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千金少爷

　　一大早，柳浩轩被客厅的吵闹声惊醒，打开房门，吓了柳浩轩一跳。
　　一二十个穿着一样，带着口罩、手套、围裙的人，拿着扫帚、拖把、吸尘器、毛巾，风干机。二楼的走廊里站满了搬书、装书、擦书架的人。奇怪的是动静这么大，空气中居然没有灰尘。
　　看见柳浩轩出来了，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正襟危站。
　　“千少爷好！”
　　柳浩轩四下扭头并未发现身后有人，这才反应过来那些人是跟自己说话。刘妈从里面走出来。
　　“千少爷，饭在阳台吃，今天大扫除，实在抱歉。”柳浩轩这才明白，原来今天是月初啊。柳浩轩睡意朦胧得走到烟台，程甜甜已经吃着早点了。
　　看见程甜甜，柳浩轩说：“那么多人，我还以为你说的清洁阿姨是刘妈。”
　　“她怎么弄得完，只是负责这些而已。”
　　柳浩轩在程甜甜家已经住了半个多月了，除了每天刘妈来做饭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个“千少爷”的称呼，他听着也不再别扭，可今天一见这架势，柳浩轩心里的别扭立即被放大了。
　　“甜甜。”柳浩轩犹豫着说。
　　“嗯？”
　　“我想走了。”
　　程甜甜吃东西的动作僵在空中，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只听柳浩轩接着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可我们毕竟非亲非故的。这半个多月在这住得挺开心的，可我总不能一直……”后面的话柳浩轩说不出口——他想说觉得自己有点占便宜吃软饭。程甜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动作不再僵在空中，一个劲儿的吃东西。
　　“甜甜，你说句话。”
　　“说什么？”程甜甜依旧没有抬头。
　　“我再住两天就走吧。”
　　“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不像现在这样。”
　　“你没有身份证，哪都去不了。时间久了，会被怀疑，说不定会被派出所查出来送回去。”程甜甜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不像吓唬，也不像往日那个嘻嘻哈哈的傻女生。
　　柳浩轩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没有身份证，去不了外地，香南市的宾馆，能住的都住过了。即使找工作，来历不明别人也不会要的。
　　柳浩轩突然响起一件事：“甜甜，你之前说，让我用另一个身份活的事……”
　　“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跟你说那个身份是吗？”
　　柳浩轩没说话，却已经默认了。跟程甜甜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开心，可他的良心过不去。
　　柳浩轩接着说：“我不可能一辈子住你家躲下去，况且你爸妈回来，你怎么交代？所以还是说下那件事，我去别的地方，这样好点吧。”
　　“为什么不可能？”程甜甜终于抬头看着柳浩轩柳浩轩。
　　“什么？”
　　“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家住下去？”
　　“一个陌生男的，一直跟你住在一起？传出去你怎么办？”
　　“哪里是陌生男的？你现在是我哥。”
　　“那你哥回来怎么办？”
　　“我都说了他不会回来。”
　　“那你把假身份的事跟我说清楚，等我不能演下去的时候，再走。”
　　程甜甜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擦嘴，不急不缓地说：“你的假身份，就是我哥。”
　　柳浩轩愣住了，自上次说过那件事后，程甜甜就没有再提过，他一直以为来她家只是暂时歇脚，扮演千金的事也是一时的，没想到程甜甜说的假身份，竟然就是千金……
　　“那你哥回来怎么办？”
　　“你要我说几遍啊？他不会回来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回家呢！就算他不回来，你爸妈总会回来吧？”
　　“我爸妈早上打了电话，下周要去国外参加书画交流会，春节不回来了。”程甜甜停顿了一下，“如果春节他们不回来的话，其他时间就不会回来了。明年这个时候再说吧。”
　　柳浩轩这才想起来，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四了，不能跟妈妈妹妹一起过年的柳浩轩突然悲伤感难以抑制，没想到程甜甜说起爸妈不回来过年的事如此平静，好像在说“下午不想吃饭了”一样。

　　论谁出生在条件这么好的家庭，都会很开心吧，可是谁知道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要自己填补多少感情上的空缺呢。此时的程甜甜正悠闲地喝着热果汁，透露着一种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不知为何，柳浩轩心疼起来，他想留在这里陪着程甜甜，有多久，是多久。
　　“那……我就这样一直当大少爷吗？总觉得怪怪的。要不就家务那些事我做？”
　　“你现在是我哥，做什么家务？再说了，辞退刘妈是不可能的，等咱俩开学了要有人做饭。如果你觉得别扭，那以后月底你自己大扫除，我对灰尘有些过敏，做不了。”
　　“啊？我自己？”柳浩轩看了看正在客厅忙碌的几十号人，看着都累。
　　“开玩笑的！”程甜甜翻了个白眼。
　　柳浩轩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等咱俩开学？”
　　“对啊，哪有请人过来白吃白喝当大少爷的。开学说高二下学期了，我哥跟我一个班，他初二以后就只在开学时去报道，然后就找不到人了，高中也这样。上学期末，年级主任说，如果这学期我哥再不去上课，就开除他学籍了。那个学校的学籍很贵的！”
　　“你哥还真……”‘败家子’三个差点脱口而出，可是程甜甜早已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
　　“才不是败家子呢。”程甜甜说，“他成绩很好的，初中没有去上过课，裸考考上了德川高中。德川是个比香南市一种还牛X的贵族高中。要么成绩巨好，要么巨有钱。”
　　“这么说……你哥应该是巨有钱吧？”
　　程甜甜没理会柳浩轩的没事找事，接着说，“他只是不喜欢上学而已。如果学籍开除，以我爸妈的身份，会跟他断绝关系也说不定。我爸妈说过对他没有任何要求，飙车什么也不管，学要上到本科毕业，不然就不认他了！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靠你了！”
　　“那你哥怎么不自己回来上？”
　　程甜甜露出一个‘你是傻吗？’的表情，但还是解释说：“都给你说了他不喜欢上学，也没空上。”
　　“那在干嘛？”
　　“国际赛车。”
　　“那不就不用上学了吗？”柳浩轩不懂程甜甜家是个什么结构。
　　“我爸妈是搞书画的，他们觉得赛车不是个正经事，只要学籍留着，就有改邪归正的后路。”
　　“也是。那还真要找一个人替他在学校呆着了。”
　　“对啊，所以很重要。我把能想的人都想了，没一个可以代替我哥不被发现的，直到那天看见你……”程甜甜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
　　“所以你是在一开始就想到真假美猴王的事了？”在程甜甜家的这段时间，柳浩轩每次一起床就看见柜子上的全家福，一开始只觉得自己跟相片上的男生有点神似，可是穿着风格一致后，越发觉得相向。
　　程甜甜说：“我才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太像了，认识一下也好。”
　　“替他上学没什么，可是我只……”柳浩轩想说只上过小学，又突然打住了，“我初中都没读完。”
　　“没关系，你只要去上学就好了。”
　　“那要被同学认出来呢？”
　　“他们倒想认出来呢！可是见都没见过，我哥只在报到的时候去过，他不喜欢跟同学接触，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高二又是新分的文理科，精英班那些人更不清楚我哥了。况且，你们两个的气质很像。”
　　柳浩轩开始对那个叫千金的男孩子产生兴趣了。“连人缘都没有？不像照片上笑得那么灿烂亲切的人啊，说得我都有点想见他了。”
　　“没机会了。”程甜甜声音小到只有自己听得见。
　　“什么？”
　　“没什么，看缘分了。”程甜甜眼神躲闪，在想事情的柳浩轩没有注意到，程甜甜的眼睛有些红。
　　“我要做什么准备吗？为了不给别人看出破绽。”
　　“不用，就当新同学好了。”
　　“哦。”
　　“对了，你需要准备一件事。”
　　“什么？”
　　“高冷。”
　　“啊？”柳浩轩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对那些不认识的女孩儿，不管对方多漂亮、多女神、多有吸引力，都要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必要时候，礼貌都不需要有。”
　　“像李奇那样？”柳浩轩想起那个目中无人的富家子弟，心里一阵厌恶。
　　程甜甜歪着头认真思考了一番。“不是，只是没兴趣，很冷淡，但并不会恶语伤人，说让别人难堪的话。”
　　“比如？”
　　“有个女生给你递情书，你要说，‘谢谢，不用了。’；有很漂亮的女生说‘我喜欢你’，你应该回她‘谢谢。’‘知道了。’‘嗯。’这类；遇见那种放学堵你的女生，你要回‘我不喜欢你，但不要让我讨厌你’……诸如此类吧，总之我哥是个除了赛车，对什么无感的人。”
　　“那对你呢？”
　　“单独跟我在一起会热情，有人就不会了。”
　　原来是个内向的人啊，跟自己正好符合。柳浩轩如是想。正在想着，客厅的门开了，刘妈走了出来。
　　“程小姐，千少爷，打扫好了，没什么事我就让她们回去了。”
　　“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要过年了，这几天就不用来了，我们去外面吃。”
　　“不用不用。”刘妈急忙说：“我家里没什么事，外面的饭不干净，还是我过来做吧。”
　　“刘妈~”程甜甜声音突然这么甜腻，要不是柳浩轩用手护住了下嘴，当真要咳出声。“刘妈，还有小桃子要照顾，我跟我哥都这么大了，没事的，忙一年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谢小姐，那我下午买点东西放冰箱，年前再过来看一次，你跟少爷记得吃东西。”
　　“嗯嗯。”
　　刘妈给清洁工结完帐，就走了。其实如果程甜甜是一般家庭，柳浩轩倒不觉得在这有什么，可是现在的状况，总觉得有吃软饭的感觉，一想到这，就如鲠在喉。
　　打扫的人都陆续离开，看着柳浩轩那一脸震惊的样子，程甜甜说：“你是不是感觉我家超有钱？”
　　“对啊，打扫个房间请这么多人。”
　　“一个月才一次嘛，而且这些和刘妈的工资都是我爸妈负责的，我有的也只是生活费而已。”
　　“那一个人吃饭变成了两个人……”
　　“刘妈买饭菜的钱一起放到工资里了，咱俩走读，零花钱算起来还是够的。”
　　“嗯，你的零花钱不用分给我。”
　　“那你怎么办？”
　　“我不爱吃零食，衣服现在也有了，我出来时带的钱还有一点。暂时没问题。”
　　“哈哈，真好。”程甜甜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柳浩轩总觉得自己要被她这种时小孩时大人的样子弄得人格分裂了。
　　程甜甜擦了擦手说：“吃好了吗？去买年货。”
　　“什么年货？”虽然柳浩轩知道过年很忙，但那是家人在的时候，现在就他们两个未成年，有什么好忙的。
　　“对联啊！买来你贴。”
　　“哦，对啊。”
　　“灯笼鞭炮饺子新衣服啊……”
　　“新衣服我就不用了吧，有那么多。”
　　“不行，意义不一样！要跟我买兄妹装！”
　　柳浩轩还想说什么，已经被程甜甜推出了阳台，向大门走去。

　　是商业步行街。再次来到和程甜甜初相识的地方，柳浩轩有种故地重游的感怀，虽然才来香南市三个月，但他已经爱上了这个城市，在这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看着旁边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吃的程甜甜，当渐渐习惯了她的身高以后，倒觉得她的形象日渐娇小起来。可是有一个问题，柳浩轩自始至终想不通，程甜甜这么单纯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之前班级聚会时，其他同学好像不喜欢她，不，准确说是故意为难她。
　　过完小年就开学了，答案应该很快就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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