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爷

作者: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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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的命



      方堂鹤举目眺望寓所窗外,碧水晴天,心情还算舒畅。
      躺医院养了两个星期的膘,眼看肚腩要圆,他当机立断逼洪三去办了出院手续。气得耿直的德国佬医师打电话跟陈大佬告状,说这辈子都没遇过对身体这么不负责任的帮会高层。
      一处隔着心脏穿膜成洞的伤口,一处伤在脊椎骨旁边。若是常人,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也不足为奇。
      陈埔士打着哈哈挂了医师的电话。
      自家臂膀这么敬岗爱业,他能有什么办法?
      开心呗,由着呗,放任呗!
      于是,方堂鹤如愿以偿回到执令堂的寓所。
      执令堂身处公共租界的西南地界边缘,再过一座桥就是乡野,遥看尽是浓绿稻田。
      四排平屋围成一圈,外观极其朴实接地气,本地常见的大户人家的井形庭院,占地十几亩,外面一溜圈是没粉刷过的红砖墙。坐落于浦江边上,前后左右不见民屋不设商埔,就朝南的大门前一条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柏油路。
      安静,神秘又荒凉,跟执令堂见不得光的属性挺相合。
      当初为执令堂找落脚点的小兄弟跑遍全市才找到这么一块下只角的风水宝地,又费好些功夫才把三十多家棚户原住民给劝走。
      方堂鹤自摸腰包给每家发了一笔不小的安置费,说算是给新堂址先积点仁福吧。
      可能就因这么点的仁福,执令堂自搬到此地后,一路顺风顺水佛挡杀佛,替福陈会的急速扩张和江湖地位的崛起立下汗马功劳。
      而陈福会的总部亚莱士大楼及陈埔士的私人豪宅都藏身于法新租界中心,这番布局绝对用心良苦。
      陈大佬心里很清楚,帮会做大了必得学会和白道打上微妙的交道,明着打打杀杀的事不能再亮招牌了。三年前,“福陈会”通过法国官员的关系注册十几家境外公司,以投资名义在全国各地设下百家分支机构,明面上做起清白生意,乖乖交税积极进供,逢年过节塞上去的红包能把当地银行搬空。如此这般,“福陈会”化身正规商业集团的招牌,而陈大佬俨然是很多大小官员乐于勾肩搭背的座上宾,最近还荣获“华侨善士”称号,在各大报纸上刷了好几天的头条。
      既然皮囊洗白得差不多,无论如何都得给维持治安的官爷们一些面子不是?专干清障脏活的部门就得放得远些,但也不能太远,至少得时刻在眼线之内。
      一防白道的欲加之罪,二防窝里反的危险。另外万一需要人来挡枪时,也能随传随到。
      控制这样的机要部门是件挺讲究技巧的事情。陈大佬的策略就是挑个忠心不二且能耐好的人当心腹,用义气钱财和前途将之拴紧在手,然后由着这能人坐堂,从此替他招兵买马征战沙场。
      这策略最关键的一步嘛,当然是挑对那个坐堂的人。
      至此为止陈大佬显然没有挑错人,就像当初他慧眼识才,力排众议地将一个瘦骨嶙峋只剩半口气的方姓年青人拉进帮会坐镇要职。他认为自己捡到一头落了难的雄狮。
      陈大佬向来擅长“养猛兽”,能将福陈会从街头团体发展成如今一手遮天的规模,绝对不可能只凭运气。
      这点,方堂鹤尤其清楚。
      在目光毒辣手段百出的枭雄面前,没有人敢松懈和怠慢。
      一想到某个自不量力的傻小子正准备以卵击石地对付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人精……他不由觉得头疼。
      唐战在病房里的模样和说过的话,搅和得他最近几天没怎么睡好。
      闭上眼就回到那个血腥之夜,他把枪口对准了一个单薄娇弱的孩子。然后子弹竟自己蹿了出去,将孩子的心脏从小胸膛里捅了出来,当空爆炸,满天血雨纷落,淋得他一身猩红。
      一夜被惊醒几次,对伤口愈合非常不利。
      幸好最近堂内没接什么重要任务,只要一丝不苟地按惯常作息过日子就行。
      五点起床去堂馆后头的靶场练枪,一个时辰打满两百发,接着去练功房训身手,拳术刀术镖技轮番上场。
      七点准时出现在餐桌旁,大汗淋漓地等洪三把豆浆油条大肉包送上来。用过早餐就去冲凉水澡,半分不差地在八点坐上执令堂堂主位,倾听手下汇报或安排事务。
      办公桌摆满日程备忘录,该安排的早已妥当,督促完成且保万无一失即可。
      不过今天诸事繁琐,他抽不出心有旁骛的空闲,唐战的事不得不先搁旁边。
      厮混江湖十几载,血战无数,早练就命悬一线下的从容。
      午后一点终于清完堂内事务,伤口因劳累而作怪,疼得黏黏糊糊。
      不得不起身,站到窗边呼吸新鲜空气,顺便舒展僵硬的腰板。
      布满防护网的落地玻璃窗上,映显一具强壮健硕的成熟男体。许久没有打理的蓬发少许削弱了整体的和谐,不过举手投足间的雄性气韵昭显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身上零星交错的伤痕似一页页无字天书,记录历历沧桑,就算自己也不愿加以多看。唯恐勾起过去血腥的痛楚,而砍在心上最深的一条早已无药可医,久久不愈。
      一点半,方堂鹤披上竹青外衫,一荤两素的中餐已恭候桌上,就是缺了一样少不得的东西。
      “报纸呢?”他转头问正盛饭的洪三。
      洪三一愣之后,愤懑地嚷起来:“又被那几个家伙拿走了,我就去要来!”
      执令堂的众熊早就发觉自家老大虎面菩萨的属性,随便到连洪三都要看不过去。他只能怪方爷从来不把这些没大没小没规矩的事搁心上过,才让小的们放肆无忌。
      “不必了,我正好出去,再买一份就行。”方堂鹤连忙叫住摩拳擦掌的小跟班。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不值得来回地跑。
      “方爷一个人出去?”洪三遗憾地放弃耍威风的机会,回头继续关怀老大,“伤刚好要小心着点,还是找两个兄弟跟着吧?”
      方堂鹤扬唇一哂:“你要让他们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他们啊?”
      洪三年方才十四,可脑筋已十足机灵,听这话他连连点头:“也对也对,散步对伤有好处。如果陈爷找你,我就说您老听从医生的话,出去散步了。”
      方堂鹤取下衣架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微笑着拍拍他的肩,甚觉这个小跟班没收错。
      “方爷能经常笑笑就好了,太酷就没有女人敢靠近。唉,亏得有脸有身材又多金……”
      目送修长背影出门,洪三一脸老成地长吁短叹。
      说起这事,他不由面色凝重。把方爷视作神明般的崇拜是没错,但……有些时候,他不禁和堂内其他人一样,很是怀疑自家老大是不是有那个方面的隐疾啊?
      从没见逛花柳巷,床上也从不躺姑娘,连他洪三这点小年纪都知道女人的重要性,一个年过三十五的大男人不近女色,岂不是太怪异?
      可这么精悍强壮的男人也萎,老天爷太特么缺心眼了吧?
      洪三越琢磨,越愁眉苦脸了。
      方堂鹤当然不知道自家小跟班在操心他两腿间的健康。
      出门不到五分钟,他就遇到比之更要命的问题。
      光天化日之下,四个黑短劲装的男人踩着自行车,从四个方向包抄过来。
      速度疾快动作熟稔,全身上下蒙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面罩外。
      方堂鹤默立不动,两手护胸,本能地摆出防守招式。
      现在只能企望四个人手上都没有枪。再好的身手,再强壮的身体,都不可能扛过四把枪的扫射,何况还有伤。
      他心里也是极其惊讶的。
      执令堂方圆三百米都有人二十四小时值班巡望,绝无可能让四个扮相可疑的大男人顺畅地骑车逼近大门口。
      他更知道这些人不可能是试图捉弄自己的手下。
      因为这些人身上的气味很陌生,像是土腥,又像是捂馊了的血腥。
      “方堂主,有人想要你项上的人头,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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