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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9：酸涩
Episode 9：酸涩
晚间才回去。
吃了一肚子小吃，发间系着五彩的绦带。
他还是送我到封宅。管家迎出来时满眼的暧昧。
我却也不理。因我早看到了停在宅里的那辆黑色别克。
顾信之来了。
我送脱了一路上自在捉着的邵云一的手指，等车一停便飞奔下去，一路跑进宅里。
信之。
顾信之回过头来，绽出一个笑容。
他伸手轻轻抹了抹我的嘴角，低声道，回来了，吃饱了么？
我扬着脸弯着眼笑。还未待我说什么，邵云一也踏进来，扬声自然招呼。
信之。
顾信之黝黑的眼神滞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了几分，语气倒是平淡。
多谢你带衿遥出去，她该是闷坏了。
邵云一不说话，只是对着回过头看他的我微笑了一下。
我把衿遥送回来了，我也该走了。先告辞了信之。
他颔首，转身利落出去。管家随后送他。厅里只剩我和信之两人。
听说你们去了老四街，有什么好玩么？
信之倒了杯茶递给我。
哪有。我接过来，笑嘻嘻地，小小声地，我们去了城隍庙。
顾信之面上一僵。
我赶紧接口，不要告诉父亲，他知道了定会生我们的气。
信之垂下眼来盯着我。
我们？
我立刻听出了他语气中淡淡的酸意，心里却蓦地一甜，赶紧握了他手，柔声笑，我以后不跑去那种地方了，下次你带我去，好不好？
顾信之脸上泛起一点点笑意，他伸手擦掉额上刚才疾奔冒出的汗，嗯了一声。
五月过去六月来临，天气渐热起来。
邵云一还是时不时来探访，顺便带给我些细巧的玩意儿。
经过上一次，我也不似以前那么厌烦他，倒觉得他有时笑起来真的可以同信之媲美，一般温润雅秀。
父亲却越来越忙。
有时候一个星期都不来一趟。只让杨晨时不时送来一小盒张记龙须酥。他还记得我喜欢甜食。
杨晨还是老样子，对我不冷不淡态度恭敬。
一次无意问起，才听管家说杨晨竟比我要大近两岁。
这么说起，怪不得梁景苑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厌恶我。原来是我母亲抢了她的位置。
我咬了一口龙须酥，含在嘴里抿了口红茶，想起相片里母亲的笑脸。
想来那时母亲和父亲应该还是相爱的吧。
顺叔。
我唤声管家。
老仆进来，袖手在旁。
小姐？
帮我备车吧。我想去看看父亲。
我起身，准备上楼换衣服。
我跟你一起吧。
一个声音从大门口进来。
我转头，看到十一少铮亮的皮鞋。
我皱眉，我去看我父亲，你陪我干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你主动出去，刚好我采货也结束了，今天顺路去跟杨叔和顾叔打个招呼然后准备回去。
他拍拍身上的白色衬衣。
回去？
我眯了眯眼。
呵，已经舍不得我了。
他走近，嘴里调笑。
看到我不悦的神色，他惫懒地笑笑，扯扯已经歪斜的领带，揭开袖口的纽扣。
过两天我就北上返回了。
他凑过来，腆着脸嬉笑，告诉我你会想我。
还是改不了一往轻薄的调笑。
我厌恶地瞪了他眼，径自转头上楼换装。
我下来时他正稳稳坐在茶厅里喝我剩下的红茶。
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他指指一旁的龙须酥，抬高一边的眉毛微笑问道。
你管我。
我瞪了一眼，要走还不快点，我不会等你。
他斜斜地站起，口气有些无奈地叹道，小姐，是我等你好不好？
他走近，径自携了我的手，走近他那辆漆黑发光的别克。
邵云一挥手示意司机不用替我打开车门，他躬身，拉开车门。
请入，小姐。
我哼了一声，对于他刻意夸张的姿态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也看出来了，但是却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回头对管家说，晚上你们不用等小姐吃饭了，到时候我会把她送回来。
管家低头称是，开门。
汽车静静滑过喧闹的街道。
他竟少有地没有说话。
我好奇，于是望了眼正望着窗外安静侧坐着的邵云一，突然觉得他若不说话正襟危坐时侧脸格外忧郁清秀。
正想着，突然见他转过眼来，眼神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我蓦然微红了脸，没事找事地问他，你父亲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听到这话可能感觉诧异，司机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我确实不知道。
我实话实说道，轻咬了下嘴唇。
邵云一伸过手来，微笑，我知道你不知道。这样很好。
不好。我打断，挣开他的手，皱眉瞪道，启轩实业到底是做什么的？
邵云一弯着唇望着我笑，眨眼，这么想知道的话，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开什么玩笑。
我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去。
我曾祖父是靠古玩发家的。
邵云一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我转过脸来看他。他微笑，微微翘着好看的唇角，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光。
祖父继承下来，认识了很多人，凭借着微薄的家产渐渐着手了煤业。那时候战争时期，煤业很能赚钱。后来就慢慢又发展了船业，汽车业，纺织业，等等一系列很多产业。而等到祖父传到我父亲手上，启轩实业就是一个很大的牌子了。所以，说太多你也不清楚，只要知道我家很有钱就行了。
果然，一身铜臭。
我轻蔑地总结，甩甩头。
嗯。邵云一笑笑，作态地闻闻自己袖子，再看我，表情及口气一般无辜，没有啊。
我无奈地皱眉，转过脸去不愿理他。
父亲最后还是继承了祖业。
连锦本地的药业还是杨氏的天下。但是父亲一改他以往年轻的张扬，低调地开了几片药坊小心经营。
而且听说顾先生是父亲药坊除了父亲外最大的投资人。
他们都是同窗，而且父亲和他交情匪浅，看来也是应该。
车子停在父亲办公地方宽敞的场地上。
立刻便有人出来迎接。
云一。
那个人一身西装，不苟言笑的表情。
是杨晨。
他看到我同邵云一一同出来愣了一瞬，转眼便点头叫我，恭恭敬敬。
妹妹。
我心里哀叹了一声，却强作表情微笑，大哥叫我衿遥就好了。
杨晨带着波澜未惊的表情点头，转向邵云一。
父亲和顾叔都在里面。
好。
邵云一伸手携着我走进楼去。
这时我才知道他原是一早要来这里的。
我乜斜眼瞪他，口气恶劣，原来真是顺路。
他笑笑，却也不做声地推开走廊里最后一间屋子厚重的大门。
父亲抬头。
父亲。
我停在原地手足无措，本来想念的心情这时却顿住，不知道如何才可以亲近面前这个有着祖母般修长眼睛的男人。
哦，衿遥同云一一起来了。
父亲推开椅子，起身。
邵云一站在门口，恭敬地给父亲和另一个坐在屋内阴影里的身影微微倾身致意。
里面的身影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面带笑容。
嗯。
是顾先生。
他对着我笑，衿遥今天怎么一同来了？
我眨眨眼，笑容有些僵硬，原因实在难以启口。
明天我就要返回了，所以找衿遥出来陪我一同吃晚餐。她说要同杨叔来说一声。
站在一旁的邵云一开口。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听见门被重重扣了两下就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整齐戎装的青年人进来，面色严肃。他高挑着两道浓眉，先盯了一眼一旁的邵云一，又看看我，然后向着顾先生的方向低低叫道，先生，元帅府那边。。。
恩，你先出去等一下吧。
顾先生面色无波地点头，转向父亲。
可能老家伙那边还有些事，我先过去打理。
他接着转头笑着望着邵云一，云一你明天就走啊。这次走的这么急，难道是叔叔这里招待不周，叫你父亲如此着急地招你回去？
顾叔说笑了，哪有那种事。
邵云一低低笑道，露出好看的牙齿。
恩，货都采点完毕了？
是，完毕了。
邵云一点头。
顾先生点头，赞赏地微笑，很利索，果然虎父无犬子。他顿了顿，微微点头望着父亲道，那开来今天晚上就用不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给你践行了，你和衿遥两人自己打算吧。
他言毕望着我笑，我赶紧装作羞赧地低下头去，却暗地里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正亲热地环着我肩笑得恬不知耻的那个人。
杨晨送我们出来。
刚才那个个子高大一身军装的人正站在门口，抱臂斜斜地倚在墙上。
他看到我们出来，皱眉，却还是立正低头跟邵云一行礼。
十一少。
他嗓音低沉沉稳，军人气势非凡。
邵云一嗯了一声，便朝车子走去。
司机拉开门，我们上车驶出杨氏药业。
想去哪里吃饭？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邵云一率先问道。
我耸肩，不知道，不过看在你明天离开的份上，姑且听你一回。
好。
邵云一笑笑，对司机说道，去紫云阁。
奢侈。
我还是忍不住挤兑他一回。
这次晚饭时间，头次和邵云一和谐享受。
也许看在他要走的份上吧。
晚饭后他送我回封宅。
他替我拉开门，然后站在那片荆棘墙前，对着我微笑。
我心里微微一动。
你明天几点的火车？
我问道。
早上十点。
他眨眨眼，微笑地露出白色的牙齿，要去送我？
看着他微笑揶揄的表情，我刚才好不容易对他才产生的好感飞速离去。
不去。我要睡觉，睡过去。
我哼了一声，转身。却被扯住了手腕。
转过头去，看到邵云一琥珀色眸子里绽出的明亮光彩。
衿遥，要记得想我。
他轻轻地说，低头俯身吻上我的眼角。
我这次出奇得顺从，竟没有挣扎，眼睁睁地看着他丰润的嘴唇贴上我的面颊。
管家替我拉开门。我回头，看到邵云一还是一脸狡黠得逞的笑意，于是不顾形象地大叫，明天我绝不会去送你的，绝不会。
等到门关上，想着邵云一刚刚因为我的话语而失意耷下眼角的表情，我终于抑制不住绽出笑容来。
有这么好笑。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到顾信之站在我身后。
顾少爷等了小姐一个晚上了。
管家说道。
哦。我点点头，有些口渴，径自转入茶厅内。
茶厅里的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盒。
给我的？
我问顾信之。
顾信之点头，眼神有些深沉。
曾记的糖糕，今天刚好经过。
嗯。我回眸一笑，却没有打开。只是伸手给自己和他倒了杯红茶。
顾信之接过茶杯，未饮，却开口道，你，和云一出去了？
口气微微带有些酸涩，很淡，但我还是听出来了。
内心突然有些开心。于是我伸出手去，握住对面顾信之的手掌，本来不耐解释，现在却轻声道，明天他要返回，我同他一起吃顿晚饭，不要多想。
顾信之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话。
我看了看他，便打开他带来的盒子，拈出一个小小精致的糖糕，放在嘴里咀嚼，望着信之欲言又止的嘴角，心里突然有些淡淡的急躁和不耐。
本来应该很甜的糖糕，却因为时间搁置稍长，竟多了种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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