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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8.
我顺着你的目光看过去。我左手的手背上俨然有一只像龙一样形状的印记。那是我血统的诅咒。自然的力量是不可违的,而我需要承担这个结果。我在一瞬间慌张无措。
不,我并不担心我是否会很快地死亡。我所害怕的,是让你看见真相的瞬间。那时我就预见到了,那我并不情愿看到的未来。
以你和罗伊纳的博学,是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秘密的。但是我毫无办法,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个音节。我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悲怆,好像在下一秒我就会不复存在。你似乎是能够读懂我的心一般,安抚着我颤抖的双肩。你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你说:
“没关系,你可以不用告诉我。”
当然,我不用。我不知为什么——可能是出于你对我毫不在意的不甘罢?我的头脑中突然形成一个想法。
“那是诅咒,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我凝视着你的眼睛,“因你而起的诅咒。”
你怔住了。第一次地,我主动亲吻你石榴一样的嘴唇。你没有推开我,而我一如既往地不求你的解释。我把你拖进我的房间,用力地推上了门。
“如果艾米莉知道你与我厮混,她会如何觉得?”终于偷得一个空隙,我的问话在喘息声中支离破碎,“戈德里克·格兰芬多?”
你看上去居然是很懊恼的样子,你一边解开我的衣扣,一边道:“我也不知道。但有时候,很多次——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每一次我抱你的时候,都早想这么做了。”
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最后一次沦陷在你怀抱中的安逸,是最后一次任凭我自己欲望纵横。就像往常的每一次,我把这记忆从你的脑海中消除,只留你疑惑的神态久久因在我的心上。
安娜被罗伊纳照顾地很好,尽管我与她已经很久未曾说过话,但也发现她似乎苍老了许多。那曾经充满梦幻、紫罗兰一般的瞳孔里,已经深深地刻上了岁月的沧桑和一份孤单的肃穆。
我初见时的调皮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她上挑的眉毛变得越来越严肃,她精致的双眼变得越来越疲倦,而那欢笑的嘴唇也渐渐失去了弧度。她终于还是成为了一个永远在为自己的爱情心碎,永远在为自己的女儿落泪的女人。
我不曾注意到,美丽的少女是从哪一刻开始衰老,任凭时间掠走她美丽的容貌,掠走她青春的活力,掠走她光彩的梦想。但是我明白,她会好好地对待安娜,以对海莲娜的愧疚和宽恕对待她。
真是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后代都是女性呢?你的女儿,我是说你和艾米莉的女儿,她叫什么来着?噢,对了,达芙妮,被阿波罗爱上的达芙妮。
你对古希腊的向往超乎我的想象,正如你对东方的痴迷,或是你和艾米莉的婚姻,都是那么地无厘头。我深谙你每一个细微的想法,并对此无可奈何。
谈起达芙妮,我知道安娜一直十分羡慕她。而总是为人所爱的达芙妮啊,她从来不会关注到安娜。每次她一开口,课堂上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聆听她的连珠妙语;每次她一垂眸,身边里里外外围着人们问候她是否难过,因果为何。
而我的安娜,她什么都没有,她因为没有我的庇护而不敢在同学面前张扬,因为在达芙妮的身边所以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显得黯然失色。
我怎么会不明白她无言的伤痛?怎么会不懂无人关爱,仿佛自生自灭的卑微?有那么多次,在我的课堂上,达芙妮自信地用饱满的音调倾吐魔咒的由来,而我瞥见安娜用羡慕却躲闪地眼光胆怯地仰望着她。我愧疚地几乎要落泪,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生活,我全部的精力,已经分毫不剩了。
未曾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难过会是一件多么奢侈的消耗品。当你想要忍住泪水,你的耳畔一片轰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再流淌一样。当你想要说无所谓,却不知心中丝丝缕缕系的都是谁。
一直以来都是罗伊纳在照顾她,而我则投入全部的精力去培养我的学生。我对此感到有些愧疚——安娜明明是我的女儿,而我没能进到我应尽的责任。我给不了她应得的关注,至少应该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
后来有一天,我对罗伊纳说:“我们需要一个婚姻。”
她说:“好。”
于是我们打算举办一场婚礼。在那几天里,我的头脑中充斥的都是你,我该怎么和你解释?我感到我背叛了你,以一种不齿的方式。我不知道这负罪感从何而来,但它压得我无法呼吸,像是抓住了我的心脏往外拉扯一般。
我终究还是多虑了。那一天,你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我的婚礼上。艾米莉生病了,你遣来一个学生告诉我,你必须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但是达芙妮来了。她和安娜并排站在礼堂的左侧。
我悄悄地瞄了一眼安娜的神情,她看上去十分开心。那双像你的湛蓝色眼眸里写满了希冀。而站在她身旁的达芙妮则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带着优雅的气质,比我的女儿更成熟,更得人称赞。
突然间我的心沉下去了。周围人们的祝贺声,学生们的议论,以及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死湖,非要让我溺毙在这里不可。我身体的每一处都感到寒冷,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安全感。我突然想起了我的母亲。
维维安在天的神力能够为我的说辞提供依据,在她离开我之后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她。我想起当我还是孩童时她会心的微笑,温柔的轻语;还有在我闪烁的少年时光里,她在沉默中给予我的包容和体谅。尽管我已不再能重得一个母亲,我要给安娜一个机会。我在心中虔诚地祈祷,发生在我身上的噩梦绝不能在安娜的成长中重现。
我喃喃地重复她的话:
“我爱你,所以给你以自由。
“萨拉查,你还好吗?”紫色的双眼充满疲惫,罗伊纳的手掌覆在我的脸颊上,“你看上去很难过。”
我告诉她没什么,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是我的心跳不断不断地加速,使得怒火从胸膛腾升到喉咙里。宴会结束后,我回到我的房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却屡屡失败。只消一个下午,我房间里的物品被砸了个遍。釉着蓝花纹的瓷器从我的书架上掉下来,斜着刺进了我施咒的手臂,我这才罢休。
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或许这只是对我自己无能的一种悲哀。坐在物品的废墟里,我掩面而泣。滚烫的泪水沿着脸庞的轮廓流淌而下,似乎是在证明我的身上还有那么一丝热度余存。
在安静的夜晚庇护下,我把自己隐藏在无尽的黑暗里,任凭魔力流逝而去。想必这时你和你的艾米莉正相拥而眠罢。我没有去找你,没有去想你。我告诉自己,我不得不去适应你总也不在我身边,不得不适应你对艾米莉莫名其妙的呵护。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曾奢望问你为何,也都曾自己给予解释,可无论哪个都是徒劳。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为什么?现在,你是否愿意告诉我,我们是如何走到了这一步,又是如何,就快要,痛及灵魂?
不说也罢,这世上很快就再没有萨拉查·斯莱特林,你又凭什么要在乎这一纸胡言?但是说真的,只要有你在,我的眼睛就是盲目的,以至于看不见除你之外的人对我的爱。而我太孤单了,那是一种过于苦痛的煎熬。我必须去寻觅些什么别的东西来使伤口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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