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天下

　　9.困局
　　高扬昼夜兼程，赶到金沙已是凌晨五点。他从县委书记位置调任运管局不久，接下
　　一个人浮于事、人心不稳的烂摊子，下属企业多数亏损，部门面临职能转型，运输车队
　　承包阻力重重，这次货车在外因违约被扣压，自己只能像救火队员疲于奔忙。
　　陈东阳早在旅馆等候，当即汇报相关情况。供货方柴经理拿出供货合同介绍说：
　　“协议条款很简单，并没有注明误期处罚的细则。他们抓住外商索赔这点做文章，明摆
　　着是设圈套蓄谋敲诈，可我们又拿不出依据无从反击。”
　　“汽车运输大多是口头协议，即时交易，因路况不好误期是常有的事，很少有人认
　　真追究，都怪我太大意。”陈东阳很内疚。
　　高扬手支下巴颏沉吟半晌，转过头问道：“订货方有何背景，信誉度如何，你们究
　　竟了解多少？”
　　“我们是通过君威商贸公司与那家商行搭上线的。以前打过几次交道，也没出过纰
　　漏，没想仅迟到一天，大米就被扣住不放。他们现在以外商说事，如何是好？”
　　“缺少担保，没有任何防范措施，你们怎能如此轻信别人？”
　　“问题出在运输环节，我是没辙了。”精明的柴经理要溜边。
　　高扬说：“先不谈责任，重要的是保住车货。好在事情是双向的，我们无依据，他
　　们同样提供不了，现在关键要弄清他们与外商签订合同的内容。”
　　早饭后，黎志一行数人风尘仆仆赶了过来。双方会面，黎志眼睛一亮，说：“您不
　　是高书记吗，还记得那个被困桑村的司机？”当年他与歹徒搏斗无法脱身，惊动县领导
　　才全身而退。
　　“小黎子当经理，几年不见大出息了。”高扬兴奋地对众人说，“那会车匪路霸猖
　　獗，他开的货车在瑞县可是鼎鼎有名。”
　　黎志介绍了解到的情况，分析道：“我怀疑他们所谓外商索赔纯系子虚乌有，要不
　　然不会这么安静，车与贷尚未转走是心虚的表现。我去与他们正面交锋，尽快摸清其底
　　牌。”
　　刘昊说：“我表哥在海关工作，答应协查他们是否办理出口报关，很快就有回
　　音。”祁梦云不甘落后，自告奋勇去市工商局查档案，查找元宝贵那伙人的劣行记录。
　　高扬交代柴经理盯紧对方，防止车辆和货物被转移。“大家分头行动，我这就去向
　　当地主管部门寻求帮助。”
　　由于工商部门介入，两天后纠纷得以解决。元宝贵受到处罚，大米直接售给当地
　　粮店，陈东阳在黎志帮助下满载货物踏上回程，高扬则兴致勃勃地参观顺达公司阳山分
　　站。
　　黎志一路介绍：“争取货源靠的是信誉，必须保证安全准时交付受货方，要做到
　　这点需要一支庞大可靠的车队。运输管理的重点在成本控制，努力提高吨公里效益，货
　　物一般按体积与重量分为两大类，有不同的计价标准，为了充分利用车辆运力和有限空
　　间，必须合理配货，这就要求货运站建立自己的存储仓库。”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闯天下，你们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站住脚的？”
　　“公路货运业门槛低，竞争异常激烈，取胜的关键在用心。你得跟各种人打交道，
　　应坚持诚恳待人，做到以心换心。还有诚信，运输安全和守时很重要。”
　　高扬看好这个年轻人，别看寥寥数语，凝结了多年心得。他佩服小伙子精明干练，
　　更欣赏他有经营头脑，问道：“你对家乡汽运业发展前景有何见解？”
　　“壶江汽运业得以长足发展有其特定原因。壶江位于内陆，千百年来以农业立县，
　　信息闭塞使百姓满足于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没有资金技术，基础设施落后，使壶江长
　　期建立不起像样的工业，当地的优秀子弟只有通过读书一批批地远离家乡，到外地求发
　　展。改革开放与沿海地区的经济迅速发展，既释放大量农村劳动力，又开阔了壶江人的
　　眼界。依仗有两条国道贯穿县域连接广东、福建与上海的地理优势，一些人倾其所有购
　　车从事货运，并很快获得丰厚回报。榜样的示范对民众胜过任何理论说教，脱离土地且
　　又急于摆脱贫困的农民从中看到希望纷纷效仿，他们不惜高息借贷买车，在短短数年
　　间，汽车运输业像雨后春笋般蓬勃壮大，成为远近闻名的运输大县。
　　“壶江公路运输业基本上是由个体构成，很多是家族衍生式发展，全村以运输为
　　主业的现象比比皆是。司机大都是农民子弟，没有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缺少必要的经
　　营和法律知识。他们采取自愿联营方式在各地找货源，主要靠个人素质独自经营，多数
　　能赚钱，有的亏本，一旦失败就会陷入倾家荡产的境地。少数职业道德差的不能按时履
　　约，个别人甚至因经营亏损铤而走险，损害雇主利益，任其发展下去前景堪忧。”
　　高扬说起车队改制，尝试市场求生存，希望顺达公司给予帮助。黎志满口应承道：
　　“国营车队在技术和设备方面有很大优势，加强合作可以互利双赢。目前，他们到上
　　海、广州、阳山等地货源可以找我们，随到随装，将来营业网点会更多。”
　　高局长告别时，祁梦云随黎志一同送行。他看出她的心思，玩笑道：“你可要小心
　　他哟，这是个得理不让人的主，难缠得很。”
　　“我才不怕他呢，正要领教。”梦云微笑回答。
　　同在这天晚上，包经理将薛丽约进宾馆，力劝她加盟南方集团。他说将与憩苑联手
　　开发娱乐业，希望她担任经理。“将来由你掌控憩苑，身家百万的女强人非你莫属。”
　　她似笑非笑道：“你说得轻巧，人家那么好摆弄？”
　　“姓侯的见了美女迈不开步，到时必定拜倒在你裙下。由你对付那个傻帽已是抬举
　　他了。”
　　“用美人计勾引竞争对手，不嫌丢人？”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你可别假戏真做喔。”
　　“你会在乎个不相干的人？太稀罕了。听说侯经理是个情种，不像你那么花心。”
　　“我的心肝宝贝，事成后决不亏待你。”他说着动起手来。她长得真美，足以让异
　　性为之心旌摇曳。但这美貌中带点冷酷，那似乎也是另一种令男人颠倒的表现，他就觉
　　得她够味道。
　　她适时打住，告辞道：“八字还没一撇，谈收获未免太早，待你们谈拢后再说不
　　迟。”
　　江南三月特别潮湿，梅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各种植物在雨水滋润下生机勃勃。
　　金灿灿的油菜花一望无垠，映衬于蓝天碧水间，与近处的桃林和远处山峦相映成趣。站
　　在高处远眺，色彩斑斓的田野直接天际，就像一张硕大无比的地毯。馥郁芬芳的油菜花
　　香，缕缕沁人心脾，蝴蝶在雨中飞舞追逐，那情景构成童话般的仙境。
　　上午终于放晴了，薛丽现身憩苑。在侯伟林看来，她就是美貌迷人的七仙女，那一
　　双媚眼能在一瞬间泛出无边使人心荡神驰的秋波，她启齿一笑能醉倒一片天地。她的突
　　然出现使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又使一切璀璨生辉。
　　她邀他考察娱乐场所，“不知侯经理说话是否算数，开办娱乐业不会信口开河吧？
　　我以为取名‘康乐中心’更为贴切”。
　　他对飞来艳福犹有不信，问：“薛姑娘真的愿意放弃高薪职位，和我们合作？”
　　“憩苑地势得天独厚，这里四通八达，流动人员多，光是来往车辆就是块特大蛋
　　糕，放着自身优势不加利用，难道眼睁睁肥了别人？”她坦率解释，“我从小喜欢冒
　　险，更欣赏事业型男人。憩苑开办娱乐业前景无量，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他本来满足现有局面，对扩大经营并不愿过多染指。怎奈年轻好胜，虚荣心在包运
　　来撩拨下极度膨胀，加上迷恋她的风度，大喇喇道：“就这么决定，我相中你的才气，
　　康乐中心将由你全权负责。”他决心绕过众人直接行动了。
　　她天生丽质眼高于顶，哪会将他看在眼里，听了一笑置之。
　　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憩苑建康乐中心，进展之快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说干就干，决定场地利用后院仓库改建。为了装修设计与设施选购，两人携手至
　　东林市区兜了整整一圈。当薛丽拿出方案预算，投资数额之大让侯伟林不觉抽了一口冷
　　气。
　　他担心投资回报慢，万一资金链出问题，将影响整个公司运转。她轻摇螓首道：
　　“活在世间，哪能没有风险？喝口水也可能呛死，但我们不能不喝水是么？俗话说得
　　好，行船走马三分险，四平八稳哪能赚大钱？”
　　他说：“如果真能实现目标当然好，只怕要办到很难。”
　　她柔声道：“要是不难，怎能显出你我能耐？”
　　他要支钱动工。许守成解释，上新的经营项目属重大决策，公司早有权限规定，个
　　人不能擅自做主。他说：“时机不等人，作为憩苑负责人，我有权随机处置。”
　　侯伟林雷厉风行，首个服务项目桑拿浴澡堂很快对外开张。他的独断专行引起同事
　　不满，许守成无法阻止资金被不断挪用，只好不断催促黎志回来。
　　“康乐中心”开局不错，因为聘用的服务小姐全部来自外地，前三天门庭若市，不
　　过据有心者观察，顾客大都是来捧场的本地混混。憩苑涉足服务业初尝甜头，侯伟林对
　　薛丽的迷恋也越来越深。他几乎整天和她待在一起，对其他事务不管不问，已身陷温柔
　　乡无力自拔，全然不知另一边包经理极为不爽。他的好心情注定不能维持太久，烦恼很
　　快就要找上门来。
　　薛丽受聘憩苑，两家合作的事却如沉大海。包运来对侯伟林迟迟不履约极其恼火，
　　为示笼络再次将薛丽请上酒楼。她正要劝他与运管局合作，也就顺水推舟。
　　他要商讨开拓娱乐业，她却游说采纳傅主任建议，利用县车队优势壮大南方集团，
　　两人各有打算，谈不拢在情理之中。他责备她不守信用：“女人抛头露面不就为钱？你
　　听我的要多少都可以满足。”她反驳：“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以为钱能主宰一切。”他
　　恼怒道：“那你究竟图什么？”她说：“我要尊重，这方面傅主任就比你强！”
　　“尊重能值几何？”他劝她回心转意：“你得慎重选择，商场就像棋盘博弈，远见
　　意味着财富，跟猴子干没有前途。”
　　她决绝道：“即便生活是场豪赌，也该只输自己输得起的，只赢自己用得上的。”
　　两人说不到一块，包运来兴趣随即转移。他开始讨好，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仿佛穿透
　　遮体的衣衫，令她感觉无地自容。他厚颜无耻地挑逗道：“人长得漂亮用不着吃苦，活
　　着就该及时行乐。女人好比这房间，迎来送往才有效益，闲置浪费太可惜。”
　　薛丽不想与他翻脸，委婉道：“包经理雄才伟略，不会流连欲望之壑吧？相信我，
　　攀紧运管局一定能干出番大事业。”她曾经南下广东淘金，混迹于歌厅舞场，着实赚了
　　不少，但决不算成功者。在那种环境，要保持洁身自好很难，周旋于有钱的男人之间，
　　免不了打情骂俏，关键时刻她总会知难而退。她下海的最大收获是学会揣摸各类人的心
　　思，懂得如何应付男人，在调情时总能全身而退。
　　她不能得罪对方，一味敷衍更激发他的淫心。他借酒装疯纠缠，揽过她就要接吻。
　　她婉拒：“包经理今晚喝多了，有事明天再议吧？”他哪里刹得住车，轻狂道：“薛姑
　　娘丽质天生，我见犹怜。咱俩珠联璧合，今天就做双宿鸳鸯如何？”
　　他将她抱住，意欲解带宽衣。她坚决不从，正色道：“请你自重，我得走了。”
　　包运来喜欢玩女人，但有原则，决不用强。他更相信金钱的魔力。薛丽不配合更增
　　添他的愤恨，必须对憩苑施加报复！
　　憩苑的食宿业务日渐火爆，尤其是在憩苑与芙蓉山风景区管理局开展合作以后，上
　　山的游客多半在这里落脚。阳春三月正是踏青游览的好季节，改革开放促进经济发展，
　　人们生活水平逐步提高，进山接受大自然熏陶的人日渐增多。
　　上午是客房部最忙的时候，毕慎嫣接待完一批从省城来的游客，轻松地舒展一下腰
　　腿，嘴里哼起流行歌曲，抬头瞧见许总管。
　　许守成为人谨慎，不到50岁已经两鬓花白，生活的重担使他过早地出现老态。他喜
　　欢这个嘴巴甜乐观活泼的女孩子。“你的礼物，主人交代了，别让其他人看见。”他微
　　笑着递给她一个包裹。
　　她一边拆开它，一边嘟囔：“什么东西呀，这样神秘？”
　　那是一本歌集，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我知道你很想得到它，请允许我献上一份
　　心意。”原来是卫东送的。她想起大年初一那天的情景，他们一起逛书店，他陪着她找
　　歌集，结果失望而归。“他倒是蛮有心计的。”她翻看着说。
　　“小伙子挺不错，值得交往。”老许爱惜年轻人，有心为他们牵红线，顺手整理被
　　客人弄乱的设施。
　　不一会，侯伟林满脸怒气走了过来，一脚将挡道的凳子踢出老远。南方集团滥价抢
　　生意，造成维修部利润直线下降，他刚与包运来发生一场激烈争吵。
　　他一声不吭地走进办公室，脸色阴沉地查看起账册。辛苦半月，盈余不足千元，离
　　原定目标差得太远。人的欲望真是怪，搁在三年前，这个业绩会令他欣喜若狂，如今却
　　失望之极。都是同行之间无序竞争的恶果，包运来说得也许没错，通过联合控制材料和
　　服务价格使利润最大化，应该是个好主意。两家联手挤垮其他竞争对手，统一全县汽运
　　及其配套服务市场，前景的确很诱人，可惜包运来开出的条件太苛刻，交出康乐中心经
　　营权？到嘴的肥肉岂容他人分羹！
　　阵阵南风给大地送来暖气，但他的心里却飘荡着股股寒意，一连串坏消息令他倍
　　伤脑筋。公司眼下处境让他进退两难，憩苑流动资金拮据，阳山那边又多次催促汇扩建
　　款，不仅黎志口气严厉，员工也用异样的眼光瞧自己。虽说建分站是集体决策，但他打
　　心眼里不赞成，公司自成立一直未见分红，吞金窟窿却越掘越多。
　　随着敲门声，谢小娟殷勤地出现在他眼前。她那双始终柔情似水的眼睛，一直盯着
　　他，眼光中满含难以抑制的爱恋。他烦躁地叹了口气。姑娘依旧痴情，而他曾经炽热的
　　欲望早已退去。
　　“你为什么老躲着，是不是嫌弃我了？”她幽幽地问道。
　　“哪里话，公司经营不顺，能有好心情？”他说着关上门，“告诉我，近来大伙都
　　议论些什么了？”
　　“你变了，还记得以前是怎么对人家说的？”
　　“感情不能永恒，你怎么还翻老皇历？回你的工作岗位吧！”他烦心事够多了，赶
　　紧将她打发走。
　　小娟来自边远山村，个子娇小但身材匀称，五官娟秀，锥圆的脸蛋上一笑两酒窝。
　　那个时代社会已经相当开放，尤其是公路沿线餐馆里的女招待与异性交往比较随便。因
　　为生意竞争，经营者的揽客手段不断推陈出新，利用女性顺理成章。有的餐馆老板为了
　　招揽生意专门雇佣年轻漂亮的女子，并对她们出卖色相赚取外快的行为视而不见，有的
　　为她们提供便利从中提成，有的甚至逼迫或者引诱女招待从事□□获利。憩苑饭店尽管
　　经营作风严谨，也不能完全免俗。顾客进门以挑逗女招待为乐事，摸摸脸蛋捏捏屁股，
　　年轻的打情骂俏，都是常见现象，是正餐前的调味品。小娟丽质天成，自然成为食客调
　　笑的首选目标，专门冲着她而停留食宿的司机不乏人在。不过，她可是个明白人，玩笑
　　归玩笑，出格的事绝对不干。
　　她春心萌动，起于侯经理的撩拨。事情发生在五个月前，那天她正在伙房里忙着，
　　他走进来突然在她臀部掐了一把，“你好啊，小龙女！”他笑着叫她。
　　“你干什么！”她尖叫着跳开。
　　“我说你很漂亮，尤其今天太惹眼，当心客人的眼珠子掉出来。”他涎脸凑过去。
　　她脸红了，赞美的话永远是年轻女孩的天籁之音。
　　三天后的傍晚，她被叫到经理室。他把门关上，亲自倒茶，问她习不习惯，有什么
　　要求。她问有什么事，他讨好说：“餐厅太辛苦，准备调你去客房部。”她不领情道：
　　“没其他事，我走啦。”他再三让她坐，她宁愿一直站着，办公室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待
　　的地方，她在这里浑身不自在。
　　他来回踱步，不发一声，喉咙里发出干咽的声响。她奇怪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
　　好。他停在她跟前，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冷不丁地一下子抱住了她，他一边发狂似的
　　吻她，一边嘟囔：“我喜欢你，知道吗？你跟着我，不会亏待你的。”她被吓懵了，拼
　　命地挣扎，他的劲是如此之大，简直使她喘不过气来。他抚摸她，她的整个身体都由于
　　那种奇妙的感觉而颤抖。姑娘第一次产生发自心灵深处震颤的感觉，也被他信誓旦旦的
　　爱情表白打动了。
　　第二天，她升任餐饮部领班，整个上午她都处在心神不定之中，满脑子都是侯经理
　　的影子。
　　半个月后，他们之间已经有一种默契了。一天傍晚，侯伟林兴冲冲地约小娟看电
　　影，坐下后，她发现他的手放在她的腿上，好一阵子她不敢碰它。银幕上一对情侣在热
　　烈地拥吻，她下意识地偷眼瞧他，发现他也在注视她，那灼热的眼光令她满脸羞红。
　　他在回去的路上心神不宁，她从他的神态中明白他在企求着什么。她不发一声，努
　　力地抑制剧烈地心跳。他停下说：“你好狠心，看着我受折磨。”她嘤咛一声扑进他的
　　怀里。两人忘情地吻着，像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互相吸吮，任凭情欲似火山一样喷发。
　　她发觉他解自己的衣扣，制止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
　　“我妈说过，那种事只有在结婚以后才能做的。”
　　他们的关系因此而更亲密了。姐妹们注意到她和侯经理在一起时就两眼发光，谁
　　都能看出其中的奥妙。有人劝道：“你在恋爱？千万小心。”她脸颊绯红：“你说什么
　　呀，羞死人啦。”
　　“猴子不是那种可靠的男人。他跟许多人好过，不适合你。”
　　她扭头跑开，大家望着她摇头。
　　有一天，他开车带她上芙蓉山玩。他们停在半山腰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到处不见
　　人迹，天地间只有他们俩。他们手牵着手沿着小道向瀑布走去。潮湿的石板路上铺满了
　　落叶，路两侧的榆树就像列兵整齐地排列，枝丫互相交错，形成了一个高高的拱顶，透
　　过树干和枝丫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隐没在云雾里的峰顶，树后面，两边的茅草丛一直通向
　　山顶，四周的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和潮湿。
　　他搂住她的腰，手指尖可以感觉到她身体的颤动。她温顺地依偎着他。转过一个山
　　弯，巨大的瀑布伴随着雷鸣般的响声豁然出现在眼前。它足足有数十丈高，水帘在阳光
　　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银光。俩人相互搀扶着爬下陡坡，开始在瀑布前嬉戏打闹。她有种
　　做梦的感觉，要他对天发誓娶她，他连连答应。
　　她转过身向他仰起脖子，双目微闭翘起小嘴，胸脯向前倾俯，像是发出邀请。他立
　　即将嘴印上去，同她长长地热吻。两人紧紧地拥抱着，一种汹涌如潮而又从未经历的快
　　感淹没了她。一辆旅游大巴加大油门冲了上来，停在公路旁，一群游客下来，嘻嘻哈哈
　　地奔向瀑布，把她从梦幻般的境界里拉了回来。山风阵阵，水滴飞溅在脸上，她感到一
　　丝凉意。“我们回去吧，还有很多事呢。”她建议。
　　她深深地陷入爱的旋涡。她是个很传统的女孩，一旦情窦洞开就不可收拾，直至满
　　脑子都是侯伟林的影子。可惜好景不长，不久她就感觉到他的冷淡。在憩苑人人都清楚
　　侯经理花心，他热衷“爱情”游戏，喜欢追逐异性并不断更换目标，薛丽的出现使一切
　　发生彻底改变。
　　包运来走进运输局副局长室，主人正在等候。他不请自坐，壮硕的身躯陷进沙发
　　中，自顾自地点上烟，眼光却四处游离着。蔡副局长问起与县车队联手经营考虑如何。
　　他一点不感兴趣，只顾兜售“整顿汽运市场秩序”计划。蔡鹏举哪受得了他这般举动和
　　目空一切的神态，只不动声色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表示。他不免有些失望，往前挪了
　　挪身子，压低声音说：“整顿有利汽运业健康发展，不仅企业获利，还能彰显主管局领
　　导有方。只要蔡局鼎力支持，南方集团愿赠送干股，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坐收渔利。”
　　对于他的得意忘形和故作神秘，精明的蔡鹏举何尝不知其味。他不愿参与也不拒
　　绝，毕竟如此露骨表达的人不多。他瞟了一眼手舞足蹈的包经理，又将身子靠在椅背
　　上，脸上也恢复了平日那种高傲。他委实看不惯对方那飞扬跋扈的样子。
　　看到蔡鹏举这种反应，包运来顿觉意兴阑珊。他本想依附运输局扯虎皮壮声威，哪
　　知刚出师就碰壁。他不甘心，冷寂了一阵后，重新鼓起三寸之舌：“南方集团撑起壶江
　　汽运半边天，也为主管局争得不少荣耀，局领导理应支持才是。”
　　“那可未必，在市局眼中，只看到顺达公司。”蔡鹏举已明显表现出不悦，“创业
　　是你们商家的事，我这里正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就不瞎掺和了，以免耽误大事。”
　　“就这样吧！”他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包运来脸上秋霜顿起，话谈到这个份上，只
　　得悻悻告辞。
　　蔡鹏举并非没有动心，全因对包运来的为人秉性太过了解。那种人所作所为纯由
　　利益驱动，毫无信义可言，需要你时水能点灯，触及利益六亲不认。对方之所以极尽巴
　　结，看中的是自己手中权力，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他可
　　不愿轻易蹚混水，到时鱼没捞着空惹一身腥。
　　包运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更加痛恨侯伟林，自己将他牵上道，却被撇在一边，联
　　想蔡局长透露的信息，意识问题严重，必须防止顺达公司冒尖。他回到公司立刻找马仕
　　利商量对策，要软硬兼施迫使憩苑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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