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尽桃花笺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比公子在那里多呆了一会，当然看到的比你多了。算命先生从来没在这条街上出现过，直到今天你来之前的一刻钟他才摆好了摊，而且他一直在往南看着你。”
　　“什么，那他怎么会对我家的事这么清楚。哦，我知道了，他是和人贩子勾结的。我，我马上去报官。”
　　“先不要急，王公子未免太过鲁莽了，先听我说完。”
　　王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理理衣冠后又坐下了。
　　“进来这么久，还没谢过公子。”
　　“没事没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只是我撒了了个小谎，其实我和你素未谋面，为了不让算命先生起疑心，只能出此下策。”
　　“不不，我还得谢谢你呢。”
　　“其实，算命先生未必和人贩子勾结，你们家的事情早已满城风雨，几乎人人都知道一些，算命先生极有可能只是个江湖骗子，听到消息想来敲找你一笔而已。即使退一步讲算命先生和人贩子真的有勾结的话，现在报官无异于打草惊蛇，对你弟弟也是不好的。”
　　“也是，对了，还未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
　　“只是个市井小民而已，我姓姚名沃。”
　　“姚沃姚公子，不知公子是否是肃安人氏？”
　　“真是，你是如何知道的？”
　　“公子在肃安智破奇案，名声早就传出去了。”
　　“哦。原来如此。”
　　“可否请公子帮在下这个小忙。”
　　“可是我对这件事毫无把握,好要靠你向我说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王复坐在姚沃的对面，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这件事情，说来也发生的突然，我的小弟弟今年只有八岁，平时白天就在县里的私塾上课，晚上就会回家，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每次还会有一个仆人去接他。就在三天前的晚上，我们左等右等，仆人和弟弟也不回来，父亲和继母都急疯了，于是差人去找。人派出去没多久，就把仆人带回来了。原来仆人一直在家门口转悠，却不敢进来。我和父亲急忙问，弟弟去哪了。仆人才支支吾吾的说，在回家的路上，弟弟吵着要吃糖葫芦，仆人却没有给他买，弟弟就挣开他的手跑掉了。仆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又害怕我和父亲责罚，所以一直不敢进来。我和父亲气急之下，就报了官。”
　　“官府怎么说？”
　　“官府能怎么说，就问了一下情况，把仆人带走了，说是怀疑他参与这件事。第二天，大街小巷就贴满了我弟弟的布告，全家人和衙役找了整整一天，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就在第二天晚上，我的继母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就上吊死了。”
　　“对了，公子，还有一件事想问。你觉得你弟弟够不够机警。”
　　“他机灵极了，平常什么亏也不会吃？”
　　“这就有些奇怪了，一般来说拐子拐的都是一些年纪偏小的孩子，令弟已经八岁了，生的又十分机灵，被拐子拐走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姚公子这话的意思是？”
　　“令弟被拐这件事，恐怕是熟人所为，具体原因如何，恐怕我还要调查一下。”
　　“那真是太好了，姚公子，请移步吧。”

　　王家到底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富户，宅子就修的十分阔气。
　　姚沃坐在厅上，几个小丫头上了几份茶点。王复换了件衣服就门外走来，边走边抱拳道歉道“姚公子久等了。怎么，茶点不合口味吗？怎么一点没动？”
　　“哦，不是，前段时间受了点风寒，一直胃口不太好。”
　　“原来如此，那姚公子我们从哪里开始呢？”
　　“恩，和令弟一起回来的那个仆人呢？我想先问问他。”
　　“他自从那日后就一直在衙门的牢中，没有出来。”
　　“哦，那就从令慈的房间开始吧。”
　　“好。”说完，就带姚沃走了出去。

　　“我继母原是母亲的陪嫁丫头，母亲故去后，父亲就提她做了夫人，不久，就生下了我的小弟弟。继母之后就一直住在母亲生前的宅子里，看，就是这里。”
　　宅子在一个小湖旁边，翠竹掩映，白墙灰瓦，看起来十分清幽。
　　“继母原是丫鬟出身，不喜欢铺张浪费，只有三个丫鬟，一个厨子而已。”
　　推来门进去，一个约么十四岁的黑丫头在扫地，“少爷好。”
　　“这是粗使丫头小红，那个在井边打水的是贴身丫鬟黄锦。”
　　井边的丫头眼睛红肿，朝王复做了个万福。
　　王复拉姚沃走进屋里，床上似乎有个人形，盖着白布，桃红色的棉衣露出一角。
　　“啊。”接着就是一个脸盆掉在地上的声音。
　　姚沃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头一看，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清秀的小丫头。
　　“月梅，怎么笨手笨脚的。她是我继母的另一个贴身丫鬟。”
　　姚沃见她满面泪痕，杏眼下面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也不忍心在苛责她。“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今天早上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每晚继母休息时都会有一个丫鬟照顾，昨晚恰好轮到月梅了，也就是她发现继母尸体的。”
　　“那你把你今天早上和昨天晚上的情况说一下给我听听。”
　　“昨天因为小少爷失踪的事情，夫人忙了一天，心情也不是很好的，哭了很长时间。我就一直在安慰夫人，后来夫人就让我先睡了，她却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呆呆的看着门。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夫人会因此想不开。今天我早上我醒过来，就发现夫人用一根麻绳上吊了。”说完，小丫头就嘤嘤的哭了起来。
　　姚沃听完了她的话，就走到床边掀开了白单。
　　“你家府上还没有报官吧？”
　　“是是，父亲一听这个消息就晕了过去，我就去先请了大夫。忙了一上午，，父亲的情况稳定了，我才想到去报官，可是就在路上被算命先生拦了下来，接着就遇到了你。”
　　“我就说，仵作肯定会看出的，你继母根本就不是自杀，她是被人勒颈致死的。”
　　“什么？”
　　“你看，她脖子上的血痕是一直向后的，正常的上吊伤痕是不会这样的。而且，她的指甲里有些许血肉，昨天晚上应该是有人从背后勒死了她。”
　　“我继母素来与人为善，对下人也很好，不会有人想害死她。”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现在可以找出三点线索。首先，第一个有嫌疑的人就是这个小丫头月梅，你继母死时应该是清醒的，她如果被人勒死，那一定会挣扎的很厉害，月梅不可能不知道的。”说完，姚沃低头似是询问了月梅一眼。
　　月梅边哭边摆着手。
　　“第二，杀害你继母的人应该就是府上的人，而且他应该与你弟弟的被拐有关系。”
　　“第三，找出这人很简单，叫出府上所有的人，看看他们的手上脸上有没有伤痕。”
　　“这是为何？”
　　“你继母被杀时身着棉衣，此时没有休息，就是清醒的状态，在清醒状态下杀一个人不容易，凶手如果不是你继母熟悉的人，恐怕连门都没进来，她就会喊起来了。再者是，时至冬日，那人既是从外面来的，身上也一定会穿着棉衣，你继母在挣扎时只会弄伤那人手或脸。”

　　三日后，王复携重金到客栈酬谢姚沃。
　　“果然不出姚公子所料，月梅偷了继母的首饰被继母发现，继母说要将她卖掉。于是她和自己的相好便想先下手为强，绑了我的小弟弟，想敲一笔钱后远走高飞。不想，继母那天晚上想到了不对，就责问月梅，他们二人就下了杀手。由于事出突然，连敲诈钱财的条子都没有写，就被抓住了，我弟弟也没事了，只是没了母亲。唉。”
　　“王公子不必过分难过，人没事是最重要的，这只是个小忙，银子就还请王公子拿回去吧。”
　　“不，不，这可不止是我的心意，也是我父亲让我拿来的，姚公子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岂有不谢之礼。”
　　“那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不过，王公子今日可得留下来吃暖炉。”
　　“哈，好，姚公子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一旁的姚九便将羊肉端到桌上，边低头笑道：少爷进京赶考的银子这下就凑足了。

　　火锅中升起腾腾热气，姚沃夹起一片羊肉放入锅中，看见对面的王复正吃得不亦乐乎。
　　“少爷，少爷，你看外面下雪了。”姚九兴奋的指着窗外。
　　姚沃抬起头，雪如同扯絮一样从空中洋洋洒洒的落下，落到了遥远的曾经。今年的雪下的那样早，那样大，仿佛在提醒着那句话。姚沃的手掌一片湿润，似乎在怀念着另一只温润的手掌。
　　王复也看向窗外，：“真好啊。”
　　姚沃不禁也莞尔一笑，“是啊，真好啊。我突然想给你讲个故事了，你想听吗？”
　　“那当然好了。”
　　姚沃低下头摸=摩挲着自己的手掌。“只是，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听下去。”

　　姚沃又看向窗外，更像是看向那些遥远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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