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会（暂定）

　　看到被李安陵带回的小雪，众人一时都沉默无语。但即便此时，毒|药也在一点一滴地侵蚀着她的躯体。李安陵封穴的手法再怎样高明，也只能延迟毒|药发作的时间。如果不能找到解毒之法，她便还是必死无疑。
　　“如果把我们那里最擅用毒的‘初二’叫到这里来的话……”
　　严千仞低声道。
　　“可以吗？”
　　尽管知道在杀手组织中动用资源救外人是犯了大忌，凤双|飞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但严千仞终究还是摇摇头，长叹一声：
　　“……时间上来不及的。”
　　凤双|飞眼中的光再次黯淡下来。但这时游少龄开口了。
　　“我有办法。”
　　众人的眼光一时都聚集在他身上。如此危急的情势下，年轻的武林盟主竟显得胸有成竹。
　　“诸位大概有所不知，那位鼎鼎大名的‘妙手神医’诸葛通如今就在附近的小镇上隐居。虽然诸葛老先生性情乖僻，只在心情好的时候才收治病人。但他曾经与我有旧，说出我的名字想必不会被拒绝的。”
　　他微微一笑：
　　“我已让人去备马了。抓紧时间的话一日内便可赶到，一定来得及的。”
　　“我送她去。”
　　李安陵毫不犹豫地说。凤双|飞虽想劝他，经历了恶战和长途奔波，应该还是稍做休息，小雪由自己来送就好。但看到朋友的眼神，他又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那就这么定了。”
　　游少龄点点头。
　　“等我处理完少林这边的事情，便和凤双|飞、凌寒一起带严千仞过去。”
　　看了似乎有点惊异的杀手一眼，他笑着说：
　　“毕竟，这里还有一个伤者需要医治呢。”

　　“请问，这里是诸葛通老先生府上吗？”
　　按着游少龄的指示找到“妙手神医”居住的小院，虽然院门大开，李安陵却没有径自闯入，而是先规规矩矩地在门外问道。
　　“不是！不是！这里没姓诸葛的人！”
　　屋内传来一个暴躁的声音：
　　“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一个一个找过来，老子没工夫！识趣的话就快给老子滚回去！”
　　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李安陵丝毫不恼，继续朗声道：
　　“是游少龄让我们来的。”
　　“什么，游少龄？”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门扇一响，一个小老头走了出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那个臭小子……当年不过欠了他一点人情，便敢这样给老夫找麻烦。病人呢？”
　　李安陵飞身下马，将裹在毯子中的小雪抱了下来。只看了昏睡的小女孩一眼，诸葛通便大皱眉头。
　　“什么人下的手……怎么这样狠？”
　　李安陵沉默，只因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诸葛通却也不等他回答，拉出小雪的手腕摸摸脉象，然后便长叹了一口气。
　　“可惜呀，可惜……”
　　“她没救了吗？”
　　李安陵不由得焦急动容。诸葛通却自顾自地走了回去，口中念叨：
　　“多好的一个苗子，被硬生生地给毁了。就算接回经脉，重塑气海，今后也不可能达到一流……”
　　见老人说的好像和自己担心的不是一回事，李安陵有些发怔。这时，老头再次回头骂道：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病人带进来！——翠翠！翠翠！有病人了，把我的药囊拿来！”
　　侧屋的门开了，一名二十来岁的绿衫女子探头出来看了一眼。
　　“请问老先生，是要哪个药囊？”
　　“蓝色那个！先把毒解了。然后是红色，烧伤。补养的药也拿一些，剩下的看着办！都来三年了，还这么没眼色……”
　　一边骂不绝口，小老头的身影消失在屋内。绿衫女子对李安陵抱歉地一笑，便也回屋准备去了。

　　小雪醒来时，发现是严千仞坐在自己床边。黑衣的杀手对她微微一笑。
　　“醒了？”
　　昏睡之前的片段闪过脑海，小雪下意识地弹了起来。然而后背刚离开床便又脱力倒下。
　　“李安陵……”
　　“他去睡了。不过我可以把凤双|飞给你叫来……”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小雪无声无息地哭了。犹豫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小雪抱住他的手臂挣起身来，然后便伏在他肩上痛哭。感觉到她泪水的热度，以及被闷住的抽噎和啜泣，严千仞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终究还是以生疏的姿势抱了抱她。
　　“对不起。”
　　终于，小雪推开他，吸吸鼻子，用包满绷带的手擦了擦脸，露出一个笑容。
　　“我哭的事，你不要告诉他们知道。”
　　“嗯。”
　　严千仞先是答应下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又说：
　　“小鬼就是小鬼，不用这么逞强也可以的。”
　　“你自己还不是爱逞强！”
　　这一次，小雪是真的破涕为笑：
　　“还说我！”
　　杀手微微皱眉：
　　“我比你大十好几岁呢。”
　　“比我大就了不起吗？”
　　“小雪！”
　　听见屋内的说话声，凤双|飞推门闯入。
　　“你醒了？怎么样！还痛不痛？”
　　“痛。”
　　被他连珠炮似的问话，小雪故意皱起脸，做出一副苦相：
　　“哪里都痛……不过已经好很多啦。”
　　“怎么啦怎么啦，这样吵吵嚷嚷的！”
　　院子里有个苍老粗哑的声音吆喝了一声，嗓门还盖过了凤双|飞的吵闹。紧接着，一个小老头便踱进门来。
　　“哦？我就说也该醒了。”
　　诸葛通点点头，拉起小雪的胳膊，从肩到腕按了一遍。又掀开被子，把两腿也都各按了一遍。
　　“恢复得不错。”
　　老人满意地点点头。
　　“你来运一下气。别太勉强。”
　　记起自己的经脉连同根基都已被毁，小雪半信半疑地试着依法吐纳。出乎意料地，丹田处竟重新聚集起了一丝真气。将这丝真气在四肢百骸间流转，虽无往日那样顺畅，但也并未感到太大的阻碍。
　　诸葛通则眯缝着双眼，手指把在她的脉门上，频频点头。终于，他笑眯眯地放开了手。
　　“你这炼气的法子，是跟陆清羽学的吧。极好，极好。”
　　心知是面前的老人救了自己，小雪低下头，深施一礼：
　　“多谢老前辈再造之恩！”
　　“不不，还差得远了。”
　　诸葛通摆摆手：
　　“你的功力，最好情况下也只能恢复到原本的七成。而且过去的积累全部散尽，还需重新练起。不过年纪小嘛，现在练起也不迟。”
　　说罢，他便又自顾自地走了。第一次见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子对人如此和颜悦色，平日挨骂最多的凤双|飞和严千仞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侧间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李安陵站在那里，罕见地一脸气闷。
　　“你不是睡了么？”
　　凤双|飞奇道。
　　“你们这么吵我怎么睡。”
　　白衣剑客没好气地说。凤双|飞大笑：
　　“真想睡的话就把耳朵塞起来嘛。”
　　感觉他好像有点想揍人了，凤双|飞轻巧地向旁边滑开一步，逃向门口。
　　“别别别，我小声点还不行吗……”
　　只听背后有人叩了叩门。回头一看，是游少龄和梅凌寒。
　　“听说小雪醒了……”
　　游少龄微笑着说：
　　“我们就过来看看。好像还蛮有精神的？”
　　“凌寒姐姐！”
　　小雪快活地喊起来。
　　“多谢你的香囊，救了我一命呢。”
　　“哎？”
　　凌寒不解。小雪露出有点可惜的表情：
　　“只可惜已经弄丢了……”
　　“那就拿着这个吧。”
　　少女解下自己身上的香囊，走到床边，为她压在枕下，一边笑盈盈地说：
　　“下次还能有用就好了。”
　　回头看着房间里的几个男子，她又道：
　　“你们啊，人家都醒了，还不帮忙给梳梳头、擦擦脸。——稍等一下，我这就拿自己的东西过来。”
　　“凌寒姐姐这样漂亮温柔……”
　　凌寒帮小雪梳洗时，小雪笑道：
　　“如果我是男子，也会想娶凌寒姐姐为妻的。”
　　“就算你是男子啊……”
　　少女用木梳的背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后脑：
　　“也得等你长大了才成。”
　　“哼，又一个‘比我大’……”
　　“哎？”
　　一旁的严千仞只作不知。这时，小雪却忽然招呼凤双|飞：
　　“凤双|飞，我跟你说点事儿……”
　　“嗯。”
　　凤双|飞低头看看她：
　　“师傅的事对吧。”
　　“之前骗了你，对不起啦。”
　　小雪吸吸鼻子，老老实实地道歉。凤双|飞本来还想再多生气一会儿，但见她受着伤可怜巴巴的，那点不高兴也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算啦。就是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唔，师傅是说过啦，‘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去找你师哥凤双|飞。’但是他也说过，‘你那个师哥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两个毛病，酒，还有女人。要是他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就不认他这个徒弟！’所以我想，在认你这个师哥之前，得先考察一下人品吧……”
　　“我怎么会对黄毛丫头下手啦！那个老头子到底在想什么！”
　　凤双|飞愤愤地喊道。但很快又不由得担忧：
　　“你既然来找我，莫非是师傅他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
　　小雪的表情也有些忧虑。
　　“和你一样，我也是被师傅收养的孤儿。我们原本是在一个海岛上隐居，但两年前，师傅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决定重返中原。他参与的事情好像非常危险，不管我如何追问都不肯吐露，抛下我独自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只有在约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才会出现。大概一个多月前，我依约赶到会面地点，却没有见到师傅。我找了又找，最后才在炉膛的灰烬里找到了一点还未烧尽的纸片。”
　　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我一看便知，纸上的字是师傅手迹。然而能够分辨的部分，只剩下一个日期，以及‘隐碧山庄’这几个字。我想在那个时间到那里去，说不定可以找到师傅的线索……”
　　凤双|飞沉默。他心里清楚，烧毁字纸的如果是师傅本人的话，必定是情况已到了非常危急的地步……为了不让小雪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也不想让她追查自己的下落。但事已至此，又怎有后退的道理。
　　“小雪……”
　　凤双|飞突然抱住小雪，把旁边的凌寒吓了一跳。他的声音里满是自责和痛悔。
　　“寻找师傅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先别想太多，在这里把伤养好。不然日后见到师傅他老人家，我也没法交代啊。”
　　“好啦，好啦。”
　　小雪像个大人似的拍拍他：
　　“我就听你的话，安心养伤便是。反正变成这样我也暂时不能到处乱跑了。”
　　“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做个伴了。”
　　凌寒忽然笑着说。
　　“我已经决定，要留下来跟随诸葛老先生学习医术。老先生也答应了收我为徒。”
　　她望着游少龄：
　　“抱歉，游大哥，此事我没有事先与你商量。我只是觉得，如果学得医术，不但能够治好自己的病，更兼可以悬壶济世。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再一直拖累游大哥你了。”
　　“凌寒……”
　　听到这个消息，游少龄起初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笑容：
　　“虽然我很愿意照顾你，从来也没有当你是累赘。但得以拜‘妙手神医’为师是天大的福气，你又有此决心，我当然不会阻止。”
　　“多谢游大哥成全。”
　　然后，凌寒也对凤双|飞一笑：
　　“所以，小雪在这里休养的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她，请诸位尽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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