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沈忱桀的表情愈发严肃阴沉，但此时我也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本以为好心说点自己对沈忱欢和楚彦的看法，却不想他话锋一转指责起了我，我甚至不知道他指责我的原因。

　　我从房间里拿上自己的行李，然后走到门口，从始至终，沈忱桀一句话也没说，以同一种状态低头坐在沙发上，好似看不到我。

　　“沈忱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看我，既然这样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恭喜你康复。”

　　说完话，我便狠狠摔门而出。

　　走出房间后，我依着墙慢慢蹲下来，倔强地咬唇，克制着自己不要哭，肩膀不住地抖动，我捏紧双拳攥紧衣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次情绪那么激动，只知道现在沈忱桀的话还在我的脑海里回旋。

　　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但他把我批判得一文不值，其实我很想把他的话归于他大病岀愈不想再做和他计较，可心里却是无尽的委屈，这辈子，我用被人这么指责，而且都是没缘由的。

　　我很想站起来离开，可是却好像身子不是自己的，我也没有了力气，此时我脑海里思绪万千，很多过去发生的事都混在一起，我觉得很压抑，因而忍受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电梯蓦地“叮”了一声，我的心随之加快频率，我连忙扶着墙站起来，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准备强装淡定，但并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情绪，电梯里就走出了人。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是沈忱欢和楚彦。

　　我看到他们看到我时的惊讶，我大概能猜到我现在的样子，乱糟糟的头发，红红的双眼，脸上可能还有没擦干净的眼泪和眼泪流过后留下的泪痕，总之一定惨不忍睹，我连忙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怎么回事？”

　　楚彦皱起眉头，瞥了眼我身旁的门，见我不回答，便转身双手握住沈忱欢的肩膀，微微低下头用温柔的声音说：“你先进家照顾你哥，我把默离送回家去。你好好照顾自己，也好好照顾你哥。”

　　他说完，我抬头看着他，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楚彦，温柔耐心，至少在从前，只要我哭他就会暴怒地如一头狮子然后到处帮我出气，而现在，却好声好气地和别人说话，我顿了一会儿，继而心里一阵落寞，原来他们都在变，我在想的真的都只是我以为。

　　沈忱欢朝我投来关心的目光，我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事，其实我只是想快点离开。

　　我和楚彦走进电梯。

　　电梯关门时，楚彦和沈忱欢还不忘相望而笑。

　　******

　　热闹的街市，路边烧烤摊的大叔热情吆喝，时不时还有汽车行驶过我们身边，而我们之间的气氛，异样安静。

　　我不知道该不该打破这宁静，可是看楚彦带我到这里的意思就是要和我聊聊，转头看了眼楚彦，他神情严肃目视前方，不像是我之前认识的他。

　　“默离，你为什么哭？”

　　他终于开口，我听不出他的语气，又好似这句话毫无感情，我不明白，为什么楚彦今晚对我的态度这么冷淡，好像发生了什么异常严重的事情。

　　“没什么。我想回家了，我回去了。”

　　我实在受不了现在的这种气氛，压抑而严肃，让我有一种灾难降临的感觉，而他则是要告诉我这个灾难。

　　“我刚知道你和忱欢从小认识，其实刚开始我就只是知道这丫头是沈忱桀的妹妹，所以听好奇的，只是想玩玩而已。”

　　和我想的一样。

　　楚彦的表情变得有些暖意。

　　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要和我说这个。

　　“后来和她慢慢相处，知道了很多她的事，从小到大，她是个很开朗的人，没什么心机，什么都藏不住。”

　　这句话我赞同。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楚彦要和我说这些。

　　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和沈忱欢有关联。

　　“所以我知道江庭的事，我知道现在她还忘不了他，也知道她和江庭不可能，之前因为有你在。”
　　他笑得意味深长，继而有仰天看着星星。

　　其实最近我并不想提到江庭，对于江庭，我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相处，但我确定的是，我和江庭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

　　“我也不知道我对沈忱欢是什么感觉，但我就是想一直保护她，和保护你的感觉不同，默离，可能我这次真的认真了，可能忱欢真的替代了那个人的位置。”

　　他低下头，继而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微微一笑。

　　“你开心吗？”

　　我一时之间觉得眼睛酸涩，靠着楚彦的大眼睛里有些些许泪意，我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只知道沈忱欢让楚彦又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人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卷着栗色的大波浪头，总是画着精致的装，穿修身的连衣裙，踩快十米的高跟鞋，背名牌包。说话时没两句就夹着一句英语，是个曾经留学过三年的人，出手阔气，曾带我和楚彦去别市玩，总是不是一般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郭晓孝，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大约比楚彦大八岁，和我们一起待了一两年，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不过留下了五千元，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楚彦把钱捐了。

　　这些就是那个女人给我留下的所有印象。

　　这个女人无疑时楚彦的噩梦，她走后那么多年，这是楚彦第一次提她，如果他不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她，因为楚彦，我把她丢在了我记忆的最深处。

　　但不可否认，和郭晓孝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

　　我上前一步把楚彦抱在怀里，皱眉目光透出心疼，这样的楚彦，我只在郭晓孝离开的那一个星期看到过。

　　我想到什么，突然心咯噔一下，退后一步松开怀抱，震惊地看着他大幅度摇头。

　　他突然冷笑一声，点了点头。

　　我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我没猜错，郭晓孝回来了。

　　我还没从沈忱桀给我的打击中缓和过来，楚彦便又告诉我另一件更让我郁闷的事，其实从来，我就不喜欢郭晓孝。

　　可能是旁观者清，我总觉得她在耍楚彦。

　　也可能，是做贼心虚。

　　“她来找你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说这句话时我还是能感觉到其中的一丝颤抖。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之前可以这么说，这个女人不但是楚彦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那个年纪的我，什么都不会去想很多，爱怎么样怎么样，更何况我还有楚彦保护我，那个时候，我的生命里还没有何裕，每天就是上课睡觉，无聊就去找楚彦，没有人会不时好歹来惹我，除了这个女人。

　　她离开的前一天，来学校找我，原本我以为她只是来找我出去玩，却不想她是来挑我刺，那个年纪，那个状态，被她损的一无是处，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窝囊被她骂，便三句不离楚彦回骂她，那个时候，我们只差动手。

　　后来，我一直把她离开当做我的错。

　　可是，我并不后悔。

　　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会骂得更狠，但我并不该牵扯到楚彦，那个时候的楚彦，爱她爱之入骨。

　　“没有，我看到她了，她好像要结婚了。”

　　的确，她已经三十出头，和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我希望楚彦能别去找她，我希望她能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我真的很难忘记那个下午她的咄咄逼人，也不明白她来挑刺的原因，但无疑，我对楚彦存在着愧疚，可能如果不是我，现在那个女人结婚的对象就是楚彦。

　　“我问她要了请柬。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不想带忱欢去，也不想自己去。”

　　听到他说的话，我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我实在不想见她，但看到楚彦落寞的表情，又实在无法拒绝。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楚彦露出苍白的笑容，然后继续前进，这是送我回家的方向。

　　“你哭是因为和沈忱桀发生矛盾了吧？”

　　他话锋一转，又提起我哭的事情。

　　其实比起郭晓孝的事，沈忱桀对我的责骂并不算什么。

　　“没什么，就是吵了一顿，是我太自以为是。”

　　我加快脚步跟上他，微微抬头仰望天空，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

　　“不管为什么吵，你别和他较真，其实我觉得他挺在乎你的，之前在他病后这段时间，这状态的确让人有些想入非非，没想到，现在你那么抢手了，看来未来你也不一定会和何裕在一起，当时你和我说的话可能要作废了。”

　　我想起沈忱欢和他说了什么，但我也不想狡辩什么。

　　关于我和楚彦说的话，是当时我和何裕在一起的时候，我和楚彦说，等我和何裕结婚了，楚彦就是送我进场的那个。

　　楚彦总是能让我觉得轻松他突然提到这个，让我心里原本的阴霾消散，我莞尔一笑，握拳轻轻敲了下他的肩膀。

　　“傻，不管我和谁结婚，你就是我哥，你就要送我进场。”

　　楚彦听罢也轻轻一笑。

　　其实关于沈忱桀，我这几天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我并不想提他，可能是因为我并不能确定我的感情，也因为他是沈忱桀，我从小到大认识的沈忱桀，他和江庭，对于我的意义又是不同的。

　　至少，他真真切切陪我经历了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一段时光。

　　可那段时光又让我失去了他这个朋友。

　　不管那段时间我做了多少错误的事，至少我交了一个对的朋友。

　　楚彦他是我这辈子都不等舍弃的朋友。

　　他是永远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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