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鸡犬不宁
明卓和君行老老实实地在牢里蹲了几天。这个“老老实实”应当加上十个引号,来表现二人有多么老实。
第一个送饭的狱卒走的时候被明卓施术扒光了衣服,还被点了笑穴,鬼哭狼嚎般地笑声响彻整个地牢。
第二个送饭来的狱卒走的时候一直打嗝,回到家里上吐下泻了好几天。
第三个送饭来的狱卒裹得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走的时候不仅被扒光了衣服,内裤还被套在了头上,一路走一路大喊:“我是暴露狂!”回家之后老婆吵吵闹闹拿着刀说要跟他离婚。
明卓笑道:“没想到坐牢这么好玩。”
君行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自己点穴的功夫有所进步。
闹了几天,狱长终于受不了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稻阳城主门外,哭道:“大人,放了他们吧,这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林家姐弟不光欺负狱卒,还彻夜高歌耍杂技,唱的实在是太难听啦!犯人们都要寻死,拦都拦不住啊!”
稻阳城主笃信鬼神,听了这话立马去了地牢看两人。只见明卓一身白衣,长发垂散,头戴白色面纱,一双眸子含着微微笑意,飘在半空中,恍若仙子;君行则站在地下,垂着眼睛,双手合十,仿佛十分虔诚的模样。
“城主大人,我等候你多时了。”明卓的声音温柔,“我二人本是仙灵,曾遇见东风明家人,说故乡稻阳美酒甚好,我二人便下界来寻。奈何世事无常,明家竟已被屠了满门。贵公子竟诬陷是我所为,还将我二人关在这牢中。小仙心中不满,便施了些小把戏,望城主大人见谅。”说完明卓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行了一礼。
城主对此事已是深信不疑,竟跪了下来,对着明卓道:“上仙不怪罪小人和犬子,已经是小人莫大的荣幸,改日小人必让犬子亲自道歉。”
明卓笑道:“不必了,我二人还将去东风明家悼念故人,这等小事,不必介意。”说完伸手拉住君行,两人穿墙而去。
跪在地上的城主已是一身冷汗,不住喃喃道:“上仙慈善,上仙慈善。”
回至府中,城主来到南风眠处,见南风眠正在抚琴,不由得气从心来,道:“你如今是出息了!竟然不汇报我,擅自就把仙人抓了起来,差点酿成大错!”
南风眠停了手,缓缓抬头,一双墨似的黑眸带着能洞察一切的寒凉,看着城主,缓缓地道:“抓了又如何?”
“还抓了如何?你说如何?幸好上仙不曾计较,我把他们放了。”城主道。
“放了?”南风眠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道,“父亲可知,这二人和昆仑有关?四年前,稻阳雪灾,寸草不生,稻阳人民死伤过万,父亲可是忘了?”
“那是昆仑降下的灾祸,与两位上仙何干?”城主道。
南风眠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道:“只要有关,就有破解诅咒的希望。”
“那不能因为揣测而随意杀人!”城主蹙眉道。
南风眠又喝了一口茶,嘴角勾出一丝冷笑,道:“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风眠,你竟变得如此残忍。”城主皱眉,脸上带着痛惜的神情。
南风眠淡淡地道:“父亲老了。”随后起身而去,从城主身边带过一阵风。
第二天恰是仲夏节气,此日过后,稻阳的雾季就到来了。
雾季到来前的最后一天,稻阳街头分外热闹,大家仿佛是为了赶上这最后的盛宴,来看看一个清晰的稻阳城。
明卓和君行去了东风明家的故地。因为稻阳人觉得此地不吉利,就将这里空出来,甚至连稻谷都没种。曾经的华贵建筑如今只剩下一片狼藉,荒草萋萋。
“母亲最后的念想,竟然什么都没有剩下。”明卓低头拨弄地上的荒草,似乎想要从那荒凉中看出繁华的遗存。
君行道:“为何会有人假扮阿卓的母亲来灭掉明家呢?”
“假扮?”明卓猛地转头看向君行,若有所思道,“是啊,什么人会假扮母亲来灭掉明家呢?这人既想要毁掉明家,又想要母亲身败名裂。”
“我同情阿卓,又羡慕阿卓。”君行忽然道。
明卓看向君行,露出不解的神色。
君行笑道:“我同情阿卓,因为阿卓之前一直漂泊,终于来到母亲的家乡,还成了这个样子。我羡慕阿卓,因为阿卓至少心有所寄托,有一个深爱的母亲。”
明卓微微一怔,看向君行道:“那……你会因此难过?”
君行笑道:“谈不上难过,只是想起来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不过,”她忽然话锋一转道,“现在有阿卓和我一起啊。”
明卓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少女干净的笑容,心中有暖流经过。他看不透君行,因为她的思维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常年脱线。但当她不脱线的时候,便如同春日里的阳光,缓慢的缓慢的带来无尽的温暖和光芒。
他看着君行,微笑。微笑里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暖。
君行却自顾自地拿出了一只鸡腿,笑眯眯地把刚刚那句话说完:“现在有阿卓和我一起,君行就可以安心吃完每一只鸡腿。”
明卓连忙摸了摸袖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不是吧!我今天刚买的鸡腿为什么又到了你那里?”
君行边啃着鸡腿,边笑眯眯地道:“因为君行聪明。”
仲夏节最后的太阳向着西方沉沉落去,淡蓝的烟雾开始弥漫,金色的灯一盏盏亮起。这是专门驱散迷雾的灯光,为稻阳接下来的三个月带来唯一的光亮。
因为是夏夜,两人直接睡在了明家旧址,第二天醒来,明卓发现周围已是一片乳白,什么都看不清楚。明卓忽然感觉到一种恐惧。昆仑山上,母亲死去后的第一个夜晚,他在迷雾森林中醒来,也是这样,什么也看不到。
明卓的左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恰好碰到了个凉凉软软的东西,他发觉是君行的手,连忙缩回手去,咳嗽了两声,道:“君行,你手这么凉。”
他听见君行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阿卓,我,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到了。”
明卓心里一动,道:“你,怕?”他说着,手指念诀,打出一朵小火苗。向着君行的方向伸过去,道:“过来吧,我在这里点了火。”
君行的脸慢慢显现出来,带着不正常的苍白。
明卓不自觉地伸手拉过她,道:“你这是怎么了?”
君行勉强地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没什么,从前关禁闭习惯了。”
明卓微微蹙眉。得被关过多少禁闭,才会恐惧看不见。
君行道:“我们若是要抢亲,得从哪里开始呢?”
明卓抬头,对面两盏闪亮亮的金色灯笼,迷迷蒙蒙驱散乳白色的雾。南国的风俗,凡是有人将成婚的家庭,家中都会提前三天挂上灯笼,灯笼越精致,家中条件就越好。
“就是它了。”明卓笑道。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