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梦里

　　年尾，在南方的艳阳里即将冻成狗的余枫在宿舍里接到徐江河的电话。
　　徐江河在北京雾霾与严寒的夹击下溃不成军，无精打采道：“元旦快乐！”
　　余枫以几乎同样命不久矣的语气回复：“江河元旦快乐。”
　　接着徐江河提气一呼：“让我们再去一次喜马拉雅山！”
　　余枫内心：“你逗我呢？”
　　徐江河非常严肃：“不是枫枫你听我说，我上次在那儿发现了一些岩石。我要再挖出几块来看看。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梵语发现，值得深究，不仅可以写进毕业论文，还有机会震惊整个语言学学术界。”
　　“我们要去，而且是马上去。寒假你有空吧，我们自己组团走。”徐江河急促地说。
　　“你疯了吧。大冬天的往雪山里跑？上次我们已经体力不支，现在自己走可不是去送死？我打死也不去。”
　　但徐江河非常坚决，坚决到几乎是绝决，一个快溺死的人看见浮木似的肯定。碰上这样状态的人，谁都阻止不了他，说服不了他后退，即使彼此都知道他下一步迈出的是万丈深渊。这样的人同时具有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身边的人不住的向他靠拢，心甘情愿地陪他一起堕崖。
　　沉默半晌，徐江河问：“那么你是同意了？”
　　“容我发一个微信。”余枫疲倦地说。
　　半年了，她第一次给陈天南发消息。一分钟以后“叮咚”一声，回复来了。
　　那头电话还没有挂断，余枫告诉徐江河：“恭喜你多了两位同伴。”

　　寒假很快就到了。徐江河坐火车一路南下，快车用时两天一夜，票是母亲找熟人留好的，她打算回家简短休整，很快便再次出发。列车在杭州抵达终点，然后需要转线再往下走到深圳。中间有两个小时的间隔，余枫说来见见她。
　　徐江河被下车的人潮拥着踉跄着向前，眼尖的余枫一眼认出来，夸张地挥手。
　　徐江河好不容易走向余枫，凑近看时，惊讶地发现一旁站着的陈天南。
　　“这是陈领队？”她拥抱了余枫，然后犹豫地问道。
　　“嗯，你好。”陈天南立即回答，清清冷冷地。徐江河还在疑惑为何并不相熟的陈天南要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喜马拉雅山，这时他正好也出现在杭州，还在余枫身边，心里就更多了几分猜度。
　　余枫说：“我好不容易拉他过来的。”指着徐江河，余枫笑道：“几个月没见，你结实了很多呀。”
　　眼前的徐江河在摄氏零度的空气中勇敢地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并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很明显没穿秋裤，走路时可以清晰地看出明显的曲线和隐约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和八月以前略显孱弱的瘦高个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别提了。”徐江河哀嚎一声：“我砸了多少钱在老北京的健身房里，这身肉就有多贵。”
　　陈天南冷不防地说：“大部分的健身房运动并不能达到有氧运动的目的。换句话说，你练出的肌肉对登山这种大量消耗养分的运动没有太大的帮助。”听起来非常专业。
　　“那也没有办法。”徐江河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三人向车站外走去。余枫走在在中间，一边走，她就把压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江河，你为何执意要再去那座山，那里真是太恐怖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一遍相同的情景了？”
　　陈天南也偏过脸，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对那儿发生的事也深恶痛绝。可吸引我的不是那个，是这个...”说着，徐江河从包里掏出一块石头，略带神秘地说：“知道吗，这个东西的年份。”
　　两个人摇了摇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公元前1080年。”徐江河缓缓地说道，仿佛在咀嚼数字背后的古老与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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