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如此沉寂

　　仓皇的轰鸣倒灌进寂静的耳膜

　　汹涌的洪流翻涌上堤岸

　　记忆一片昏黄地在夕阳下搁浅

　　余味里带着流转的芬芳

　　躲藏的谜团开始出现未知的缺口

　　曾经的歌谣被裂缝里的悲伤重新传唱

　　我在原地落寂地仰望你的世界

　　挥手的瞬间就抹杀了不敢开启的妄念

　　属于谁的地平线

　　又该由谁将过往的篇章改写

　　“奚···奚念，那个····party你会去吧。”
　　女生笑靥如花，表情却显得小心翼翼。
　　奚念微挑眉，下巴的弧度有近乎完美的线条。他瞳仁里的光点晕染着花瓣一样柔软的色彩，“你说的是····你发给我的那份生日party邀请函么。”
　　“嗯。是我生日。你会去的吧。”
　　左湘岚眼底有忽明忽现的光芒。
　　“奚··奚念。”
　　奚念听到她第一次叫自己名字感觉不免有些别扭，此刻女生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睛里的光线泄漏莫名的胆怯。
　　他忽然想起奚子郁还在这里的时候自己对她的态度似乎总是很恶劣。
　　当她真的离开自己的生活，奚念突然觉得左湘岚除了很针对奚子郁之外也没有对别人怎么过份。也许她只是讨厌那个自己把她当成全世界在乎的女生吧。
　　那么既然这样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从前的恶劣呢。
　　他轮廓冷淡的线条终于柔和起来。
　　“我会考虑的。”
　　她的唇角终于如释重负地露出真实的笑容。

　　左湘岚站在原地看着男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界里。
　　心里开始蔓延起不可抑止的喜悦。
　　她很清楚那句“我会考虑的”中有怎样的涵义。
　　只要奚子郁离开迟早有一天他的眼里会有自己的存在。

　　不知道为什么，奚念觉得自从那个女生离开自己的生活突然变得简单起来。
　　哪怕想念她的时候会有很漫长的难过。
　　可是如果她在自己的视界里他似乎一刻也无法快乐。
　　在她身边看着她难过时的那种悲伤总是让自己好疲倦。
　　他闭上眼，黑色的睫毛在眼侧投下深暗的剪影。他总是紧闭的嘴角终于慢慢勾勒出安静的笑容，带着斑驳时光里她的眼泪给予的苍白。
　　子郁。
　　----是不是我还是可以这样一点一点忘记你的存在。
　　一点一点丢掉你在我心里的负担。
　　这样是不是我们彼此都会比较好过呢。

　　“哥。我见到他了。”
　　萧暮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怔住。
　　“她？欸···你说的是·····”
　　“嗯···你照片里的女生啊····”还有那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
　　萧宸有些出神。他想起韩子笙挂在脖颈上的那个玉色吊坠。“哥···说实话和你在一起那么多年我真的把你当成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有时候我还是好想知道我姐她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过得很好····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没有一点消息。”
　　“宸，你放心了···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因为你也在为她好好地活着啊···她肯定知道你一直在等她回来的。她也会想念你的。”男生望着萧宸深黑的瞳仁，心里像冒出水泡般浮起淡淡的忧伤。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我姐她是这个世上最坚强的人了，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很淡然地面对解决。小时候我总觉得没有姐姐办不到的事呢····”
　　他像突然陷入久远的回忆。
　　“宸，在你找到她之前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萧宸单薄的唇角无声地弯着一个好看的弧度，线条柔软而又温暖，“哥，就算有一天我真的找到她了我也不会离开你。因为你是这个世上我最在乎的人了。我真的很怕看到你难过，你可不可以为了我稍微开心一点点呢····”
　　“嗯。宸，谢谢你。我知道的。”萧暮缓缓别过脸，神色里莫名仓皇。
　　萧宸凛冽的眉峰微微颦蹙，眉宇之间无穷落寞。
　　如果。
　　有那么一天我若离开是不是也会让你这么难过。
　　哥。
　　其实有你我就等于有了全世界。所以我永远不敢让自己有一点点的难过。
　　你曾经的笑容是我用一生也换不回来的美好。

　　宸。对不起。
　　萧暮打开玻璃窗，夜晚黑色的大风灌进幽深的眼里。一阵刺痛。
　　真的，对不起。
　　我只是好怕你就这样从我身边走开。

　　“欸，等一下。子郁，你好像掉了什么东西····”
　　萧暮俯下身，捡起地上那个挂坠一样的物件。白玉的质地在阳光里弥散出璀璨的亮点。
　　女生回过头，一脸紧张地从他手里夺过，神色慌张。“怎么了···这东西很重要么···”萧暮重新站起身，不解地看着她。女生低垂的眼睫毛在光线里晃动。
　　“嗯。”
　　她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点头。
　　“呵呵···看你那么紧张的样子，要丢了可不得了了···所以说，以后一定要小心点保管呢。”萧暮唇角的线条划出优美的弯度，眼底的温情在阳光下渐渐透明。
　　“谢谢你。暮。”女生终于抬起脸，慢慢露出像晚风一样清薄忧伤的笑容。
　　男生愣住。
　　“这个···是有特殊意义的吧····”
　　她冷漠轮廓里的忧伤如同降雾般越来越浓，渐次堆砌成无法撼动的心疼。
　　“如果没有它，我就没办法找到那个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这是我和他之间唯一能够被证明的东西。”
　　“他？”男生像孩子般不悦地撇嘴。
　　“呵呵。”奚子郁忍不住笑出来，“喂喂喂····你在想什么啊····”
　　“原来在你心里比我重要的人还有啊·····不行不行的。欸····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么····我真的好伤心的。”男生故作难过地背过脸。
　　“笨蛋啊你。在这世上，我最喜欢只有你一个人啊，你在我心里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存在。而且恐怕我也再没办法喜欢别人了。”
　　萧暮挺拔的侧脸在强光里被定格成寂寞的姿态。他收敛笑容慢慢低下头，话语间的声息莫名飘渺，如梦魇般遥远而苍茫。
　　“不行。子郁，只要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人出现，你就不要再喜欢我了。我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让你快乐。如果哪天我无法再让你开心，你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喜欢别人。”
　　女生转过脸，眼里渐渐浮起隐约的难堪。
　　“白痴，我不喜欢你这样装伟大呢。告诉你，除非你丢下我，否则这一辈子我都不要离开你。”
　　-----否则这一辈子我都不要离开你。

　　子郁。
　　原来我真的只是在装伟大。
　　如果曾经的时光可以回来，无论怎样，我都不要那么轻易地把你丢下。
　　哪怕明知你已经不再快乐。

　　我果然还是很自私的人。

　　夜自修终于结束。
　　奚子郁背着白色的垮肩包走出教室。
　　走廊上人流不断涌动。昏暗的光线在他们脸上斑驳。喧嚣此起彼伏。
　　她挤在当中，身体被推来揉去。女生的步伐有些不稳。不知道是谁恶作剧，走廊里的灯突然一下子灭了。人群在黑暗里又骚动起来。
　　有人大声骂着脏话。
　　有人恼怒地推赶着前面的人。
　　······
　　奚子郁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这时突然被身后的人用力一推，她没稳住，脚下踩了个空。身子倾斜的时候一双手在黑暗里揽住了她的腰。
　　她回过脸，却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
　　“你没事吧···”男生的声线带着磁质的沙哑。
　　“是你。”她从声音里分辨出了此刻揽着自己的男生。
　　“嗯。”男生懒懒地回应，“你先别动，我去把总开关打开，这样太危险了。”
　　那双手的温度慢慢离开了她的身体。

　　灯重新亮了起来。
　　男生回到走廊，“你怎么···怎么还没走···”
　　走廊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女生靠着墙面，俯低的脸终于仰起来，“嗯···刚才···谢谢你。”
　　男生摇了摇头，神色淡漠，“不用。”
　　“子笙···你能不能改变一下自己啊····我真的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
　　奚子郁低下头，声音轻得如同自语。尽管这样，韩子笙还是听懂了她的话，“你难道不懂么····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想被别人才在脚下就只能把别人踩在脚下。这是我十七年来懂得的最为深刻的道理。”
　　女生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可是····”
　　“不用可是了。”韩子笙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被人践踏的滋味。”
　　“如果不改变一下你怎么就能预料结果。”
　　女生表情倔强地望住他。
　　“有些事情不用预料，结果已经很明显地摆在那里了。我不想那么愚蠢地去当人性的试验品。”奚子郁扭过头不知如何接话。
　　“不过----”
　　“不过什么····”她迅速反应过来。
　　“如果你需要我为你改变的话-----我会考虑。”男生脸上终于出现久违的笑容，邪气之中蔓延出淡淡的嘲弄。
　　女生咬咬唇，落寞重新地低下头来。
　　“为什么···一定非要这样逼我不可····你知道这是没可能的。”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么。”
　　奚子郁背过身，慢慢走下水泥台阶。女生的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清瘦而单薄。韩子笙清亮的眼底渐渐模糊，悲伤在呼吸的空气里被反复勾勒。

　　笨蛋。
　　其实我只想为你一个人而改变。
　　可是为什么。
　　----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男生追上前，拽住女生的手臂。
　　“你真的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么。”
　　奚子郁不回头，“子笙，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你没办法逃避和选择的。所以请你原谅我。”她的话语像夜里的风一样凉进了男生的心里。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韩子笙像突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拽住她手的力道渐渐小了起来，“我真的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奚子郁心里忽然疼起来。
　　她还是没办法不理会他话语里的落寂和悲伤。女生几乎开始动摇。
　　“我爱你像飞蛾扑火/得不到什么/爱情在风中凋落/也许爱是伟大的/我是卑微的/你是不适合我的/我爱你像飞蛾扑火····”
　　手机铃声响了很久她才意识到，于是拿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奚念。
　　------“有事么。”
　　------“厄···有个聚会，你能来么···”
　　------“聚会？”
　　------“对，是这样的。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我一时找不人···你能陪我一起参加么？”
　　她听出了奚念话里的意思。
　　女生沉默了一会儿，余光瞄到一旁男生的表情。
　　------“好。”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惊讶，许久才说道；“谢谢，那我明天过来接你。”

　　“谁的电话？”
　　“是那天来过我们学校的男生。他是我以前同班同学。”
　　“他要你和他一起参加聚会？”
　　奚子郁沉默着点头。
　　“他喜欢你吧···奚子郁，我不准你去。”韩子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女生还是沉默。许久之后，她在黑暗里抬起头，唇角扯出嘲弄的笑意。
　　“你别傻了。你是不可能比过他的。他家世好，人品好，学习也好。我们学校喜欢他的女生多得数不过来，而你什么都没有。我又有什么理由选择你而放弃他呢····你可以拿什么和他比？”奚子郁的眼底铺满了冬日的霜雪。
　　男生咬紧下唇，心里突然冷得犹如放进了一大把碎冰。
　　“你在乎的就是这些？”
　　似乎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
　　“对。如果你能像他一样，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你。人就应该活得现实点不是么····”她恍若一尊雕像，神色毫无动容。
　　“我懂了。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奚子郁，谢谢你让我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差别。”话音刚落，男生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对不起。
　　她一个人站在浓重的夜色里，眼眶边缘逐渐红了起来。
　　与其让你那么辛苦地喜欢，还不如让你一次难过个够。
　　-----我们之间注定的关系也不是我所能逃避和选择的。
　　这么伤害你连我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奚子郁，你可真有本事·····”方悦侧着脸斜睨着她。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女生终于忍不住动怒，“我有做什么吗···明明是你自身的原因却都归咎到我身上，这样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
　　奚子郁挺直着背脊站在她面前，皱眉间有股幽冷的气息。
　　“死丫头····你还很理直气壮？要不是你勾引笙的话····我告诉你，你最好离他远远的，否则我可要你好看！听清了么···”方悦语气里渗出浓重的寒意，她冷着一张脸伸手拽住对面女生的头发就扯过来。
　　奚子郁咬牙，“放手。”她扼住方悦的手腕。
　　“欸···还敢还手？你真当他罩着你就以为了不起了？····真是不要脸的女人。”
　　“我比你要脸。”
　　女生抬起眼睛，墨黑眼珠里的光点犹如锐利的锋芒。下午的校园静谧得仿佛只有天边残光浮动的声息，傍晚的风吹到脸上带着冬日冷冽的味道。
　　方悦抬手就甩了她一个巴掌。
　　风突然大起来，吹得她素净的短发愈发凌乱，她的脸被斑驳的发线分割成一种无限寂寞的姿态。眼底的光却始终清晰而明亮，带着长久习惯的冷漠。
　　她反手还了女生一个耳光。动作迅速得像条件反射。
　　“方悦，你也不用太嚣张····不管你怎么对我，韩子笙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所以，我也告诉你，最后难堪的人只是你。”
　　方悦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你少自以为是！”
　　旁边的女生也冲上来帮忙。女生挺拔清秀的身影被围在当中，她轻咬着削瘦的唇角，目光里延伸出漫长漫长的寒冷，犹如一整个冬天急速地降临。
　　带头的女生狠狠踢了一下她的膝盖。她跪了下来。
　　然后世界忽然陷入一种真空无声的状态。周围一切的光线都瞬间沉了下去，耳朵里被灌进的只有极速穿越的风。那些记忆的喧嚣如同尘埃慢慢落定。

　　-----我过去从未想过一个人走陌生的路，看陌生的风景，听陌生的歌，遇见陌生的人会有多孤单。
　　-----我也从未想过谁可以带我离开我的世界，给我来自天空的温暖。
　　-----我同样不敢问自己一个人躲在别人看不到的黑暗里难不难过。
　　因为我知道那些想象只会成为我的负担。
　　那些来得锋利无情的温暖终究只是生命的羁绊。每个人背后的繁华不过只是他们看不透的过眼云烟。落在记忆里的灰尘，刻在时光里的音容笑貌都被撰写成进心里抹不干净的悲伤。曾经的美好一旦遭遇现实的裁决就会逐渐变质。
　　我们的存在是只是□□辛苦的坚守。

　　“你闹够了么。”
　　少年站在夕阳晕染出的温情色调里。他好看的面孔犹如西方名画里的男爵般立体。
　　方悦回过脸。
　　她皱眉，“你少来管我的闲事。”女生仍旧怒气未消的样子。
　　少年走过去，俯下身抱起躺在地上的女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一旁女生恼怒的神色，“萧宸，你以后最好给我小心点。多管闲事的人没有好下场。”
　　他停住脚步，“你也未免就有好下场。”
　　“你。”女生脸色涨红。

　　“为什么····为什么帮我····”怀里的女生终于神色虚弱地问。
　　“因为你也帮过我。而且哥他会见不得你难过的样子。既然是哥在乎的人那么我也会在乎，虽然你让他那么心疼。”萧宸俯下脸，笑容像个孩子般安静又无邪。
　　“对不起，我是个不懂得挽留的人。哪怕我知道他无意要离开。”
　　少年眼里忽然亮起光芒，“既然是这样，你们和好好不好····”女生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虚弱地靠在墙面上。奚子郁抬起苍白的脸，对他缄默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如果你让一步明明就会让他比较好过···还是你，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萧宸眉毛微拧，眼神里流露出怀疑。
　　“你也不想看他难过不是么·····我更不想。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正真的美好，我只会给他负担。”
　　“这只是借口，我不会相信。”萧宸不悦地背过脸。
　　“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逼你相信。”女生表情里衍生出淡淡的悲伤。男生回头抓住她清瘦的肩膀，“你真的不在乎他难过？”
　　“我在乎。可我更在乎以后他能不能快乐。”
　　奚子郁扳开他的手，侧身离开。

　　少年落寞地留在原地。
　　许久他抬眼，深陷的眼眶里闪烁出点滴的仓皇。男生站在不远处，眼睛里慢慢扩张出大片的悲伤。
　　萧暮走过来。
　　“哥。”
　　少年低下头，嘴角下扯出落寂的弧线，“对不起。”
　　萧暮抬手揽住少年清瘦的肩，清薄的笑容夹带悲剧般无力挽回的难过在唇角无声地蔓延，“你怎么这么傻。”
　　“哥，我只是不想看你难过····’萧宸扬起脸。
　　“有你就够了，真的。”男生认真地看着他，笑容犹如摇晃的落花般温情优美，“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只是曾经。而你是我一辈子的坚持。”
　　少年眼底浮起雾气。
　　“哥。”声音却哽咽在喉间。
　　“宸，什么都不要说了好不好···”男生的脸在背光的昏暗里散发出温暖的气息，“我只要有你在乎就够了。”
　　少年抬手揉了揉眼眶，然后朝他重重地点头。

　　全世界有你在乎就足够了。
　　你知不知道。
　　你的笑容是我唯一能粉饰的太平，再多的悲伤又怎么可以模糊了回忆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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