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止的时间

　　1
　　口袋里的电话又震动了。
　　园田海未并不想理会，但是还是忍不住把手机掏了出来。
　　其实这台手机并不是园田海未的，应该说这并不是西木野真姬为了通讯方便给她配备的那台手机，是在道场的更衣室里捡到的，更准确来说是有人塞到了自己的衣柜里。
　　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未读信息。
　　“想知道真相吗？”
　　在路上的时候，园田海未顺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可是下一次又再次出现在衣柜里。
　　观察了很久园田海未确认并不是被自己扔进垃圾桶那一台才伸手拿起了手机。
　　就这样三台手机被她扔进垃圾桶，到了第四台的时候，园田海未终于把它放进了口袋。
　　“我可以让你见到你母亲。”
　　删除。
　　园田海未能猜到“这个人”知道自己的事情，而且还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也许就是上一次要掳走自己的那个人，现在该用了这个方法，也许是有所忌惮，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如他所愿了。
　　“我可以给你提供关于实验的数据。”
　　删除。
　　有考虑过跟西木野真姬提关于手机的问题，但是还是犹豫了。看到最近西木野真姬的样子，园田海未不想再给她增添负担，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去找那个人索要数据，万一是陷阱，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想见一面而已。”
　　删除。
　　已经有上百条信息被删除，无数次的来电被挂断，园田海未偶尔对着手机发呆，也许是在等一个让自己动摇的机会。
　　东条希带着园田海未回家后，发现只有绚濑绘里一个人在厨房。
　　“绘里里，小真姬呢？”
　　“真姬有事出去了，今晚不会回来了。”
　　一条未读信息。
　　“想见西木野真姬吗？”
　　手指定在了删除键上，许久后改变了方向，回拨了过去。
　　“真姬在哪里？”

　　2
　　“西木野小姐，你不能进去……”
　　办公室门被突然打开，西木野院长扭头看了看来人，挂断了电话，向秘书扬了扬手，“行了，出去吧，帮我把会议改期。”
　　“是！”秘书小姐迅速地离开并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真姬，进门前要敲门询问的礼貌忘记了吗？”这是西木野院长第二次看到西木野真姬脸上带着这种表情，上一次就是两个人争吵的时候，是愤怒，抑或是失望？
　　“母亲不是也急着找我吗？”
　　“为什么你会进入幸美的账号？”西木野院长的脸色一沉。
　　“那母亲能告诉我园田幸美现在在哪里吗？”
　　“真姬，什么事你都可以管，但是这一件不可以。”
　　“两年前我发现的那几份人体试验报告就是‘玉兔计划’的实验数据对不对？”
　　“现在计划已经停止，也禁止了人体试验，就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
　　“那些被做实验的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真姬！”西木野院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可是西木野真姬的态度依然强硬，“你……你是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请问母亲说的是哪个孩子？实验不止做了一次，那些人在项目停止后都被处理掉了吗？”
　　西木野院长叹了口气，“真姬，你给我来。”
　　跟着母亲坐上了专用电梯，来到了西木野医院最顶层，西木野真姬这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只有一个病房，病房里只有一位病人以及密密麻麻的仪器。
　　“她是……”
　　“幸美，园田幸美。”
　　“你把她怎么了？”
　　“真姬，你真的觉得你母亲是那样的人吗？”西木野院长靠着玻璃望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中的人，“当时停止了项目后，我准备把那些孩子都送到M国，继续找可以帮他们恢复的办法，但是有人想把他们抢走继续秘密进行试验，我赶到现场的时候研究所已经是一片火海，幸美也受了重伤，海未不知所踪。我一直在找海未，希望帮她把身体恢复原状。”看到西木野真姬质疑的眼神，西木野院长只能继续解释，“是我请求幸美负责这个项目的，她变成这个样子我也很自责，海未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比谁都更希望看到她们平安！”
　　“那为什么海未会被用来做试验？我不相信这是海未自愿请缨的。”
　　“海未的事情只是个意外。”
　　“本来这个项目就那么荒谬，生死有命，怎么能强求人永远存活在世上呢？花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进行的项目说停就停……”
　　“真姬，研究项目从来不是由我一个人或者由研究所决定，背后的利益关系很复杂，所以我不想你被牵扯进来！”
　　西木野真姬的手机突然震动。
　　“希？”
　　“小海不见了。”传来的是东条希着急的声音。
　　“什么！”
　　“我和绘里里做完饭出来就找不到小海了，绘里里查监控发现她接了一个电话后就上了一辆轿车。”
　　“电话？”
　　“看上去并不是平时小海用的那台，绘里里现在在追踪那辆车的去向。”
　　“查到马上发地址给我，我马上赶过去。”挂了电话后，西木野真姬打算离开，却被西木野院长挡住了去路。
　　“真姬，不要再理这件事了。”
　　“我不管海未被带走这件事和母亲有没有关系，但是海未是因为西木野研究所的研究项目才变成现在的样子的，如果母亲不想负责无所谓，那就由我来负责。”西木野真姬避开了母亲继续前走，经过母亲的身侧时，西木野真姬停了一下，“我要管这件事不仅因为我是西木野真姬，而且我还是海未的亲人。”
　　“等一下！”西木野院长跟上去挡住了将要关上的电梯门，“我和你一起去。”
　　“真姬说得对，这是我的责任。”西木野院长把西木野真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发现以前那个会躲在自己怀里哭泣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把查到的地址给我。”
　　西木野真姬将信将疑地将手机里绚濑绘里发来的地址交给母亲。
　　西木野院长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南，能帮我一个忙吗？”

　　3
　　园田海未来到的是一间位于偏僻地带的研究所，白色的外墙，没有任何装饰，让她感觉到非常压抑。
　　“海未，我等你很久了。”
　　这个带着满脸笑容的中年男人在弓道比赛的时候见过。
　　或者，更早以前。
　　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在不断地拼合，形成了清晰的画面。
　　在礼貌上，还得称一声“中村前辈”。
　　五年前，和母亲一起负责“玉兔计划”的中村太郎。
　　“真姬在哪里？”园田海未皱起眉头，她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也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不用着急，真姬也马上会到的。”中村太郎把园田海未领到旁边的一个房间，“海未还认得这些设备吧？”
　　怎么可能不认得。
　　园田海未在第二十三研究所里跟这些设备打了五年交道，而且就是这些设备研制出来的试剂让自己变成了这个模样。
　　忘记不了。
　　研制出新试剂那天，园田海未突然发现了试剂的副作用，到地下室打算找正在做试验的中村太郎进行汇报，没想到她发现被关在地下室的不是所谓的黑猩猩，而是——人。
　　“海未，你怎么在这里了？”
　　“我想请教一下中村先生，这是你的实验对象吗？”
　　“只有这样才能获取最准确的数据。”
　　“可是这些试剂的副作用……”
　　“比起千万人的幸福，牺牲一些人是必要的！”
　　“中村前辈的观点恕我无法认同，我会去和母亲报告这件事情，相信母亲也不会认同前辈的做法！”
　　“等一下！”
　　中村太郎想要阻挡园田海未，两个人纠缠的时候，园田海未感觉到后脑一疼，失去了意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其中一间房间内，身上连着各种测试的仪器。。
　　十天，在房间里被关了十天，每天只有中村太郎来送饭以及记录数据。中村太郎没想到园田海未竟然破解了房间的密码逃了出来，找到了园田幸美报告。
　　园田幸美看到失踪多日的园田海未是惊多于喜，园田海未看到办公室里的镜子时明白了原因——自己的身体正在缩小。
　　西木野院长愤怒地和中村太郎争论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终止了他的实验，园田幸美辞去项目的工作，开始专注研究恢复园田海未的方法，西木野院长提出的禁止人体实验提案被医学伦理委员会采纳。
　　三个月后变化停止了，园田海未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变成了7岁的模样。
　　还记得每天照镜子都发现自己身体在缩小那种惶恐的心情，并发症不断出现，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起。母亲总会把自己抱在怀里，告诉她不要哭，不要担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就在园田幸美就要研究出结果的时候，接到通知的西木野院长宣布整个项目停止，研究人员就地解散，实验对象将送到M国进行恢复治疗。没想到园田幸美发现了中村太郎暗中跟负责接收实验对象的H公司合谋要在M国继续项目的研究，于是用火灾来制造研究所的混乱带着园田海未离开。
　　被注射了镇静药物的园田海未隐约记得母亲将自己放在了橡皮艇上就转身离开了，还有，那天是园田海未25岁的生日。
　　“海未，我和你是最熟悉这个项目的人，只要我们两个携手，说服西木野也加入我们，不仅可以研究真正的不死药，让更多的人远离死亡，在医学史上留下光彩的一笔，我还能保证让你的身体恢复健康！”中村太郎在慷慨激昂地说着未来的愿景。
　　“恐怕中村前辈为的不是医学的未来，而是名利。”园田海未扫视了一遍房间里的仪器，都是由H公司生产的，“H公司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园田小姐如果愿意，当然也可以开个价。”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被一群黑衣保镖围着，也进入了房间。
　　园田海未认得这位就是H公司的石川董事，医学高材生，四十年前建立并把H公司打造成了一流的医疗仪器公司，但是十二年前被查出了癌症。正巧“玉兔项目”就是从十二年前启动的，恐怕都是由这位石川董事推动的。
　　越接近死亡，越害怕死亡。所以才会想“不死”。
　　“抱歉，我没兴趣。”园田海未打算要离开，但是去路早被封死。
　　“我也很抱歉，园田小姐，只有你可以帮我完成心愿，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孩子，真是好意思！”头顶的排气管突然掉落，砸中了站在园田海未面前的中村太郎，正好隔开了园田海未和石川一群人之间，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女人像是从天而降一手将园田海未抱在怀里，脚下踩着中村太郎的脸，另一只手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了石川。
　　“绘里？”
　　“没事了。”绚濑绘里轻声安慰园田海未。
　　“小姑娘好身手，但是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石川身边的保镖都纷纷掏出了手枪指向绚濑绘里。
　　“石川先生以为还有人能保住你吗？南警官已经取得了搜捕令，将以贿赂罪逮捕你，她已经带人在外面等候先生了。”绚濑绘里轻笑道。
　　“不可能！远藤议员……”
　　“没什么不可能。”几颗飞速而来的子弹射中石川身边的保镖，几个人应声倒，赶来的警官们迅速把他们制服，走队伍最后南警官也慢慢走向前来到到了石川面前，高跟鞋把地面敲得“咯咯”作响，“花了那么长时间搜集你的罪证，就是为了等逮捕你的这一天，你说的远藤议员早把你供出来了。”
　　等候许久的西木野真姬看到被绚濑绘里带到了研究所外的园田海未连忙上前将她抱进怀里。
　　园田海未能感受到西木野真姬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
　　“没事就好。”
　　西木野院长迎上了押解着石川的南警官。
　　这位南警官正是南小鸟的母亲，是公安科的一把手，也就是绚濑绘里的顶头上司，一年前如果不是她来得及时，园田幸美也许就就不回来了，那个项目剩下的麻烦事也是她帮忙摆平的。
　　“南，麻烦你了。”
　　“你现在可是欠我两个人情了，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该怎么还债了。”
　　“是，是。要去看看园田吗？”
　　“等处理完这人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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