大了起来，林羽狡黠的扬唇，这种舞，他们一定没有见过，因为她跳的，是古代西域版街舞。帅气的街舞配上西域舞蹈的性感火辣，任谁也招架不住。心中的得意一升起，脚下的舞步越发劲爆，甩头，扭跨，旋转，她的身形随着鼓点舞动，恍如一缕轻烟，捉摸不住。长长的黑发被汗水粘了几缕在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美丽；紫眸闪亮发出动人的光泽，她的双腮有因跳舞而现出的晕红，更是诱人。
　　台下众人都呆怔的望着忘情舞蹈的女子，她娇小的身影回旋着奇异的舞步，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异国文字，时不时还吼上两嗓子。台下鸦雀无声，一时间，那奇妙的女子，捕获了所有人的心。
　　很久已后，人们还记得，那一夜在月光下，一舞动全城的紫眸丽人，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彬，你看，那个女人真的很有趣耶！”锦袍少年一脸的笑意，像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欣喜的拉了拉旁边少年的衣袖。黑衣少年冷哼一声，“哗众取宠，成何体统！”眼光却仍是一动不动的看向台上。
　　舞毕，嬷嬷牵了林羽的手站到了台上，含笑向四周扫了一眼。“我们的娇丽姑娘今天可是头一次出场，她的才艺容貌都见着了，她的初夜还望多捧场！”台下哄然一片，“五百两！”林羽咋舌，这价还真是高啊，她不禁有些得意，没想到自己身价那么高。转念一想又开始担心起来，尽管自己是现代人，但还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五百五十两！” “六百两！”价越抬越高，嬷嬷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谁也没有注意到墙角碎碎念的林羽。“女子空手道的第二十五式是什么来着？对了，这招可以用来打昏他……”

　　“一千两。”平地一声雷响，人群仿佛静止了，惊讶狂喜的表情定格在嬷嬷脸上，林羽怔怔的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优美的小调响起，天空翩翩飞过蝴蝶，满身肥肉的英雄向美人伸出手……等等，满身肥肉，满面油光，不是那中年男还有谁？骤然，音乐走调，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这个价一出来，台下的竞价声顿时停住，一是这价的确过高，寻常人家出不起；二是这位中年男身份高，那些富豪阔商不想得罪他。嬷嬷见状忙上得前来接过银票，招呼丫头引客人过去房间。“彬，我们还是帮她一下吧。那个宋尚书我早看不顺眼了。那个老匹夫，每次都在朝堂上与我作对……”“公子，”一身黑衣的男子忙截住了他的话头，随即叹了一口气，“好吧，不过，下不为例啊。”说完连自己都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只好无奈的苦笑笑，跟上了锦衣少年的脚步。
　　林羽无比郁闷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身后的丫头已为她换好了衣服，用银钗将头发绾起。她手心汗津津的，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忽然面前黑影一闪，旁边的丫头未发一言便软软倒地。林羽一惊，电光石火之间，已是身随心行，一招空手道迅速使出，直劈那人的后颈。（敢情一直想使这招，这次终于有机会了）。那黑衣人没想到这貌似娇弱的女子竟身怀武功，急急错身才堪堪避过那一击，一眨眼的工夫，他回身抓住了林羽的手腕，冷漠的双眸盯的林羽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彬，”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黑衣男子紧握的手缓缓放下，向后退了一步，扫向林羽的目光仍是极为犀利。
　　“是你？”林羽盯着眼前一脸笑容的少年，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如阳光般灿烂温暖，让人禁不住的心生亲近。“你不会真的想要今夜陪了那宋尚书吧？不如跟本公子走吧。”唔，刚刚是谁说他让人心生亲近的？明明是个狂妄的小子吗！林羽尽量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就谢谢公子的好意了，不过我不想离开藏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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