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漓

　　尽管蔡氏那回意有所指的骂了阿漓一通，阿漓仍然隔三差五的去喜儿处，只是动作更小心。
　　这一日吃饭的当口,春儿撇下秋儿来找阿漓吃饭，阿漓正在绣花，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可是她不愿意跟着春儿去：“我这花儿还没弄好呢，就这一点子了，你先去吧！别耽误了你吃饭。”
　　“那我也不去了，正好我也有一块帕子没绣完。”说着竟然也坐下来，两人在蔡氏院儿里后面的那个房子里绣花。
　　“阿漓你不知道，其实我顶喜欢和你一处的，秋儿忒小气，有时候我被她气得不行，总归是好姐妹，又不好说她什么不好，还是你好些，只是你日常不爱说话，我们二个以后要常常说话。”
　　阿漓打了个哆嗦：“一处住着别说这话，我们原本就是好的。”阿漓敷衍道。
　　“有你这句话就好。”
　　阿漓知道春儿在拉拢她，她心里隐隐有些害怕，不知道又会不会算计到她头上，笑道：“你坐着我先出去透个气儿，扎了半晌的花样子这会子脖子疼得厉害，我出去疏散疏散筋骨。”说着放下了绣活儿就要出去。
　　春儿立刻跟了出去想牛皮糖一样粘着，阿漓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阿漓气得不行：“今天你这是怎么了！往常也没见你这么黏我今儿身上没粘糖呀。”阿漓半开玩笑，不真不假的说。
　　“你不愿意理会我，是不是我有什么事情是你不喜欢的，你知道我平时有些糊涂。”
　　“……”你还糊涂，你就是太精我才还怕。

　　后宅里的女人平日里做完活儿闲着没事就爱四处打听八卦，四处散播谣言，陈婆子就是里头的翘楚，这不阿漓和春儿都没有去吃饭，陈婆子这一个第一好事的，立刻联想到春儿这几日日日粘着阿漓，似乎情况不对，便要过来打听打听：“你跟春儿越发好了，往日倒是没瞧出来。”阿漓和春儿还有秋儿三个人一块儿住着，阿漓对她们两个若即若离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日常生活里有个这样的人在身边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阿漓第二日害怕春儿纠缠起了个大早，她这人对于人情世故有些迟钝，虽然猜不出春儿在打什么鬼把戏，不过趋利避害躲着这种人总是会的，洗漱完了悄悄地溜出去。
　　月亮还没有下去，黎明之前是最冷的时候，阿漓拢紧了衣服走在铺满桃花的路上，天气开始热了，桃花也谢了，洒了一地，地上铺满了粉红色的花瓣，春光逝去桃花落，在文人墨客的眼里别有一份诗意，而在他们这种下人眼里只是垃圾。这不阿漓还是起得早，这些做粗使的比她们近身服侍的还早，这天还没亮就在院子里扫地，对着这一地春红无法欣赏。
　　周业喜欢桃花酿特地在泗州边上买了个庄子，不种别的，只种桃花，桃花酿酒，院里也种了桃花，这桃花却散在地上，下人打扫起来还麻烦，阿漓想到了现代人的一个梗：“有钱人做了电梯去健身房健身，这是把自家桃花树开的桃花扫了特地去买一块园子种桃花，看来古人和现代人都一样的土豪任性。
　　扫桃花的有个老仆人，正蹲在地上抠石头缝里的垃圾，身材干瘦，阿漓定睛一看是周大爷，周大爷也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在古代这个年纪就是半截儿入土的人，周大爷不是在看门么，怎么来做这个活计，阿漓忍不住上前去问。
　　周大爷一脸无奈的说道：“这不扫地的缺人手我来帮个忙么！”
　　“怎么不找别人帮忙，非得找你呢。”这大早上的露气重打发人扫地本就是难为人。
　　扫过地的人都知道这花瓣最不好扫，最最难为人，地上是沾了露气的黄土，半湿不干，旁边的□□是鹅卵石铺就的。黄土这时候脚踩在上头还会有鞋印子，扫地的话力道大了花瓣嵌进了土里，力道轻了扫不起来，得不中不轻才行，扫黄土地上的桃花不算磨人，只要是会干活儿的都会。
　　就是鹅卵石上的桃花不好弄，一扫桃花全都卡在石头缝里了，用扫把根本扫不干净。
　　蔡氏又是个吹毛求疵的主子，扫不干净铁定一顿好骂，府里的小子也是怕了她，阿漓看见人家扫了地就在一旁休息，独独留下周大爷在后头抠石头缝里的垃圾，这不是欺负人么。
　　周大爷年纪大了又常年劳作的人，驼背，弯腰费力干脆蹲着，捡一点挪一下位置。
　　那块地方离得远了要起身，动了几下发现起不来，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扶着腰勉强站起来，拖了垃圾口袋往前去，蹲下来也是十分用力，不敢用猛劲儿，扶着腰一点点的往下蹲，手能够着地上了，一只手撑在地上缓缓蹲地下去，看着着实可怜。
　　这些人也就捡这些老的又没权没势的□□。
　　“姐姐怎么起了这个大早。”阿漓一看这小厮，圆脸矮个儿，知道这人专喜欢往小丫头堆里凑，只是叫不出名字，阿漓到底是贴身服侍的，在这群粗使小子面前还是有些威力的，这事儿原本不归她管，她脾气直看不得这些就有些没忍住，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人也是，叫谁帮忙不好偏偏叫他一个年纪大的，回头我看他累着了栽在地上，起不来了，闹出了事儿，你们才知道坏了事儿，到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姐姐体谅我，除了他，谁叫得动，这活儿还要做呢，我一个人做不完回头被姨娘骂，姑娘也不疼我疼我，这周大爷是自愿和我帮忙，又不是我逼他的，你这样说我倒成了小人了，姐姐不在屋里坐着也好来管这样的闲事。”小子立刻不高兴了。
　　阿漓啐了一口，道：“这本是你自个儿的事儿，你自己不做支使起别人来了。
　　你倒好这会子只知道偷懒耍滑图清闲，周大爷虽说年纪大了，不好与你们争辩，人也慈悲肯帮忙，你们就什么事情都找他，也不看看人家的岁数！到底是咱们爷从金陵带来的老仆，虽然不管事只是看个大门，到底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我跟你说，我出来的时候看见石妈妈洗了脸出来倒水，一会子石妈妈要是起来看见了，我可不敢保证她不教训你。
　　什么人不好摆布，偏偏摆布起周大爷来了，周大爷在周家待了几十年，周家是世家大族，这样的老仆就是咱们爷看了都得客客气气的，偏生你指使他来干这个活儿，也是胆子大！
　　也罢了！我不过提一两句，我也不做这个吕洞宾，闲吃麻花操淡心，末了还得罪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姐姐你只好吓唬我。”小厮语气软了些。
　　“我是唬你，等石妈妈来就知道我是不是唬你了，横竖我也不说了。”
　　“今儿谢敏嘞，后边儿的我自己来。”小厮大约不愿意和阿漓交恶勉强答应。
　　这事儿她还真的管不着，也管不了，她说了句人家给几分面子肯听就是肯听，不听她也没办法。今儿这小子是不入流的角色，否则真的唬不住。

　　周大爷是周家的老仆，原本是跟着周业来到泗州的，虽然不是管事的，到底是在周家待了几十年的老仆人，体面是有的。周大爷为人和蔼，府里的人都是真心敬重，蔡氏来了不久一个个发落周业带来的仆人，这个后院渐渐地全是蔡氏的人马，周家的老仆一个个儿的被挤得没地方站，就连周大爷这种老仆人都被打发来看大门，如今落得被一个扫地的小子欺负。
　　你若不在老板面前出现还好，虽然职场小透明人人都可以为难，谁会去为难一个小透明，又不是吃多了没事儿干。而周大爷这种往日风光的人就不同了，人吧都会有些妒忌的心理，以前很风光的只能仰望的人，这时候沦落得比你还不如，就会想着去欺负，欺负这种人找存在感。
　　阿漓被人欺负也是这个道理，她不讨蔡氏喜欢，蔡氏很嫌弃她也说不上，虽然被打发去厨房打下手，到底还是在蔡氏跟前近身服侍，比不得春儿这种大丫头却比粗使的小丫头好多了，她虽然在蔡氏面前没有了宠幸，在底下的粗使丫头面前还是有几分体面的。
　　然而阿漓得罪了蔡氏，昔日很风光的陪嫁小丫头被嫌弃，就如同芹菜的菜叶子是要扔掉的，这种人是可以欺负的，所以阿漓才会被欺负，一看别人欺负了大家都回来欺负。

　　被打发去厨房帮忙没人乐意，阿漓自然也不乐意，往常若是李家媳妇不让她帮忙她是不会去的，这几日为了躲着春儿，蔡氏的事儿一忙完就往厨房钻，春儿心气儿高，一般不肯移驾厨房的，阿漓可以暂时摆脱春儿，落了个轻省。
　　中午吃饭的时候，秋儿来找春儿一处去吃饭，春儿找了个理由推脱了过去，一会儿功夫非拽着阿漓一处去吃饭，秋儿瞧见阿漓和春儿一处不免脸色不好，盯着两人来回瞧了一眼，吃完了饭也不同往日一样拽着春儿，而是拽着蔡氏屋里的一个小杏的小丫头子走了。过了几天之后秋儿天天跟那个叫小杏的出双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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