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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 basement [ 地下室 ]
08 - basement [ 地下室 ]
阴冷潮湿的空气,被湿气不断侵蚀着的墙面。呼吸进出间滞留着的窒息感,像是墙体上奇异斑驳的水痕构成的有如鬼魅的图案,让人无法逃脱。
钉在墙上的锁链轮回着一圈圈的裂纹,蜘蛛网一般紧紧束缚着无数个或罪恶或无辜的灵魂,它们时至今日都还没能从这种命运中逃离,在临死的那一刻把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留在这曾经锁住他们全部自由的锁链上,一个人两个人,十个人,一百人份的负面的堆积,就如此的,垃圾一般地留给下一个承受者。
——也许只是期待着那些绝对不会来到的救赎。
罪人,罪人。
利威尔想着,就是这两个字把那个人推向了死亡。
他推开门,破旧的木板立刻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好像老人的关节,跌跌撞撞下一秒就要移位。这种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尤其明显,利威尔皱起眉,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进来。
这里是调查兵团原址的最下层,艾伦·耶格尔曾经的居所。这是他刚刚从一个传令兵的嘴里知道的,他也才发现自己真的对那个孩子一无所知,就像他自己刻意去避免听到他的消息一样。艾伦被捕之前一段不短时间的相处没有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一点的印象,少年扮演着的就是影子,努力的不让他发现,不让他察觉,如同揣着惊天秘密一般战战兢兢,每天所思考的不过是如何躲过制裁。
可如此拙劣的演技还是成功了,他下意识中似乎就认同了这个做法,埋在脑子里的某一条神经成为少年的帮凶,瞒天过海,让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利威尔觉得那股从死刑场带出来的沉重越发的嚣张,在他这个不知情的人面前耀武扬威,嘲笑着,践踏着,可他却无力将其拔除,只能由其愈演愈烈。他走向这个地方唯一物件的所在——只是一张简单的床,不同之处就在于上面还连接着手铐。利威尔拿起它,然后放到眼前。
上面只有一些毫无规章的锈痕,没有温度的残留,冰冷就是附着在上面的病毒,让接触过它的人都染上这种恶疾,一点点的从内心开始,煎熬着,无助着,痛苦着,嘶叫着,却绝对不会有痊愈的到来。
这只是一个绝症,被第一个患者遗忘在这个地下室中,整整五年。
利威尔想着,那个孩子在牢狱里待了整整五年。
可也许根本不止,他这个所谓的房间也不过是另外一种监禁,他不过是暗藏了罪人的身份,因为其利用价值而被他们肆意摆弄的棋子。并且这盘可笑的棋局,他似乎也掺杂其中。虽然没有记忆的证言,却残留着身体上的熟悉,他明白,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曾经清清楚楚地刻在他的心上,才至于现在都能有所印象。
同情,怜悯,利用一个孩子的罪恶感。
大概会是这些情绪。那么他就有点相信别人口中他对艾伦的照顾了,是的,因为这些才使他现在几乎无法动弹了一样地停留在这里,才使他心脏抽痛,才阻止了他的呼吸让他有了下一秒就会再度晕眩过去的感觉。
是的,利威尔强迫自己重复,不过是罪恶感的加压。
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个事实,忽略着他对自己绝对不会随便产生这种感情的认知。他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对艾伦·耶格尔这个人的歉意,对于将一个单薄的孩子拖进这个不会有尽头的斗争的漩涡,明知道结局只会是死亡却一味的欺骗着他,想的只有榨干他所有可利用的价值。
利用一个孩子才让他如此痛苦。
利威尔这样说,一次一次。如次理所当然,完全没有反驳的理由和余地,这一定会是真相。
他想。
这必须是真相,非这样不行。
利威尔扯着胸前的衣服,觉得胸腔内的空气完全被掏空,他不得不更加急促地去呼吸,可那些气体却一点也没有进入肺叶内。钝痛只是一味地加剧,扩散,荆棘的种子早已埋下,现在就叫嚣着爆发,刺穿心脏,绕过肋骨间空洞的缝隙,用尖利的茎将皮肤内侧摩得血肉模糊,它就这么发出痛苦的嘶叫,流着数不尽的血泪,吼着,吼着。
快还给我——
快还给我——
利威尔把后背完全撞到墙上,身体无力地向下滑,粗糙的墙面在衣服的表面划下灰白色的痕迹,甚至蹭上了他的发梢。汗水浸透衬衫,打湿了头发的后端。可他已没办法去关注这些,他觉得身体的自主权正在丧失,开始不受他的控制。他感觉到自己嘴唇的微微动作,一味的重复那个单词,执拗着,反抗着,和喉咙争夺着发声的权利,而这一切却不受他的控制,如同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而他,他只是冷眼旁观着,看那个号称人类最强的男人如此痛苦的姿态,看他紧闭着双眼,苍白着嘴唇,就算如此还是不住地叫着。
艾伦,艾伦,艾伦。
是的,他只是这样,只能这样,挂着满心的疑惑,不堪忍受的就这么看着,然后一次次的质问自己。
他到底是谁。
艾伦,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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