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

　　只消得半月，再回去看时，厢房内，姑姑已经离开了，青儿暗自松了口气，只见着沈墨向着自己径自走来，青儿见了他便喜笑颜开得迎他过来：“沈兄！”
　　沈墨风尘仆仆：“青儿姑娘，沈某不过几日便要往蓬莱去了。”
　　青儿本不愿他去蓬莱，如今他决定去了，她也只好死乞白赖得求他带自己去：“蓬莱？听闻蓬莱仙岛在黑海中央，云端之上，是仙人住的地方。”
　　沈墨点头：“沈某是来向姑娘辞行的，姑娘大可在诚庄住些时日，长住也未尝不可。”
　　青儿笑道：“沈少侠，你看这临仙城…我这不是也玩遍了，若少侠要去蓬莱仙岛，可捎我一个，我就顺道，去开开眼界，看看仙人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沈墨叹气：“青儿姑娘，在中原，姑娘家不可如此…”
　　青儿撅嘴道：“你等着，我这便换个打扮。”青儿这些时日在诚庄，也跟着程家兄妹学了不少，转身进屋便换了套英姿飒爽的男装，正巧是沈墨那日随意挑中的单墨色袍子，她本就肤白如雪，被这墨色衬得更是动人，她用手中的玉簪挽了一个男人的发髻，朝着沈墨笑道：“沈兄少瞧不起姑娘家……”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是程灵之：“姑娘家也是可以行走江湖，仗剑天涯的。”说着程灵之也一副公子打扮出现在沈墨眼前。
　　沈墨摇头，心想这两人一唱一和，自己实在不敌，好在程遇之及时出现：“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
　　沈墨回头一瞧，程遇之竟也带着行李：“你们不会是商量好的吧！”
　　程遇之倚着门框问道：“怎么？你打算一个人去蓬莱？那片溟海，危机重重，登州那地方，越是有得道的仙，就越多肆虐的妖。”
　　沈墨长叹了口气：“正是危机重重，我才不愿你与我同去。”
　　程灵之娇声道：“沈大哥，有我呢，怕什么！”
　　青儿笑道：“沈兄就依了吧，多个人多个帮手，路上遇到些什么事，也好有个主意。”
　　沈墨无奈道：“算了，你们就随我一同去蓬莱吧。”
　　程遇之拍着沈墨的肩，把他拉到一边，偷偷问道：“那狐妖怎么办？”
　　沈墨笑道：“我已和她说好，她留在诚庄等我回来，不和我们同去。”沈墨早知她道行不高，若真随自己去蓬莱，反倒招人耳目。
　　青儿悄悄听到他俩耳语，心中欢喜，想那红狐果然应了，在之前她在为她修复容颜的时候就种下了一道煞，她老老实实呆在这临仙城内便和凡人女子无异，更美貌异常，她若出了这临仙城，容貌尽毁，便会显出原形，万劫不复，想必她也知道青儿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所以当沈墨把她留在临仙城时，她也不作抗拒，就依了沈墨，在临仙城等他。
　　青儿收拾完行李后，去了胡月英的厢房，远远便见到了，胡月英正对镜梳妆，青儿出声：“我给你的这张脸，你可还满意？”
　　胡月英面无表情：“小姐把阿月变成了人，阿月虽然不喜欢你，但此生无以为报。”
　　青儿道：“这个样子可不像是高兴。”
　　胡月英放下木梳，轻抚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庞：“小姐有事，可直言，不必绕着圈子。”
　　青儿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道：“把墨玉还给我。”
　　胡月英冷笑道：“这是阿月夫君给的信物，万万不可转手于人。”
　　青儿也学着她冷笑：“哦？是吗？”
　　说完，胡月英藏在衣内的墨玉似是收到了什么召唤一般，散发出白光，自行到了青儿手中，胡月英见了也不做声，她知道自己同凡人无异，若真要与青儿斗起法来，自己是在下风的，别说是现在，就连从前，自己有法力的时候，也是万万敌不过她的。
　　“青儿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一声爽快的笑声传来，伴着折扇轻展的清脆声音，青儿知是程遇之来了，胡月英厢房的门开着，程遇之碍于礼数，只在房门外说话。
　　青儿听了笑道：“怎么诚庄不用抓杀人凶手了？”
　　程遇之轻摇折扇：“是狐妖屠了城中少女，不是人。”
　　青儿无奈：“是人是妖与我无关，我来拿回我的墨玉。”
　　胡月英说话：“小姐，沈墨来和我辞行时，我会还给他。”胡月英拗不过她，只好答应，省得自己的把柄被两人牢牢攥在手里头。
　　“好了，我走了。”青儿把墨玉拍在胡月英的梳妆台上，到门口时把程遇之拉走了。
　　拉到一僻静处，青儿随手折下树枝，向着程遇之抽打过去，程遇之反应过来，一个转身躲过了一击，道：“怎么刚刚还好好的，现在发起脾气来。”
　　青儿扔掉树枝，质问道：“我问你，若到阎王老爷那里去改命，你是想做人，还是想做妖？”
　　程遇之大笑道：“自然是妖，法力无边，逍遥自在。”
　　青儿道：“我来人间不过两年，遇到的妖想做人，人想成妖，仙想做人，万物皆不满现在。”她来人间一趟，不过两年遇到的人都是冥顽不灵，执念作怪，连她自己也变成这样，她如今痛恨这样的自己，却无法改变。
　　“人之常情，贪。今生已做了人，体会了做人的好处，若能改命，自然要去体会一下作妖的好。”
　　“庄主见解独特。”
　　“不必如此多礼，叫我遇之即可。”
　　“我与沈墨约好在城门口出发。”
　　“与我一道同行。”
　　程遇之与青儿结伴去了城门口，不见沈墨与程灵之身影，倒闻到远处飘来阵阵桂花香气，也是快八月了，桂花也快开放。青儿正循着桂花香味走，正巧走到初来时的临仙客栈，在后堂，见沈墨正悠然在里头酿酒，沈墨见她来了，故意装作未发现她，只做自己手中的事情。
　　青儿喃喃自语：“桂花酒…”
　　沈墨听到青儿自语，轻笑了一声，青儿望着他，道：“原来你记得啊。”
　　沈墨把酒倒在酒葫芦里头，顺势带走：“桂花还未全放，只采了些四季桂和刚绽放的花骨朵，味道是定不如叠翠村的香醇了，可总不会差的。”
　　青儿笑了起来，接过酒葫芦：“走吧，可别让遇之等急了。”
　　沈墨轻笑：“灵之还在买桂花酥，让他等一阵，不急，不妨。”
　　青儿瞥见他腰间的墨玉又回来了，他一身月白色，腰间系着墨色腰带和那块墨玉，背上背着那把经历百年的残缺老剑，显得格外英朗，又带着沧桑感。
　　他走在前头，青儿跟在他身后，心里想着，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只此一面，她的执念就如此坚硬，只想起来，说是情意，倒也真没有什么，十年以前，她来到人间喝桂花酒，莫不是那桂花酒，被下了蛊，才那样美妙，以至于，她一直心心念念想着人间的美味，向着人间的他。
　　想着想着，一声喝传入耳畔：“走了！”
　　青儿回头望了一眼临仙城，见到胡月英，心中竟生出一丝愧疚，此去一别，沈墨也不知还有没有命再回来同他的新婚妻子相聚，蓬莱有仙，登州有妖，得到的仙，成魔的妖，都聚在一起，即使是她，若徒步前往蓬莱，是生是死也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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