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旦

　　林石出的成绩在下滑。
　　他很多保持多年的好习惯都被打破，他不再花那么多时间刷题，他坐在书桌前的时间和顾眉生一样，然后他们两个双双消失。
　　我们都是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在家都这样，更何况他们两个在学校只是隔了几层楼？
　　我坐在书桌前，手使劲捏着笔。
　　可我有什么资格去提醒他们，这都是他们心甘情愿的。
　　我这样想，然后就决定不要再想。
　　当然，如果不是我看见了林石出那张和以往差距甚大的卷子，我也不知道这些。
　　林石出是有梦想的人，他不会自己毁了自己的吧。
　　我忘了，不成熟的爱，也足够毁灭一个人。

　　顾眉生生来多情。
　　我不知道我这样说对不对，至少当时的我这样觉得。我看见她和镇上别的男生在屋檐下谈笑风生，然后又想起了林石出那张卷子。
　　16岁的顾眉生，有少女的活泼和甜美，而她与身俱来的那种风情万种，那时候还不明显，不过再过个两年，就完全瞧得出来了。
　　那段时间的我，很嫉妒顾眉生。
　　因为我从没享受过父爱。同样是掖着藏着的，我却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但我不会哭的，因为我只是嫉妒顾眉生，嫉妒她的美丽，嫉妒她身上那不可一世的气质，嫉妒她五彩斑斓的青春时光。
　　我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我看着她和林石出在桥上接吻，他们吻了很久，分开时两人脸都泛着红，顾眉生的手环上了林石出的肩，踮起脚，再轻轻一吻，然后笑，林石出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然后两人拉着手，又分开。
　　你侬我侬，缠缠绵绵。
　　真肆意啊，一点都不怕呢。

　　冬天的时候，母亲被请去了学校。因为林石出是高三放学迟，母亲接了我就回家，我奇怪母亲怎么来接我，问才知道是林石出出了事。
　　母亲没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我多半猜到应该是成绩的事，可母亲回家坐着就只一杯又一杯的喝茶，我心里便觉得还有其他事。
　　这时侯母亲张口问了：“你哥和眉生的事儿，多久了？”
　　我愣住，看着母亲，不说话。
　　母亲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茶，让我回房去看书。

　　可是到了吃完饭，林石出没有回来，母亲也没有什么反映，我便疑惑，问到：“照道理说高中放学了，再算上车程，也该回来了，哥怎么了？”
　　谁知母亲云淡风轻回了一句：“你哥跟高一的人打架闹事，我让他这周不要回家来，自己在学校好好想想。”
　　我一怔，半晌又接着问：“是……因为……顾眉生？”
　　母亲不回答，给我夹了块肉。
　　那就是了。
　　我心中很惊讶，吃完饭悄悄出了房间，在院外偷偷看顾眉生房间的窗户。
　　她正埋头写着什么。
　　难道她不知道林石出出事了？
　　突然间，我就不嫉妒顾眉生了，因为也不见得那是什么好事。
　　我悄悄进了她家院子，敲了敲顾眉生的窗。
　　顾眉生抬头，看着我，愣了一会然后从房间里出来。
　　“眉生姐，你知不知道，林石出他……”我话没说完，顾眉生便飞快说了句：“我知道的。”她低着头，像个承认错误的孩子。
　　“都是因为我，”她声音开始哽咽，“那些男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非要给他们好脸色瞧，都怪我，才害得他这样了，玉纨姨肯定特别生气吧……”
　　我就看着她低着头哭，我就像僵硬了一样，想伸手抱着她，却没有力气。
　　对，就是因为你，我心想。
　　突然间我感觉，或许，顾眉生她没有那么喜欢林石出。
　　我脑中突然闪现出林石出被那些个穿着花衣服张口闭口挂着别人家妈的男生拳打脚踢的惨状，又闪现出那个笑的无比灿烂的顾眉生，我拳头突然握紧了，说了一句我从不认为会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话：“对，就是你的错，你好好想想怎么办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顾眉生一下子哭的更加厉害。
　　我踌躇了两秒，转过身走了。
　　可我一回到房间，又有些后悔，又开始心疼顾眉生了。

　　然后迎来了陌生的2005年。
　　那一次的事，母亲后来没有再提。期末考试，林石出仍然是退步，我却超常发挥，母亲很为我高兴，却像一点也不在意林石出一般。
　　母亲送了我一个随身听，上磁带的，从此我的零花钱大多都去买磁带了，王菲的，周杰伦的。其实我算不上多喜欢哪个歌星，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沉溺的世界，一个只属于我的世界。
　　2005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暗恋。
　　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要为他卑微到尘埃里，然后从尘埃里开出一朵花开。
　　我不知道，我的花，什么时候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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