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东流

　　方钰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第一次宿醉，她恨不得一头撞在墙上昏过去算了。
　　望着寝室窗外斜进来的阳光，她无力的将头转进黑暗的一面。
　　昨夜……昨夜她是怎么回的家？她记得她问了谈霖一个问题，后来记忆就戛然而止，再次醒来就是现在。
　　所以说啊，她为什么要喝酒呢。
　　她缩缩脖子，将脸埋进被子里。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孟氏会不会知道她醉酒的事。以及这么晚了她还没起床，赵承欢是怎么帮她说话的。
　　赵，承，欢。
　　她心脏跳得飞快，比额角青筋的律动快上一倍。
　　他，他怎么了？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方钰摸摸自己的脸，开始胡思乱想。
　　“枫儿——”她皱眉，忍着头疼把枫儿唤进屋。
　　枫儿笑盈盈的走过去，面带羞涩。
　　“少奶奶……你醒啦。”她的这句“少奶奶”，差点让方钰吐出来。
　　“你怎么……这副表情。”
　　“我什么表情？”枫儿笑得更腻了。
　　“……”方钰闭闭眼，决定眼不看为净。
　　“昨夜我怎么回来的？”
　　“少奶奶忘啦，是你自己回来的呀。”
　　方钰缓慢的支起上半身，疲倦道：“是麽……我不记得了。”
　　“少奶奶怕是累坏了吧。”她弯起眼睛笑嘻嘻道。
　　方钰不明所以，心虚道：“我昨晚……”
　　枫儿抢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被少爷抱进屋时我还在外面寻你来着。”
　　“被他，抱进屋？”方钰抓住关键词重复了一遍，心跳，再次加速。
　　脸颊绯红一闪，她辩解道：“你想什么呢，昨天我只是喝醉了。”
　　“你和少爷就没有发生什么……”
　　“没有！”声音猝然提高，枫儿倒没什么，方钰自己的头可就忍受不了了。
　　她扶额缓了缓，就听枫儿解释道：“少奶奶别生气，我也是听桃之她们说的，少爷亲自把你抱进屋，动静了好一阵才……”她憋不住的笑道，“才安静下来。”
　　“枫儿！”方钰虽然迟钝，但她说得这么明显，想听不懂都难。
　　“好啦少奶奶，”她走去桌旁，端来一碗棕色的汤汁道，“这是少爷片刻前偷偷煨好的醒酒汤，你喝下去，头就不会那么痛了。”
　　“偷偷的？你是说母亲她们还不知道吗。”
　　“少爷怎么会让她们知道，”枫儿眉飞色舞道，“他可是躲在后院小池旁的假山里帮你煨的，汤渣直接就埋在了假山下，然后吩咐我照顾你喝下。除了少爷，我，其他人都不知道。还以为……”她给方钰使了个眼神，“所以少奶奶一直睡到现在。”
　　方钰瞪大眼睛，“他，他们真的这么以为？”
　　“夫人为此特地教训了少爷一顿……说要节制……”枫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这下方钰是真希望自己能晕过去。现在，立刻。
　　“少奶奶，少奶奶？”
　　方钰回神，目光聚焦在她手中的醒酒汤。
　　“少奶奶别想其他，这醒酒汤再放，可就冷了。”
　　方钰端过，汪汪的一碗醒酒汤看上去不怎么友好。她最怕喝这些，可赵承欢的一番好意加上自己本身已经难受得快要死掉，方钰眼一闭，屏住呼吸，一口气闷了它。
　　枫儿见方钰喝下，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块长长的用黄色牛皮纸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手心，对方钰道：“这是少爷给我的，说是少奶奶喝完醒酒汤的奖励！”
　　她展开牛皮纸，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棕色的硬物。掰一小块拿在鼻下闻，淡淡的甜味混合着苦香，很好闻的味道。
　　方钰咬一角入口，那硬物在温热的口腔内迅速融化。不甜不苦，说不上来的好吃。
　　“这是什么。”
　　枫儿欣慰道：“这叫巧克力，少爷托人从西域带来的，好吃吗？”
　　方钰点点头，“你也尝尝。”
　　枫儿等这句话好久了，她脆声的说了句“谢谢少奶奶”，随即掰了块巧克力含进嘴里。
　　“嗯，好吃！”
　　说起赵承欢，“承欢他人呢。”方钰问。
　　“今早进宫去了。”
　　要说早朝，他早该回来了。方钰心疑，圣上又留他是为了什么。
　　“少奶奶，你在关心少爷吗？”枫儿欢喜道。
　　方钰好气道：“我平常没有关心过他吗，那么大惊小怪。”
　　“不一样，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转眼养心殿。
　　圣上对一男子笑道：“御花园我不放心，要不然你就能看到前几日我命人移栽过去的绿梅，开得很是旺盛。”
　　那男子亦笑道：“圣上谨慎行事，这绿梅有机会再赏。”
　　这笑着回答的男子，正是早朝后被留在养心殿的赵承欢。
　　“莫将军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逼宫了。”他说得轻松，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最近有一事稍微困扰到了我，”他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是。”
　　“皇后说，她不想死。”他直截了当道，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的心情从不摆在人前，赵承欢参透不了亦不好胡做猜想，“圣上的意思……？”
　　“她是皇太后的表侄女，说这话就等于斩断了她们之间的关系。”
　　“确实。”赵承欢顺着他的意思道。
　　“所以你看呢，”他那抹处变不惊的笑再次浮现，“我想听的是你的想法，不是你的附和。我要听附和，早就去找张平了何须同你多费口舌。”
　　赵承欢低头而笑，尴尬道：“如果您非要我说，这决定还在于您。您的心是无法为他人左右的，皇后不论是生是死，您只要不后悔不犹豫就好。世上的事只要对得上这两点，我觉得都可称作圆满，无憾。结果必然是好的。”
　　“如果结果不尽人意呢。”
　　“不会的，”赵承欢像是想起了谁，笑容温柔，“只要您肯用心的做出选择并且选择到底，结果必然是好的。”
　　季玌潇洒的笑了两声，“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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