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

　　季小敏回到办公室，赵伟铭已经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正在打电话。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指指电脑——“弄好了。”
　　他也注意到了季小敏身上靓丽的衣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接着埋头做事。
　　季小敏环顾四周，陈瑜果然没有来，大家都在各自忙着，并没人注意到她这才舒了口气。
　　手机上有个信息，吴帆发来的。
　　“衣服回家记得洗干净，但是不用还我了。放在衣柜里很久，怕是有些霉味。”
　　他真是细心。季小敏心里暖暖地。牛肉面的香味在口中萦绕。黑松沙士喝下去后很想打嗝，她拼命忍着，头转向一边。他却笑笑：“没事，碳酸饮料喝了是这样的。”
　　她没敢看他，只是用纸巾捂着嘴。他不语，昂首挺胸在边上一路跟她走到了车边上，帮她开门。
　　对了，走的时候他淡淡问了句：“咱们气场挺合，以后有时间的话介不介意跟我出来？”
　　她说了句：“最近不行，工作太多，加班时间都超了。”
　　“哦。”他边开车边转过头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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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季，把整理好的一季度报表拿到我办公室来。”陈瑜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出现，冷冷地吩咐着，一边上下打量她，“今天打扮得不错。快点啊。”
　　季小敏一惊，心中暗暗叫苦，破电脑刚刚弄好，自己回来后屁股还没坐稳呢，怎么整理啊？这下完了。
　　她脸色苍白，几乎要瘫倒在地。陈瑜可不是好糊弄的，跟她实话实说只会招来一顿骂，说不定被她炒了也有可能。作为部门经理她绝对有这个权限。自从进公司，季小敏从没得到她一句夸奖和一个笑脸，年会上她也只是跟高层们谈笑风生，转身看到下属们就还是一张不阴不阳的脸——实在可怕。

　　“报表是伐？在你右手边，打开看看。”赵伟铭慢慢走过来，不紧不慢，“电脑一弄好文档就跳了出来，估计是你要弄的。我就索性好人做到底了。”
　　季小敏惊喜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跳起来拿起文件夹打开来大致看了看，一字一句地看着赵伟铭说：“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赵伟铭努努嘴：“赶紧送进去，你不怕她发飙啊？吃不吃饭改天再讲。”

　　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规定的五点下班时间谁也不敢动，全部乖乖留在座位上做样子。其实你做什么没人真正在乎，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六点一过，陆续有人站起来，喝茶的喝茶，聊天收拾东西的还探头看看陈瑜的办公室。
　　“她走了没有？”
　　“还没。没见出来过。你想走走呗，人家是部门经理，薪水高就得多出力。应该的。”
　　“说这种话当心被打小报告，到时候奖金工资一起扣就惨了。”
　　职员们八卦着，冷嘲热讽调侃着自己。
　　“这女人真是，自己拼命讨好上头，害得咱们也得受连累。”有人恨恨说了句。
　　“更年期知道吧，说不定那个不和谐也会的……”大家一起捂着嘴笑，“这个说不定哦。”

　　赵伟铭背着包走过来：“你们走不走？待会儿她出来说不定又有工作。”
　　众人这才说笑着陆续往外走，嘴上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着八卦。

　　“赵伟铭，你走啦？”季小敏也收拾好了，听大家谈论陈瑜觉得挺过瘾，这会儿劳累也消除了一半，“今天太感谢了，有空不？”要不是他危难时候出手相救，今天这关真的过不去。

　　赵伟铭笑笑：“今天不行，改天。改天你请我啊，我记住了。”他冲季小敏摆摆手，也走了。

　　窗外华灯初上，上海的夜幕缓缓拉开，仿佛一出精彩戏剧的华丽登场。透过窗户，远远看得的外滩那边东方明珠的光晕，七彩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使得天上的繁星黯然失色。

　　太晚了。季小敏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写字楼，到了路口停下来，四处张望。她想叫辆出租车，起步价可以坐到地铁站，实在太累。
　　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们神色悠闲。
　　居然一辆空车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转身准备过马路。红灯。等等吧。

　　“小季，去哪儿？上车，我送你。”陈瑜在路口摇下车窗，冲她招手，口气不容置疑。
　　季小敏稍稍犹豫了下，领导招手敢不过去？
　　眼看要变灯，她飞快的跑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

　　“去地铁站吗？哪条路上的？”陈瑜声音很柔和。车里闻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是的经理，就在前面，要过三个红绿灯。”季小敏忐忑不安，“您也刚下班？让您送我太不好意思了。”
　　陈瑜笑了笑：“这有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今天忙坏了，这会儿我也不急。以后不在公司里就叫我陈姐，别经理经理的。”
　　季小敏没敢接话。

　　陈瑜的车内干净整洁，跟她的人一样，一丝不苟井然有序。看来这的确是她的风格。

　　“小季，第一季度刚过，你工作有进步。今年拼一拼，争取能拿到我们的年终奖。”陈瑜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公司每年五个名额，大家都在争取。年终奖的奖金每年都在往上提，你得打醒十二分精神，别整天没睡醒似的。”

　　果然，没两句话之后又恢复原样。
　　“经理，我能力有限，只能试试。”季小敏底气不足。
　　陈瑜笑着摇摇头：“你呀，缺乏自信是个大毛病，要是不改，永远竞争不过上海人。你看看我们部门的女孩子，哪个像你这样？”
　　“我……”

　　“我对属下的要求都一样，这对你们也是考验。能否过关就看你自己了。外地人来上海，不拼哪有出路？”
　　“经理我知道了。谢谢您……”
　　季小敏觉得自己在陈瑜面前像个小学生，只要她开口自己会紧张。

　　三个路口很快到了。下车时陈瑜注视着她：“上班再早点，别迟到。”
　　季小敏点点头。

　　终于到家了。伸手摸钥匙，门却开了。
　　黎晨微笑着打招呼：“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她愕然：“你怎么在这儿？……”
　　“哦，张楠今天加班，我替他先回来做饭。”黎晨穿着个围裙，搓搓手解释，“要是没吃就一起吃，他马上也要回来了。”
　　原来IT男叫做张楠，季小敏想起来了，这名字签合同时见过一次。

　　客厅里餐桌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红烧排骨，土鸡汤，清炒鸡毛菜还有洋葱炒蛋。

　　很丰盛。季小敏饥肠辘辘地看了看，莞尔一笑：“好，我去洗手。”

　　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饭已经做好了，先吃再说。季小敏走进房间放下包，换了件衣服出来，发现黎晨把饭也盛好了。一瓶葡萄酒，两个杯子，静静地候着。

　　“请坐，咱们先吃吧。他很快回来。”黎晨面色微微的尴尬。
　　季小敏老实不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

　　“你的手艺还真好，我不客气了。”季小敏加了一大块排骨给自己，语气很轻松，“以前不知道你会做饭。”
　　“我后来学的。”
　　“哦，是女朋友要求的吧？”季小敏惊讶自己说了这种话，与此同时她发现，这话出口的时候，心痛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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