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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九)
绕吕梁过太原一路向北,在太行甩弯的地儿进了山。
起初秋竹还能辨得东西南北,大致也还记得归程的路,可走过两天后,密匝匝的林子齐天蔽日,秋竹算是彻底懵了,眼里除了盯着李暮涯的背再不敢东盼西顾,生怕一个愰神儿就迷在里面。
说来也奇怪,就是这么个晕头转向的大山里的林子间,李暮涯竟能寻得马儿可走的路,三个人一路骑马进山,别说马没倒过蹄子,就是树枝子都没用拨开几次。秋竹总想追上去问问他是怎么知道要向哪里走的,到底还是作罢了。
李暮涯这些天无论如何都不许生火,即便是晚间。
眼瞅着又是入夜,秋竹四下看去,这连着半月还都能寻着个山洞或者石垒的背风地儿宿下,整夜打坐运功也不至于冻成如何。现今林子倒是越来越秃,可周遭也是空场子一片,没了林木掩着,风雪更厉,空气似乎更稀了,捂着嘴急速呼吸都觉得肺子像要炸开似的。
秋竹见李暮涯停了四下张望,也跟上去,正想着问问入夜了要怎么才好,他却又一脸了然,快速向旁边转去。加紧几步跟过去,眼前突然闪出了一片院墙,青石垒的,墙上爬着藤,只是冬景天儿里叶都落了,就剩下枝子几乎盖了满墙,难怪在林子里离近着也看不见。
绕着院墙转到前面,却见大门上方悬着块黑地儿金字儿的匾,年头许是久了,黑油和金漆都掉得差不多了。“玄清观”秋竹默念,这深山野林里冷不丁冒出的有人气儿的地儿,总会不自觉的有几分忌惮。掉茬的门板子紧合着,上面只在右门扇上有那么只极不和谐的磨到黑亮,连灰都没挂上一丝儿的铜兽环。
李暮涯回身叫祁炎,从摞坨子里抽了两件东西出来,秋竹见是足有十斤的腊肉和一大包银子,正纳闷要做什么,就见李暮涯托在手里,走过去扣门。
门开了个小缝,里面一个极苍老的声音拖着长音儿问:“合字儿吗?”
李暮涯在门外躬身一揖,低声回了句:“并肩字儿,咱这光里边亮盘儿规矩万儿,礼过着了。”
里面半晌又传出来句:“你这后边,斗花子牌儿挺亮啊。”
李暮涯回头看了眼秋竹,似是悟了什么,又转向门扇:“这把和儿走眼了,风子上的雏儿可是个芽儿,才上跳板,倥子,您还担待着。”
门扇里伸出只枯瘦枯瘦的手来:“有水了大家喝。”
李暮涯忙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看起来年纪很大身穿破道袍的老道向里摆了摆手,李暮涯回身招呼着二人跟进去,又转头跟老道说:“道长,我们这儿捏里攒呢,打尖儿,蹦台拖条拖条,您给个慈悲。”老道人点头,引着三人到了配殿前,便转身离开了。
待祁炎拴好马也进了房,秋竹终于忍不住走到他跟前小声问:“刚才铁木脑袋说了些什么?”
“铁木脑袋?”祁炎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回头看眼不远处坐着拨炭火的李暮涯“噗嗤”一下笑出声,见人抬头看过来,忙咳嗽两声又转回身:“先生您还是别知道了,万花谷不食人间烟火的,这有句老话,叫‘能送十吊钱,不教一趟拳,能舍一锭金,不吐半句春。’您真是别问了。”
但抗不过秋竹磨,祁炎只好小声告诉了。
“什么?说我是漂亮大姑娘?”秋竹这一声出口,祁炎忙伸手掩他的嘴,回头不住的看向李暮涯。果不其然,那边一句“祁炎!”周身跟刮过北风烟雪似的。祁炎冲秋竹吐了下舌头,说了句“都是颜先生害的,大哥火了吧”,就转身,挪了小步往李暮涯跟前蹭。
秋竹觉得不好意思,忙抢到祁炎头里,走到李暮涯身边,讲说是自己缠着问的,“要罚冲我来”,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李暮涯抬头望了他许久,叹气,伸手拉着人坐下,把炭火盆推过去一点。
祁炎见自己没事儿了,乐颠儿的一边儿整理铺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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