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一如既往

　　五、连锁反应

　　“宝贝儿，你可回来了。”
　　杨昊看到停坪上的“白姬”，快步走了过去，打开车门，坐进去，发动，倒车，滑行出去，加速，漂移……不错，一切都那么妥当。
　　这辆宾利送厂返修后，他一直开着向禛淘汰下的那辆黑色奥迪，为此没少招那帮损友挤兑，不管开到哪儿，总有朋友笑问：“矮哟~，‘杨少’，你那辆宾利输给了谁？”
　　输？怎么可能，他杨昊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
　　但，怎么解释都没用，之前挤兑别人欠下的债，这几个月还是都一一还了回来。
　　从4s店回来的路上，杨昊正想着联系那些哥们儿晚上比一场，接到了向禛的电话：
　　“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记得。”
　　“那你还在外面晃悠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杨昊这才想起来，今儿是姥爷的生日，68岁寿辰，光想着去提车，压根儿就没想还有这事。
　　“那她呢？她也来了？”他极不情愿的变道改了前进的方向。
　　“小兔崽子，你跟你妈到底是有多深的仇啊？！”向禛怒了，在电话那边咆哮。

　　挂了电话，杨昊原本高涨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下来。在开往姥爷家的路上，越走越觉得烦闷。向禛误会了，绝对误会了，他早已不再恨她，时间和经历了无痕迹的抹去了恨这个唯一联系他们的情感因素。现在他们之间只剩疏离，他和向馨之间有一条岁月积累起来的巨大鸿沟，无法逾越。

　　别墅的大门打开，车子驶进去就依稀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
　　他还在犹疑，甚至有那么一刻想干脆调转车头离开得了，自己恐怕会是里面唯一的不和谐因素。这么想着，车子还是滑到了车库的位置。家庭的情感羁绊，总是要比你想象的还要深一些，纵使失望，厌倦，或者，疏离。

　　起居室里，向禛与向馨在笑谈，姥姥和小姨在讨论茶几上的钧窑茶具，姥爷在给David和小姨夫展示自己的那些藏品。杨昊进去的时候，见到就是这样一幅温馨的居家图。
　　David第一个发现了他，抬手打了个招呼:“hi，昊，窝门大架都在等逆（我们大家都在等你）。”
　　“抱歉，我迟到了。”杨昊回应着，发现这个同母异父弟弟，那个梦里边被他用水枪打哭的男孩子，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乐乐来了，那我们开饭吧。”姥爷看到他，跟大家下了命令。
　　乐乐是杨昊的乳名，若不是外祖父母还这样叫他，几乎没人还想得起这个名字。

　　最近这几年，这个大家族的成员们愈加忙碌，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少之又少。饭桌上于是非常热闹，各种声音，各种问题，各种好与坏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杨昊被向禛安排坐在向馨的旁边。但俩人几乎没说什么话。
　　“乐乐大学毕业有一年了吧？姥爷现在记性差，你是金融专业？”姥爷看不过眼，替向馨问。
　　“嗯，国际金融。”
　　“那有什么打算啊？”姥爷嘴上没说什么，眉头却隐隐皱了起来。
　　杨昊顿了一下，不自觉的声音就低了两个分贝：“……打算和几个朋友一起创业。”
　　“创业？嗯，想法很好。你那些朋友里，除了你以外，其他人工作过么？”
　　“有一个工作过。”
　　“……你爸爸和爷爷怎么看？”
　　“他们……还没有表态。”
　　“向禛啊，”姥爷的眉头越皱越紧，“你那儿不是挺红火的么，安排个职位让乐乐去历练历练。”
　　“爸，您又老古董了吧，现在年轻人创业跟我们那会儿可不一样，那都是互联网什么的，我们说不准哪天还得跟人家学呢。”向禛看出了杨昊那是编谎敷衍老人,顺口回应，“再说，您怎么也得问问当事人愿不愿意吧。”
　　“互联网也是人做的互联网，多些经验总是不吃亏，总比荒度光阴强些。”姥爷撂下了总结陈词，便转移了话题，跟杨昊的小姨夫聊起了来。
　　向禛和杨昊互相对视一眼，没有再搭茬。
　　家宴接近尾声时，向馨得空问杨昊，最近怎么样？
　　杨昊答，还行吧。
　　向馨很希望能够像家人一样与他闲聊，但怎样寻找开场都如同与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般，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她又问，你那车是谁买的？
　　杨昊答：it’s not your business。（这不关你的事）
　　杨昊不想这样，但是话就是这么横着出来了。
　　向馨叹口气：OK, OK. But，这是在中国，我想你明白你的任何行为，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事，它还会给你周围的人带来些影响。你姥爷他这辈子不容易……
　　“放心吧，”未等说完，杨昊就打断了她的话，“我的任何事情，都不会牵扯不相关的人进来。如果你不放心那车的来历，你大可以打电话去问他，何必这里来教育我。”
　　话说到这里，尽管两个人都着意压着，火药味儿还是怎么也遮不住了。
　　双方都没有了交谈的意愿，向馨干脆离开去帮母亲整理餐具。杨昊则跟小姨一家打了声招呼，转身出门。
　　向禛左眼看着老头子跟他讨论社会经济形势，右眼时不时还留意着这边儿情况。刚没注意，这边儿气氛就变了。他瞅个机会，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话题，走去向馨那里。

　　大约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有点收不住自己的脾气。
　　向禛：“他一个孩子，你包容一点儿能怎么着啊？！”
　　向馨急了：“孩子？25岁的孩子？！you should treat him as an □□, he’s not a child any longer!!”
　　向禛：“得，我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向馨：“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oh， sorry i actually don't know。（那对不起了，我并不知道。）”向禛甩下这句话，转身要去找杨昊回来。
　　向馨拦住他：“他有他的想法，他是个成年人了，所有的事缘结果，他完全有能力去判断，他有权力认为我这个母亲不值得信赖和尊敬。这些，都是他自己得出的结论，这不是你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你能不能让他顺其自然。”
　　“向馨，你别怪我说你，你在那边，就快要忘记中国人怎么处世怎么做事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有些事儿，我从来不相信顺其自然就能解决，你要顺到什么时候？你进坟墓么？！还有，别拿那套成年人就能怎么着的理论来说事儿，是人，他都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别人可以不管，作为亲人，你就该给他点破，至于后面他自己怎么处理那才是他的事儿。”
　　原本David在柜子前正在看那些子弹做的坦克和飞机，看到这边情形不对劲儿，早已过来。他汉语不是那么流利，但他们在说什么他还是明白的，只是向禛的态度有点儿让他不高兴，他用生硬的口音说：“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我妈妈讲话。”
　　“David，我们之间没什么，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向馨拍了拍他的肩, 表情里的疼爱溢于言表。
　　“他跟他不一样，你们是齐头并进，你跟他却有着10年的距离要追赶。想不想追上这十年，或许，这才该是你们的问题所在？！”向禛看了一眼，冷冷的甩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向禛追出去的时候，杨昊的车早已不见踪影，给他打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他折回别墅，向馨正等在门口，见到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曾经也很努力去了解他……结果，你也是知道的。我尽力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向禛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向馨的肩，一起往回走。刚才，他确实有点过激了。有些事情，谁能说对或是错？！对错算下来都是悖论，自己的命运自己担着，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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