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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衍
后院空无一人。
残破的板凳,惨不忍睹的柱子,星星点点的血迹,没有水的水缸,还有死去的鸡鸭……
温绎轻轻喘着气,口干舌燥,经历过爆炸之后背脊发凉,幸好这地方荒废已久,水缸里已经没有水了,再加上她身材本就瘦小,很轻易地就钻了进去,然后再盖上盖子,心知躲在这里被发现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温绎觉得自己真衰,可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呆在里面,一边希望康妮可以逃过一劫,一边细细听着外面的声音。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温绎蹲得手脚都麻了,才听见几个零散急促的声音,枪械碰撞在金属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处敲敲打打,大约是三个士兵走进来搜查,紧接着就听见两个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和拖拽声,男人的声音低沉,淡淡道:“把她绑到柱子上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女人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不断挣扎的声音,一个女人笑了下,“哟,还戴着假发呢?金发蓝眼?艾李星人的胆子还真大。”
看来是康妮了,温绎早就猜到,康妮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她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听声音,人数大约有五个,非常不妙。
“砰”的一声响在温绎的头顶上,有人很随意地把东西放在水缸的盖子上了,然后上面有人“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蹊跷,伸出一只手敲了敲盖子。
“团长,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丁繁,也就是敲盖子的男人思考片刻,而后微微笑起来,一双透亮锐利的黑眸注视着水缸,意味不明地说:“放把火把她和这院子一起烧了吧,不是说还有人没抓到么,就算没抓到,烧也能烧死吧。”
烧死……
康妮一听见这话,立刻吓得大声叫唤,只可惜无法发声,也无人理她。
丁繁手指微曲,轻轻敲打着水缸盖子,“叩叩叩”几声不紧不慢,悠然从容,看似随意轻松,却难掩眼底淡淡的嘲讽之色。
伴随着轻轻的敲打声,气氛渐渐紧绷,这种极具节奏感的声音最能激发一个深陷绝境的人的恐惧,不仅仅是温绎,连外面的人也忍不住害怕起来,叶然垂着头道:“团长,对不起,我们的任务失败了,这全都是我的错。”
要不是她和叶止突然被一群小孩子扔石子,她也不会那么恼怒地使用异能,从而暴露自己,给了别人逃离的机会。
叶止看见叶然这样,瞳孔微缩,也想要站出来承认错误,被叶然狠狠地瞪回去。
“既然这样。”丁繁看她一眼,脸色平静无波,“自己去领罚。”
“……是。”
叶然一走,紧接着,温绎耳边起液体流动的声音,一股浓重的汽油味飘进了鼻腔,丁繁在原地走了几步,拿走放在盖子上的枪,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边说:“院子里全部泼上,还有水缸,也泼上。”
“走吧,麦尔负责点火。”
“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叫麦尔的士兵正在拿点火的工具,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带着淡淡的金属感,隐约含着不易察觉的冷漠,轻轻地问:“你们要干什么?”
那个声音的响度由远及近,似乎刚从别处走来,越是靠近,却能被那淡雅清洌的嗓音所吸引,温绎微微把身子往上倾,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只听见丁繁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恭敬,立正道:“少将,对于这种没必要怜悯的人,自然是烧死。”
男人拍了拍丁繁的肩,后者身子一振,显然有些紧张,男人沉吟几秒,突然轻描淡写地说:“交给我吧。”
“可是您……”
“我看起来似乎很不被信任呢?”声音有些懊恼,却透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冷意。
“……您随意。”
“啊。”那个声音笑了,笑起来的嗓音好听,像是音质极佳的大钢琴,“那你们快走吧。”
院子里的几名士兵全部一抖,看着表情恭敬的丁繁,心中忍不住感叹——
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温绎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却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换了人,不代表就会放过她们,火机响起的声音通过空气穿到她的耳朵里,那声音悠然道:“出来。”
温绎咬咬牙,没动。
突然低笑一声,一只手轻轻敲了敲水缸盖子,声音冷了一度,“想让我点火吗?”
温绎立刻条件反射一般站起来,一下子撞到盖子,脑门一疼,男人只听见一阵响亮的撞击声,那盖子骨碌碌地滚下去,一头柔软长发的女孩捂着脑袋,精致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几秒之后,才把视线移过来,看到指着她的黑洞洞的枪口,表情仍没有变化。
这种反应让他轻轻蹙起眉。
温绎微微昂起头,看向男人。
雪停了,落日时分。
红色的夕阳悬挂在天边,它像是会呼吸一样,轻轻渲染着这个小院。垂落的金色丝线落在男人的发丝上,双色交融,这种奇妙而迷人的色彩,仿佛是上帝用画笔在细笔勾勒,洒在那个人的侧脸上,瞳孔上,半插入黑色大衣口袋的手上。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带金属感,这样的嗓音配上这样的人,无非是上帝最美好的杰作。一双眼睛黑得纯粹幽深,带着钻石般的璀璨与冰冷。这样的眼神总会给人以压迫感,让人产生不敢靠近的感觉。
他半倚着水缸旁边的墙,姿态慵懒,动作矜贵如同优雅的贵公子,高级剪裁的黑色风衣包裹着他修长高大的身躯,漫不经心地转头看着康妮之时,眼神深邃孤冷,索然无趣,似乎压根就没有别人的存在。
她在打量他的同时,他早已记住了她的模样。
一个精致得好像洋娃娃一般的女孩,身材娇小,黑发极长,从他的角度上看,可以看见女孩的睫毛,睫毛之下的光影浮动,还有那小巧的鼻梁,白嫩的皮肤上有些脏,却无法影响她的美好。
“我是君衍。”
他又把视线转向温绎,薄唇开合,吐出这四个字。
温绎莫名地对他有了一种好感,这一丝好感让她一点也不怕他了,见他没有点火的意思,弯着唇笑起来,大眼睛亮晶晶的,“我叫辛小四。”
“从水缸里出来。”
“嗯。”
她双手撑到水缸边沿,因为被泼过汽油的原因,手上沾上了那些油,看起来脏脏的。君衍的目光扫到她的小手,微微皱起眉,突然靠近她,不由分说地将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轻而易举地抱出水缸。
康妮从温绎钻出来时就一直看着她,见到这幅场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的头顶贴上他的下颚,蹭得他下颚微微发痒,她微微抬头诧异地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他面对这种疑惑的眼神,淡淡解释道:“你自己爬出来的话,全身上下都会沾上汽油。”
“……”温绎沉默,她本能地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在他怀里扭动一下,他把她放下来,她尽量放缓语气问他:“君……君上将,你能放过……放过我和康妮吗?”
君衍眉梢微挑,似笑非笑,“教我包庇自己的敌人吗?”说着,干净修长的手指轻轻挑起女孩的下巴,让她被迫抬着头看着自己,纤细的脖颈划过优美的弧度,他低头,唇角漾开笑容,“这样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
娇小的女孩此刻因为他的话,连呼吸都是轻的,微微蹙起眉,大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慵懒而贵气地像一只雪地里缓缓行走的狐狸,气质上不知觉携带了淡淡的养尊处优多年的大小姐的感觉,君衍看着她的目光高深莫测,他说:“你和那个女人,一定要有一个人留下。”
他想要做什么,已经说的很明确了,虽然没有威胁,却根本让人面对他之后不再有忤逆他的勇气,温绎长睫下垂,掩住眼底情绪,声音低低的。
“那我留下。”
康妮怎么说都是被她连累的,温绎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她自诩算不上什么好人,可是也不是什么狼心狗肺的人。至于君衍,看起来好像……不坏。
“真乖。”显然君衍就是很想听到这个答案,他缓缓地笑了,眼角微微抽搐着,俊雅而矜贵。他顺理成章地搂住温绎纤细的腰肢,半推半就地让她跟着自己走到康妮身边,极为轻松地解下康妮的绳索,毫不留恋地带着她离开。
温绎乖乖被男人搂着,娇躯贴上了他宽阔的胸膛,他系着价值不菲的羊绒围巾,一半一丝不苟地藏在了典雅的衣领之下。身姿俊逸欣长,连走路的姿势也那般的闲适从容,让人生生要沉寂其中。
先前因为对付叶然,她脱下了保暖的大衣,现在已是晚上,寒风像刀子一般挂着她纤薄的身子,忍不住轻轻抖动起来。君衍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寒冷,拢了拢自己的风衣,将她裹在自己温暖的堡垒之下。
“衣服呢?”他伸手掸下她头上开始融化的雪花,问得随意,好像两人相识已久。
温绎越发觉得君衍有些熟悉,却依旧不敢怠慢地回答:“用衣服挡了下爆破异能的媒介。”
头顶有目光在静静地审视着她,片刻之后才传来他不辨喜怒的声音,“你很聪明。”他伸出手暖了暖她冰冷的脸颊,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忍不住像小猫儿一样蹭了一下,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右眼怎么了?”
“……”沉默。
“疼……”脸蛋被掐了一下,她像小猫,低低地哼出声,“带了眼罩的眼睛,能怎么样了?”
她说得轻巧,却没看见男人垂了眸,眼底森冷之色悄然划过。
不知不觉来到大马路上,那里赫然停着一辆黑色的车,看起来价值不菲,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挺拔男子规规矩矩地穿着西装站在车边,他雪白的衬衣上罩着黑色马夹,黑色的领结不见一丝褶皱,黑鞋干净而亮,丝质的白手套还带着微弱的珠光,气质儒雅。
他看见了君衍,恭敬地弯腰,“少将。”
目不斜视,一点也没有往温绎那看去。
温绎却细细地瞧了他一眼,歪着头浅浅蹙眉,娇唇瓣儿翘起,同样的,温绎也觉得这个打扮得像管家一样的俊雅男人异常熟悉。
她和他钻进了车里。
高性能的车开起来毫无杂声,由于车内人身份的不一般,车所走的道路也是极为平坦并且毫无阻碍的,车内的司机技艺高超,表情冷淡操作从容,当然这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这车的速度就不正常了,与其说这是在开大街上开一辆普通的汽车,倒不如说是在云端上开着飞车。
君衍的坐姿慵懒随意,举手投足带着似乎与生俱来的优雅贵气,不管是多闲散的姿势在他做起来都非常好看,温绎靠着他根本就不敢动弹,几分钟的沉默之后,他才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怎么瞎的?”
事已至此,温绎只好继续撒谎,垂眸,放轻语调,“打仗的时候,轰炸楼房的碎片弄瞎的。”
副驾驶上的管家正了正眼镜,极浅的蹙起眉,忍不住叹息一声。
惹人怜惜的女孩。
白皙的手指抚上那一只眼,轻轻地挑开她系在脑后的带子,眼罩轻轻落下,她右眼微瞌,因为撒了谎,实在是不敢在他的面前睁开,任由他怜惜地摩挲着,语调渐转温柔,“睁不开?”
她为骗他而有些羞愧,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一做,她自己也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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