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非当年

　　“来人，去被一碗清水。”秦啸天低鸣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小孩儿纳闷，如此大庭广众之下验血，难道自己真的是他的孩子，可又有哪个亲爹会要放光自己孩子的血？

　　少刻，清水端上大厅，药王谷先用细针扎破指尖，滴了一滴鲜血掉入碗中，小孩儿看了眼秦啸云，呀踟蹰的缓步出来，扎破手指，滴了一滴。

　　小孩儿眼也不眨的一直盯着碗里的动静，生怕自己一个错神两滴血就融入一起去了。只几吸间，两滴原来还离的甚远的血滴慢慢的相融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变成一大滴，小孩儿抬头看着这个亲生父亲，心里茫然不知所措。

　　还未等李济世开口，边上围着看热闹的人就已惊呼出声，“融了，融了，真的是亲爹亲儿子呢！”

　　“是呀，是呀，小公子，不要与你父亲置气了，赶紧随他回家吧！”
　　一个一脸和煦的胖老者开口说道。

　　“是呀，秦小公子，这血也滴了，亲也认了，你就放了人让他们父子团聚吧！”又一缕着长胡子的老头说道。

　　“儿啊，你这回可信了我就是你亲爹了吧，跟爹回家吧！”李济世上前一把抓住李青山，眼泪在眼圈里转个不停。

　　“云儿，既然他二人确实是亲父子，你也该放心让这小公子与李谷主回家吧？”亲老爷的话犹如霹雳砸在了小孩儿头上。

　　小孩儿懵然，回头看着秦啸云，这真的是我亲爹吗？我该怎么办？

　　看着小孩儿要哭似的表情，秦啸云也吃惊这老棺材竟让真是小孩儿的父亲，看来里面曲折很多啊，但是曲折在多他也无所谓，他只要做一件事就够了。

　　“咳....”秦啸云清清嗓子，越众而出。

　　“他是谁的孩子这不要紧，我只问你，我可救你一命。”转头看向小孩儿，小孩儿点点头，心想何止一命，好多命！

　　又转头看向李谷主，“可是我千里迢迢寻他回来送到你身边？”

　　李济世点点头，暗想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转过身，面向大家，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抖落开，“我千难万难帮李谷主寻儿，我又费尽心力救他一命，这契书便是李青山亲自与我签订的报恩契约，将在我秦府做长工二十年来报答我寻踪救命一恩。现在契书时间未到，谁敢带他走？”秦啸云声音朗朗，清晰清澈，小孩儿听完觉得就应该是这个道理，救己一命，需要报恩。

　　李济世气急，想原来卖的这个药。松开李青山的手，上前理论，“你救我儿一命不假，可是怎么能让他当二十年长工。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便是，何苦要困着我儿在这二十年？”

　　“想拿钱赎人，那可不行，我救的是命，只有把命留下，人才可以走。”

　　众人语塞，看着老药王气急败坏又无话可说的样子纷纷不忍，又咬牙上来劝慰“秦家少主，你何苦做这个恶人与李药王为敌，放了人家儿子结个善缘可好？”一慈眉善目的老头说道。

　　秦啸云不为所动，打定主意不松口。

　　李济世看自己实在难以撼动秦啸云，转头向秦奉天哭诉道“我人老了，说也说不过你儿子，打更打不过，现在马上过年了，你们一家团聚，却要看我老人家孤苦伶仃一人，你于心何忍啊，秦老头儿啊！”

　　秦奉天与这药王本就是老相识，又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看着自己儿子虽然占理但却做的不免不仅人情，又看这老药王涕泪叫错，甚是可怜，遂开口训斥道“云儿，救人一命本就是侠士所好，你又为何要人回报如此大礼，便让这少年与李谷主回家去吧！”

　　“父亲，救人性命本就是我辈所好之事，怎敢要人回报。只是这李小公子却知恩图报，不想妄欠恩情，所以定要与我为奴为婢二十年，契书都已经签好，在官府里也已经备了案，现在若走，世人定以为李小公子是个言而无信，急利忘恩之人。我怎可以陷李小公子于如此骂名之中。”转过身，问道“李小公子，可愿与你父亲回家？”

　　李青山听的一愣一愣，心想还能有这么讲道理的，自己便是十张嘴也后所不过他。

　　“看看，这李小公子确实不是急利忘恩之人。李谷主，您老品行高洁也定不会陷爱子于一片骂名中吧？”还不等李济世反驳又说道“我看这样吧，我府上长工每月有一日休沐，您老要是想他了便可趁休沐之日来看他，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又可保全爱子的名声，又可解您老的想念之情？”

　　“我看这样挺好，而且你们离的也不远，看望也方便。李老您就答应吧！”

　　“是呀，是呀，这样甚好甚好啊！”

　　李济世心里不甘至极，可看大局已定，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好强忍着说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一场争夺战在一片也好也好声中落幕，晚上秦家为众人安排了晚宴歌舞，以尽地主之谊，众人此行虽然没将人带走，但是面子活也做足了，又赶上年关将至，也就陆陆续续各回各家了。

　　而李济世虽然直到临走也在未曾看见过小孩儿一眼，可心里新的计策已经想好，就等人来落网。

　　新年，秦家大半眷属都各回各家过节去了，剩下一些住府的早早聚在一起开了席吃酒划拳，秦府家眷都是习武之人，各个都是威武雄壮，小孩儿也是该和这些内眷一起过年的，可是看着这些大老爷们撒开膀子的样子，小孩儿打心底发憷，从厨房拿了几个干粮悄悄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心底无比的放松，想起每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原来在海边过年时只记得吃，只知道过年就会有好多好吃的，所以很盼着过年。

　　然后就是两年被卖来卖去的日子，到底有没有过过年自己也都忘记了，只记得每日胆战心惊的怕又被卖掉。

　　再然后就是船上，每年除夕船上都很多人，自己不是在接客伺候那些变态，就是在后厨帮忙，到了上床时骨头都累散架了一样，没有自由，更不可能这样清闲的趟在床上，什么也不干，谁也不用伺候，这样的生活真好，想到这里，入口的馒头似乎也变的甘甜美味了。

　　因为就在归云居的旁边，所以这个小屋里也蹭到了一段地龙，今日地龙烧的格外热，屋里温度也很高，小孩儿有些微困，脱了外袍和夹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想晚上一定要起来看烟花，都说秦府的烟花是君山郡最好看的烟花呢！心情太好，忍不住想说话，自己最近一直反复的练习，舌头也已经能说些简单的字了。说什么字好呢，好像又没什么可说，那就说秦啸云吧，小孩儿张开嘴，努力蜷起舌头，费尽的说出，

　　“秦.....啸.....云”

　　　“秦....啸....云”

　　“秦...啸....云”

　　“秦..啸..云”

　　“秦.啸.云”

　　“秦啸云”

　　好听的名字，云一样！

　　困意上头，小孩儿渐渐闭上了眼睛。

　　屋外门口处，站了很久的男子轻轻推开门扉，走近小孩儿，地龙太热，小孩儿的脸上热的有些微红，轻合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小巧挺直的鼻梁上泛着莹白的光，嫣红的嘴唇微微开启，头在低些便能看见里面的小舌头，直到小孩儿微热的鼻息喷在秦啸云的鼻尖上，秦啸云才回过神来，嗖的起身，脸上潮红，心里啐道，小男娼真是丑死了，有什么可看的，慌张出了屋子。

　　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应该快到放烟花的时候了，小孩儿随便披了件外袍来到了院子里，这里是看烟花的好位置，挨着主居就是好处多多。

　　抬着脖子等了一会，看还不放烟花，细细听了听，门外传来打更声，原来已经五更了，早就过了看烟花的时辰了，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施施然回到房中，又没困意，中午只吃了半个馒头充饥，现在饿的腹中咕噜噜叫唤，想去厨房寻些东西果腹，可以想家眷们应该还在守岁，走到桌边拿起中午剩下的干粮到了杯凉水慢慢吃起来。

　　“除夕夜就吃这个吗？”秦啸云一直在陪秦奉天守岁，可一晚上出来好几次，每次来都看见他还是睡着，甚至到了放烟花时还是睡着，小孩儿前几日就说要看看这烟花，想叫醒他，可看他睡的嘴角都流口水了，心想还是算了，叫府人留了些烟花等他醒了一起去放。

　　小孩儿抬头，并未起身，点点头。今日说好给所有人都放假的，不用伺候。

　　秦啸云拽过把椅子，将食盒放在桌上“吃吧，小猪！”

　　小孩儿心想我才不是猪，打开食盒，里面摆着几道精致小菜，还是热的，小孩儿拿起筷子开吃，真是好吃，这些菜都是平常秦啸云爱吃的菜，果真是少爷口味真是好。

　　秦啸云就一直看着，难得的没有说话。

　　“吃完了？”

　　小孩儿点点头。

　　“那跟我出去放烟花。”

　　小孩儿诧异，不都已经放完了吗？

　　“还有一些，跟我走。”

　　小孩儿穿好衣服，跟着秦啸云进了归云居，地面上摆放了一些烟花。

　　秦啸云摆正一个，掏出火信，吹出火光，递给小孩儿，“敢放吗？”
　　小孩儿眉眼弯弯，点点头，接过火信，靠近烟花，点燃。

　　绚丽夺目的烟火冲天而起，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形态，炸开，又化作一簇簇珍珠洒落大地。

　　秦啸云又把其余烟花摆好，下孩儿上去挨个点燃。

　　这是小孩儿第一次放烟花，看着这花由璀璨的花朵蓬蓬的绽放，好像点燃了整个夜空，当真是好看极了。

　　“喜欢吗？”秦啸云不知何时走到了小孩儿的身后，看着小孩儿的发旋问道。

　　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过了正月我便要去封家提亲了。”刚出口，就后悔，说这些干嘛，可又止不住的往下说去。

　　恩。

　　“我十四岁时遇难曾经被封家所救，我与封家长女封梓姝年龄般配，所以早早定了亲事。”

　　恩。

　　“估计秋天就要成亲了。”

　　恩。

　　“你便一直呆在府里，我定保你平安。”

　　恩

　　“你不是能说话了吗，说句听听。”

　　小孩儿眨眨眼，我何时能说话了？

　　“说点简单的就行，就说一说我的名字吧。”

　　小孩儿迎着秦啸云的目光，那目光中真诚又明亮好像把刚才漫天的烟火都装进去了一样，自己无论看多少次，都忍不住想要叩拜，太漂亮了。

　　“秦.....啸.....云”

　　“恩，说的挺好，再说一遍。”

　　“秦...啸...云”

　　“是说一遍。”

　　“秦.啸.云”

　　“呵呵，多好听的名字，我自己也喜欢的不得了。”

　　噗，小孩儿乐出了声，当真是好不要脸！

　　“夜深了，回去吧！”

　　恩，小孩儿点点头。

　　烟花真的很美，可是怎么这么短暂，如果一直能停在空中就好了，想想怎么可能一直停在空中，真是傻的可以。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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