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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妇人绕梁古琴
几人顺着小径一直往前走,雩凉宫里面的残破,还不是最让人惊心的,让人感到窒息的反而是一种再无生机的压抑感,最里面是一间偏殿,清晨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棱,残旧的桌子上仍旧亮着微弱的油灯,一个看着面容不大,但是两鬓却已霜白的女子正在靠窗而坐,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
素绾和丫头跟着两名宫人走了进屋,坐着的女子没有什么反应,小宫女倒是先发现了,惊恐道:“你们要来干什么?”,两名宫人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径直走到坐着的女子面前,冷笑道:“常贵人,这些日子以来,在这里静养的还不错吧?”那位叫常贵人的女子缓缓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后又转头默然道:“是你们两个,赵珉呢?”一个宫人道:“赵夫人的名讳岂是你叫的?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夫人怎么会来呢,免得沾了一身邪气。”另一个则带了几分邪恶笑道:“不过我们夫人惦记贵人,在这里少人关心,特意命我俩来送壶酒,给贵人暖暖身子。”说罢,则取出酒壶,放置常贵人面前道:“夫人是自己喝呢?还是要我们俩帮贵人一下呢?”说罢,二人止不住的恶毒的笑起来。
常贵人冷冷的笑了两声,端起酒壶,举至头顶平齐处打量这壶送命酒,这时常贵人身边的小宫女突然反映过来,惊恐的用手指指着二人道:“你们,你们竟要毒死贵人。”说完就上来抢常贵人的酒壶,被一个宫人攥住手腕,厉声道:“你急什么,你的主子走了后,自然会送你过去陪她。”
素绾站在后面,手心都紧紧的攥出汗来,却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她并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看到这两名宫人如此盛气凌人,她真恨不得这个常贵人不要坐以待毙,而是打碎这壶毒酒逃出去,然而,即使常贵人真这么做,宫闱森森,又能逃到哪里去?
常贵人显然是被最后这句话激怒了:“你们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年纪大的宫人道:“贵人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得了别人?”
常贵人激动道:“我身边就剩了秀儿一个女婢,你们还要赶尽杀绝。”
另一名宫人道:“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上头可是交代下来,你这里,连只蚂蚁都不要活的,常贵人,我说你就别挣扎了,好好的上路,也少遭点罪,早知今日,你当初就不该朝赵夫人下手,赵夫人如今不能生育,可都是拜你所赐,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也是便宜你了。”
常贵人怒用手指指着她道:“你”,指尖微微颤抖,终是说不出话来,良久,拿起毒酒,大笑,正准备一饮而尽,那叫秀儿的宫女却猛然挣脱一名宫女的钳制,挥手打落那壶毒酒,两名贵人见状,指着秀儿怒道:“看来要先送你上路给你家主子指路,省的碍手碍脚。”说着,其中一人就拿出一条白绫,猛的系在秀儿的脖子上,使劲要将她缢死。常贵人见状,终是不忍,撂了毒酒,扑上来抢救自己的婢女,这边两名宫人赶紧按住常贵人,将白绫直接勒在她的脖子上,然后用力扯,秀儿则趁机又扑上去咬年级较大那位宫人,那名宫人吃痛松开手,然后扑过去扯着秀儿的头发在地上撞,将她生生撞晕了过去,这边年纪轻的宫人一个人招架不住,忙向素绾和丫头喊道:“你们两个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素绾和丫头竟是站在哪里,只觉很难迈出脚步去帮他们做这样的事。年纪大的宫人见素绾和丫头竟然是无动于衷,怒喊道:“你们二人若是今日不照吩咐去做,我们必禀明夫人查处了宝墨园。”
素绾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丫头见状也跟着艰难向前走去。
年纪大的宫人将系在常贵人脖子边的白绫递给素绾,素绾拿起来,却只觉手哆哆嗦嗦,这是让自己活生生的杀人啊,难怪今日临行之前说这样的话,年纪大的宫人见素绾手抖的厉害,便索性将她推至一边,骂道:“没用的东西。”,亲自过去将白绫用力一扯,素绾看到常贵人两眼发直,由气若游丝,直到气绝身亡。
两名宫人见常贵人已死,便又过去将秀儿和常贵人都吊在屋顶上,作成一幅自杀的行迹,收拾停顿之后,吩咐素绾和丫头去找来柴火,两人又一把火烧了这间宫殿,方走了。
素绾看着火烧完了整间屋子,心里受到很大颤动,刚才活生生的两个人此时已经成了两具冷冰冰的尸体。人命脆弱,在权贵们的手中,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自己无能为力,甚至连自保也不一定能做到,素绾只能默默为他们在心里默默祷告一番。
丫头觉得这里阴森可怖,便拉着素绾要走,素绾不忍丫头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么多,便跟着走了,在经过一间房舍的时候,却从窗口看见一架旧琴,琴弦虽然破旧,但是也被主人爱惜的放置在琴匣里,素绾是爱琴之人,便将它取了出来,带回宝墨园。
回到园子里,拿到手里,只觉这琴看着破旧,但却似与平常女子演奏的琴有所不同,便仔细辨认了一下,突然惊到:“这不就是绕梁古琴么!”
老宫人在榻上刚喝完丫头熬的药,听到素绾的话,便道:“你拿过来我瞧瞧。”
素绾便将琴奉上,老宫人也仔细辨认了一会,笑道:“这琴看似破旧,实则琴弦与琴身都是上好的材料制成,姑娘真是好眼力。”
素绾疑惑道:“相传楚庄王迷恋此琴,沉醉在琴乐里,连着七天都未上朝,后经樊姬点醒,便让人将绕梁古琴捶为数段了么,绕梁古琴为何如今还在世上?”
老宫人笑道:“姑娘是从何得知。”
素绾道:“坊间传闻皆是如此。”说完便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老宫人笑道:“坊间传闻多是人云亦云,殊不知在这传说过程中早已将事实更改,也未可知,试想这楚庄王如此迷恋此琴,只需将此琴封在琴匣,放置库中即可,又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烧毁它呢?”
素绾心悦诚服,点头道:“素绾受教了。”
说罢,以手抚琴,琴音铮铮,不禁叹道:“果是好琴。”说罢,又觉得痛心,琴声崩裂成纹,这可是上古的名琴啊,居然被搁置在这里任凭尘土遮掩,宝物蒙尘,令人痛心,素绾拿出紫色绢花,轻轻拂拭灰尘。
老宫人道:“这可真是个稀罕物件,姑娘,这宫里有个地方,叫司宝司,姑娘若是愿意去献琴,说不定会得些赏赐。”
素绾轻抚琴道:“就算不为赏赐,我也不希望宝琴蒙尘,希望我明日能把它归还给司宝处。”
跛足匠人道:“司宝司的管事女官梁氏倒是待人和善的,姑娘去了,最好这梁女官看上姑娘了,收着做个身边人,倒是有个指望的,不然,白白的呆在这里,倒是把姑娘的好年华都给耽搁了。”
素绾笑而不答。
第二日,素绾便去了司宝司,然而管事女官梁氏倒是不在,恰逢司宝处今日是两个小女官当值,一个叫做徐翠芝,一个叫做何观妮的,素绾请人报了通传,二人听得,这徐翠芝道:“一个小小宝墨园的看守宫女,有何宝可献?定是以次充好。”
何观妮用手指拈起着前日进贡给梁女官的果品,一边吃一边道:“一个小宫人,懂得看什么宝物,早早打发了她就是了。”,因命人赶走她,素绾苦等半日,却只出来的小丫头,上前问个究竟,岂料这什么主子养的便是什么奴才,小丫头道:“你一届看守宫女,也想以次充好,来贿赂女官,不将你交到慎刑司,已经算是大人的情面了,还不快走。”
素绾只得转身归去,岂料没出这司宝司的大门多久,却被另一个小丫头叫住说大人有请,素绾便跟着她进了房间,早有何观妮在那里等候。
原来这何观妮比这徐翠芝要在这里多呆了几年,于这宫里的事情更加熟知,这何观妮却是存了另外的想法,这冷宫,掖庭这种地方,也不乏出身有名望的人,后来家族没落失势,不得已进了那种地方,今日这宫女既然敢找上门来,也未必这一个小宫人,就一定没见识,因此,想了想,便对着身边的小丫头耳语几句,叮嘱她在素绾出门之后,又将她带回来,顺带瞒着徐翠芝。
素绾将绕梁琴献上,何观妮看了几眼,琴身上断纹斑驳,一种古旧之感,因问道:“你说这是上古名琴绕梁,可有什么证据?”
素绾道:“禀大人,古代名琴绕梁,古琴以琴音为证,绕梁古琴,琴音回响醇厚,余音清远,绕梁三日而不绝,是以为证。”
何观妮又道:“可是这琴上面竟然有断裂纹,又作何解释?”
素绾道:“凡是上古名琴,盖琴不历五百岁不断,愈久则断愈多……凡漆器无断纹,而琴独有者,盖他器用布漆,琴则不用;他器安闲,而琴日夜为弦所激。”
何观妮听到,点头道不错,因又询问了素绾是如何发现古琴的,盘问之后,便道“这琴是真是假,恐怕还得放在司宝处验证一番,姑娘请回去暂等几日消息,若是真琴,到时定禀明梁大人,重赏姑娘。”
素绾听了,心下忖度,何观妮为人并不可靠,她这一回去,怕是要抢自己的功劳,但自己又岂是因为贪功才来献琴,心下倒是对这位何大人有几分好笑,因也说道:“小人只是希望宝物重新见得天日,司宝处才是它该呆的地方,还请大人好好鉴赏”
何观妮点头微笑,请人赏赐了茶叶给素绾,便让她离开了。
没过几日,宫中就传遍消息,司宝处女官何观妮慧眼识珠,竟然发现上古名琴,已经将她呈现给皇后,皇后又转手将它赏赐给了太子妃。何观妮也因此加封为司宝处二品女官,官职仅低于梁女官。
听到消息时,素绾正在宝墨轩里擦拭东西,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老宫人倒是叹息了一声,他一直觉得素绾在这里可惜了的,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素绾有机会出头,偏偏这功劳被人抢了去,是以深为可惜。丫头则稚气朗朗的道:“明明是素绾姐姐先发现的,何女官却说是自己先发现的,太欺负人了”。素绾忙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着丫头说道:“这话出去可千万不敢乱说,要是被别人听到就不得了了,我们身份低微,只会被人说是诬陷女官,这罪名可不小。”丫头从小在宫里长大,倒也晓得这其中必有厉害关系,因此嗫着声音道:“素绾姐姐,我出去定当不说”素绾捏捏她的小脸道:“这就对了。”小孩子家毕竟事情忘的快,丫头看见素绾捏她的脸蛋,又道:“素绾姐姐,前几日你教我写的字,我都有练习,你来看看,我可有长进?”说完拉着素绾便进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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