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里士凯特童话集

　　9.
　　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她下定决心毁了这里的第二天，他带了很多人类和一个人偶过来参观。
　　果然，他也只是把握当成是展览品吧。
　　要是能毁掉就好了，她说。
　　然后，他和她说，要将她送回大海，而且就是现在。
　　这算什么啊……
　　她想。
　　明明和其他的人类一起看押她、搬运她，现在却又来说要送她回海里。
　　即使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她的歌声，她的故事，她的一切，都已经被和他一样的人类毁了。
　　现在他告诉她，她可以回去了。
　　就像那时候一样吧，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他为了让她暴露自己能听懂人话而问她要不要回去一样，现在也只是在拿她开玩笑吧。当她被传送过去之后，会看见什么呢？一群贪婪的笑着的人类，如此而已。她的第不知道多少个主人就是这样，很喜欢那些死里逃生然后有绝望了的眼神。
　　他也一样吧，因为是人类啊……
　　像你们这种东西……毁了就好了……出于贪念的伤害也好，出于无聊而与她聊天也好，说白了，不过是拿她来让自己开心罢了。
　　像你们这种东西……像人类这种东西……毁了就好了……
　　她想着，手轻轻在玻璃上划着。
　　[艾弗，最后，我想亲口和你道别。]
　　[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把你的声音借给我好吗，我一定会还给你的，相信我。我只想和你说句话。]
　　如果他不借的话，就抢过来。
　　这是海底的大乌贼教会她的法术，能夺取别人的声音。大乌贼是一个活了很久的占卜师，能够看到过去与未来。
　　她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要学这个法术，大乌贼只是慈爱地摸摸她的头，说希望她永远不要用到。
　　可是最终她还是用了。
　　其实她本可以直接抢走他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问了他可不可以把声音借给她。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用很悲伤的表情笑了。
　　“好啊。”
　　于是她拿走了他的声音，在法术结束的前一刻，她听见他这样说——
　　“你没打算把声音还给我吧？明明都哭成那样了，还撒什么谎啊……”
　　他耸了耸肩。
　　“算了，就这样吧……”
　　……
　　……
　　她搞不明白了。
　　听到他说的话的时候，自己是高兴还是难过。
　　明明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毁了一切，就算是自暴自弃也好，这是好不容易才决定的事。
　　这个人类却……
　　为什么要把声音给我……
　　要毁了这里么？恩，因为这里是我的囚牢。
　　要毁了人类么？恩，因为我无法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要毁了他么？
　　……
　　要毁了他么？
　　我想做什么，我在做什么……已经……完全搞不明白了。
　　她发出了凄惨的叫声，那是她们一族用来复仇的“歌”。
　　那个人的嘴，无声地说着什么，满眼的震惊。
　　“我想毁了这里。”
　　她用他的声音，这样说道。
　　不祥的歌声，回荡在博物馆中，而被这歌声控制住心的生灵们，开始不断厮杀，他们伤害着自己的同类，或者伤害着自己的身体。
　　来吧，哭喊吧，憎恨吧。将这恨意传达下去吧。
　　海妖不断地歌唱着，这样的歌已经没有一丝她曾经想要传达的东西了，但是那种东西，大概怎么样都好了。
　　歌声扩散到小镇中，人们将手中的菜刀锤子砸向自己，砸向他人。红色白色的固液混合物飞来飞去，似乎和烂番茄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区别。
　　来吧，哭喊吧，哀嚎吧。这样您就会喜欢了吧，“妈妈”……
　　孩子开心地笑了。
　　然后惨剧戛然而止。
　　歌唱着的海妖被正义的使者一击杀死。
　　看着穿透玻璃刺进海妖咽喉的小刀，不知为何没有被其歌声影响的男子嘲弄般的笑了。
　　“又在做这种恶心的事了啊，盖里。”
　　说罢，他转身离开。
　　鲜血随着水流扩散开来，海妖的血看起来和人类的没有什么区别。
　　啊啊，我要死了么……
　　海妖想。
　　身体一点都动不了啊，怎么办，这样就没办法把声音还给他了……
　　……
　　唉？原来我……想把声音还给他么……
　　……
　　……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又妨碍我……”
　　孩子带着哭腔发脾气。
　　“盖里，要‘删掉’了他吗？”
　　人偶问。
　　“恩，‘删掉’……一定要‘删掉’哦……”
　　孩子紧紧抱住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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