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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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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炉中的热气阵阵扑出,灌满房间。卡勒斯汗水淋漓,赤着上身,用一只手盖住双眼。
身后的人呻吟着醒了过来。
“卡勒,卡勒斯……?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我爱你,”强硬的男人无法阻止眼泪从他的手缝间漏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失态,“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
他走到桌前,从行李中翻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刀,转过身。
那个冬季真是无比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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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火炉出神,直到一个盘子递到我面前。
“爱伦,谢谢。”接过盘子,我小声道。
爱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大声叹口气,坐到我身边。
“你还好吗?”他不无关心的问,和我一样看着炉火。
噗哧一笑,我强打起精神说:“嘿,伙计,你不适合安慰别人,这不像你。你可不喜欢懦夫,爱伦。”
爱伦对此的回应是在我背上狠狠锤了一拳,疼得我脸都快扭曲了,哀哀叫着缩起肩膀蜷缩起来。他不屑的转过头。
“你真是毫无变化,班德里克,不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太弱了。卡勒斯可不希望你折磨自己。”
等了一会儿,他没得到我的回答,又叹了口气,从我手里把歪斜的盘子夺走,放在床头柜上。
好半天,我收拾好情绪,看向爱伦。
据说他的红发遗传自同样脾气暴躁的父亲,在他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经常因为冒冒失失干了坏事或错事,被父亲用手杖抽打。在他母亲劝说下,一般他父亲很快就会放弃教训他,然后憋气到书房里待着。夜晚,爱伦躲在被窝里因为白天挨打而沮丧时,男人会悄悄躲在门后,守候他直到他睡着。这都是爱伦母亲告诉他的。
然而这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很久。
在他上中学的时候,这对恩爱的夫妻应召去印度开设新事业,结果刚好遇到民族起义,被当地人残忍杀死。他父亲的朋友拼命才能给他带回他父母的一点残骸,连带去印度经营的家产都没保住。
按照继承法,爱伦本来应该有继承和管理家产的能力,奈何那时他尚年少,受到姨夫的欺骗,委托他姨夫一家来替他管理产业。
这一委托,直到他成年,他姨夫都没再把权力还给他,他成为了贵族中的小丑,被嘲笑是“毫无建树的蠢货”。
卡勒斯和我,就是受到比奇拜托,通过当时的“海因凯姆家产争夺战”和爱伦认识的。比奇当时已经和我们关系很好了,他和爱伦是中学同学和好友,上了教会学校后就分开两地。
那场遗产战役可谓是我们正式步入上层社会的重要台阶,毫无疑问,在卡勒斯的带领下,我们打赢了这场无悬念的官司。
这是我们共同的青春岁月,无可替代。
“班德里克,你不能一直呆在房间里。许多事我们必须要面对,越是逃避,结果越是糟糕。”爱伦手插裤袋,阴霾地透过卧室窗户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卡勒斯是我们的挚友,他的离去固然令我们痛苦和思念,但你想想,他一家还剩谁?谁都没有了,他连个子嗣都没有留下,幸苦经营的家业很快就要落到不相关的人手中。而他自己的死因都如此扑朔迷离,”他咬牙切齿起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竟敢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打扰他的安宁。
是时候我们联手清算这一切了,班德里克!我知道你有过人的观察力,也很敏感,就利用这些来帮大家协力找出犯人吧。我虽然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但只要你们能提醒我,帮助我,我一定能……”
提醒你,帮助你?我默默地想,如果我们真的是朋友,或许我会更信任你的。
可惜。爱伦,你之前的行为举止透支了我的信任。
对我来说,人与人的关系无比脆弱。有些人喜欢用“个性”“意外”“没想到”等来做借口,做些错事,或许道歉了,或许不是故意的,然而除了亲人和爱人,谁会无条件的去原谅?
谋求一个懦弱之人无条件的信任和体谅,这就和他当年的外号名副其实了。
更何况,爱伦你,和少年时期一样,太容易被骗,被利用,且很少反思自己的行为。如果有更好的合作者,谁会选择你呢?
思及此,我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爱伦承若:“好的,我相信你。爱伦,你果然和卡勒斯说的一样,会带着骑士精神引领我们前进。”
我伸出手。
“爱伦,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他兴奋的握住了那只手,大力一握。
看着我稍稍抽搐的嘴角,这位“堂吉诃德”笑着呲了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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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没有出过卧室,直至日沉西边峡谷。黄昏中,负责人们和友人们一一来慰问。他们详细的和我讲了昨日大厅中的所见所闻。
每个人的叙述都有不同。
列农是第一个登门造访之人。他持着某些不可明说的意见,对我保持某种程度上的信任,这点令我有点疑惑。
他说,认识我的人们都担心我是否已经哭晕过去,医生一度想闯过我的房门。
“您真是位多愁善感的男士,这么说希望没有冒犯您,”他彬彬有礼的摘下绅士帽,微微鞠了一躬,“虽说看起来您更需要友人的慰劝,我仍然前来,愿您谅解这不合时宜的举动。”
他挑选着合适的语调和词汇,客观的告诉了我卡勒斯的尸检报告,侦探的主观推测,警员的安排等等事情。在叙述中,他一直谨慎观察我的表情,变换着说话的方式和姿态,合时宜极了。
难怪列农和卡勒斯一直不和。
列农是卡勒斯的叔叔。在上一代的遗产继承中,列农和卡勒斯的父亲有很大分歧,最后导致两者分家后极少联系。列农年纪小兄长很多,比卡勒斯大了五岁而已,在少年时代好强的卡勒斯从众人那里知晓很多关于这个优秀的叔叔的事迹,对列农有极强的竞争心理。
一开始是对抗心理,后来上升为双方的嫌恶。
没人能说清这两个人怎么结下梁子的。卡勒斯父亲去世后,安娜夫人和列农的关系也很紧张,这让本来就后代微薄的美齐拉家族一度陷入困境中。
今日一看,果然这两人的性格不和。列农很好的遗传了美齐拉族的矜持之态,和外面走廊上挂着的各位美齐拉先辈画像无不同,高傲冷漠,优雅狡诈。卡勒斯则因为童年时随母亲迁居小镇,认识了许多不同阶层的人,虽然高傲,但性格中更多是不羁和爽朗,信奉阳谋甚于阴谋。
一头豹子和一头狮子总是处不好的。
“想必您已经了解了目前的情况。”他注视着我的双眼,似乎在探究着什么,“据说卡勒斯生前和您亲密至极,鉴于之前侦探先生的大胆猜测,已经有人开始打您的注意的,谨慎行事对您来说应该不是难事。”
他递出了橄榄枝。
“如果您需要帮助,请尽管吩咐。作为卡勒斯的叔叔,我会代替他照顾好他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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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来访的是比奇和斯塔路。他们平日相处不算融洽,由此一起出现在我门口时,我一度以为流泪太多导致眼睛出了问题。
二人先是安慰一番,随后不紧不慢的详述了同样的事情。
比奇:“侦探先生说的确实很合理,但这件事不能轻易下定论,证据并不确凿。”
斯塔路:“要证明各种猜测的证据到底需要多少呢?这也是件令人疑惑的事。”
比奇:“说到底美齐拉家族的财产争斗和我们并无关联,我们留在这里也只是作为友人而提供些微小的帮助而已,班德里克,如果你实在觉得难以忍受这些,可以暂时先到附近我的别居中休息,等待结果出来。”
斯塔路:“可惜警长昨日就下达了命令封锁这片区域,他们确信嫌疑犯还没有离开。看来列农·美齐拉先生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位玷污了美齐拉族徽的人。”
比奇:“……斯塔路,麻烦你帮我倒杯水,杯子就在你左手边。”
斯塔路:“没问题,比奇。我也渴了,班德里克你呢?”
“啊,谢谢,斯塔路,比奇。”我听了很久,觉得有些累了,“你们今天又做了什么?抱歉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比奇把杯子递到我手中,碰触到了我的手指。我有些不自在的躲了一下。
他微微一笑,露出些倜傥的神色:“我们在搜查中找到了打开遗书盒子的钥匙。”
我:“啊,那个律师先生展示过的……”
比奇:“是的,一开始我们以为是某个密室的钥匙,你知道,美齐拉的古堡历代都有些神秘的去处。但一位切利克斯家族的先生坚持先用它试试那个盒子。”
我:“打开了吗?”
比奇:“当然了,并没有,班德里克。我们发现仅仅是钥匙是打不开那个盒子的。在盒子的下方有个机关,需要嵌入某样东西才行。”
斯塔路:“真是令人吃惊的精密设计,该说不愧是美齐拉家主的手笔吗。”
我:“能确定嵌入的形状是什么样的吗?”
比奇:“根据观察,那个前入口很像是带特定花纹的圆形物体。”
我:“那是……?”
斯塔路:“切利克斯小姐和美齐拉先生都确定,是指纹印章。”
我:“可是,不是推测卡勒斯生前新一季度的指纹印章并未完成吗?”
比奇:“这只是推测,也有可能已经完成了。”
斯塔路:“不一定是当季的指纹印章,也可能是另一季度的。卡勒斯从去年就开始准备身后事的安排了。”
提及此,我们沉默下来。
“说起来,那个地窖里发现的美齐拉小姐怎么样了?”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我道。
找到那位女士后,所有人都开始对她的事情装聋作哑。
“她死了,就在今天早上。”比奇严肃的说。
“毕竟医生说她活不了多久。”我难过的看向火炉。
斯塔路总是追随我的视线去探查那些他人不会注意的东西,这次也不例外。他或许闻到了那股味道,但猜不准是什么。
“班德里克。”他压了压眉头。
窗外几只乌鸦冻得呱呱地叫。
我走过去,用火钳捅了捅噼啪作响的火种。
淡淡露出点笑容,转过头温柔的对比奇和斯塔路道:
“不觉得有点冷吗?我让仆人帮我再加点炭吧。”
临走时,我把卡勒斯寄给我的信交给了比奇和斯塔路。
“谢谢你们的陪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这些信的内容或许能给你们带来一点灵感。我还是不想见到卡勒斯的遗体,抱歉,如果可以,永远不要让我见到他死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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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拜访的最后一位也离开后,夜幕已经沉沉罩住城堡。
适当的休息后,客人们已经整治得当,行装齐备,大家精神饱满的等候着一场盛宴。
那头狮子,仍等待着各色优秀的猎手追寻他的踪迹。
我并非猎手。
他等待我,不过为了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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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农:照顾遗孀是每个美齐拉绅士都该做的事。
爱伦:MDZZ,老子勇气一米八。
比奇:好气哦,可是要保持微笑。
斯塔路:来啊,揍我啊,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