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子的愿望

　　嘀……嗒……
　　年久失修的破旧水管在我头顶的天花板上蜿蜒滑行渗出一道水渍，哦不，那不是天花板，那是地面。
　　“跟紧我哦，这里有老鼠……哦对了，零子怕不怕老鼠？”助之子穿着他那件似乎永不褪色的淡金色制服军装在几步之遥外缓缓地踱步，皮质军靴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音。
　　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是在地下室，那个男人都仿佛是光源一般，衬得周遭十尺以内的事物熠熠生辉。
　　不过我是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欣赏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该死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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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主动亲我一下，我就放了那小子，给他一个翻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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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现在是带我来当面验收那个吻的报酬了么……
　　“零子，到了。”我有些混乱阴暗的思绪被那树的声音扯了回来，下意识地抬头，终于在几步之外，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水池——
　　和池中被齐腰深的水浸湿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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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
　　不不不，是……是没有正在流血的伤口。但是却布满了几个肤色明显要深的圆形伤疤。
　　我不太愿意去回想那究竟是什么。
　　隔得太远，没有办法看清全貌，但当我发现他的头颅不再像我印象中的那样永远微微上扬，配合着脸上温暖却又不可亵玩的笑容时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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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以为，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字典里，永远不会有“狼狈”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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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他生命力很强的，毒箭都弄不死的家伙，不……”
　　“你为什么把他泡在水里？！”我的声音已经明显开始不正常了，连带着整个大脑都弄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居然驱动着双手揪住了助之子半点褶皱都没有的精美衣领，“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他！”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被用这么不敬的态度对待，他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缓慢却又坚决地拍掉了我的手。
　　“……”
　　“况且那个交易，你只给了定金。”
　　“……”
　　“助之子那树，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没有啊，当初说好了的，重点是‘主动’，你做到了么？”
　　“……”
　　没有办法，我完全没有玩文字游戏和心理战的天赋。
　　见我明显是无言以对，那树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那个，决定人家生死的事情，我们不能自己随便帮人家定了，你说是不是？”
　　“……”我直觉有阴谋，但又不知到底哪里不对，也就只能沉默。
　　“看，你默认了吧，英铭到底愿不愿意用你交换活下去的资格，也只有他自己说了算……”
　　“……”
　　“所以我带你来问他，主人家的意见你不会忽略吧？”
　　然而不等我有什么回答，他就好像是因为交代了多余的事情而用尽了所有的耐心一样，抓着我的手腕把我向那个水池又拖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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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看的观后感是，我宁愿瞎了。
　　他的……英铭少爷的皮肤……因为被长时间泡在水里的缘故，接触水面的地方开始泛起像是皱纹一样的东西。我的天啊，我没有记错的话，英铭少爷的体质导致他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东西过敏，果然他的皮肤上已经布满了许多红色的类似于疱疹的颗粒……我，我已经没有办法想象水面以下是什么情形了……
　　巨大而压抑的情绪从我胸腔里满溢出来，搞得我有点透不过气。直到很久以后我回想起来的时候，才恍然间明白那叫做心疼。
　　“朽木英铭，我知道你在听。”那树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
　　“……”然而巨大的空间里却是像没有活物一般，只剩嘀嗒的漏水声在回荡。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成王败寇，不要在我面前装死。”果然，助之子那树的温柔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像现在这样偏着头，露出毒蛇一样阴鸷表情的他，才是这个帝国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
　　“开门见山地说好了，我很不喜欢你，但是如果杀了你，零子会疯掉……我没兴趣下半辈子对着一个可能嘴里整天念叨着你名字的疯子□□，所以，你滚吧。”
　　哈，我终于发现权力大的好处了，“你去死吧”和“你滚吧”居然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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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哗……
　　耳边传来细微的水流波动的声音，一直静默无声的英铭少爷此刻终于动了，他抬起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并没有因为连日来非人的对待而失去它原有的光泽，甚至泛起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嘲讽，“助之子殿下说笑，零子他，可是一直很盼望您的垂青……”
　　他……还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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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我搞不清楚状况地做了那么多我以为可以保护他，但其实只能给他增加麻烦的蠢事，我现在在他眼里，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家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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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关系，正常人都会这么想。没有关系，你活着就好了。没有关系，真的……真的真的，少爷从此会拥有不再被我破坏的美好新生活……
　　我不停地，不停地安慰自己，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令我意外的是肩膀立刻被一个修长的的手臂挽了过去，我知道那是助之子那树。他的声音洗去了所有不该出现的情绪，几乎就像是牧师一样，“喂，你哭什么，我巴不得他说的是事实，但鬼都看出来你是不情不愿的，他看不出是因为他瞎了，你别在意……”他说着，甚是粗鲁地抹去了我的眼泪，“喂，你是男的，不要像恶心的女人一样……”
　　然后我识相地停了，睁着红红地眼睛望着他。
　　他好像非常不忍一样，轻轻地在我嘴角落下一个安慰性质的吻，“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本来是像让你在这里还账的，顺便让那小子死心……现在看来已经不可能了，算了先欠着吧。”
　　说完，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花的话，他居然甚是烦躁地挠了挠头，然后大喊一声叫来狱卒长，指了指又恢复沉默很久的英铭少爷，“叫朽木家的人把他带回去，烦死了，杀又杀不了，留在这里占地方。”
　　“是。”狱卒长简洁明了地回答，然后躬身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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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得知朽木家的新任族长，也就是英铭少爷安全到家以后，我留在助之子那树的房里把我的债给还了。
　　甚至，还异常乖顺地在事后搂着他的腰，趴在他胸口上趴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大概是深觉自己所处之地并非人间，所以慌乱中竟然想要在魔鬼的怀抱里寻求温暖。
　　然而他竟然满足了我。
　　像是感觉到了我的疲惫，助之子那树那天晚上没有再说什么轻佻的情话，他只是无声地，任由我搂着他，温柔地伸手拍着我的后背，甚至还时不时轻轻地吻我的鬓角。
　　就好像真的是在安慰受了伤的情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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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这种东西是不能当饭吃的。
　　并且背叛就是背叛，无论最初的理由是什么。
　　朽木家没有追究责任，已经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那里，我恐怕一辈子也回不去了。
　　像我这种声名狼藉的废人，亏得皇储殿下还要我。
　　不过不要误会，我对助之子那树的感觉依旧是除了恨还是恨。
　　他x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让府邸的管家和仆人们喊我东宫妃殿下，完全不管真正的东宫太子妃松下秋奈她要是知道了我会死得多难看；他把那幢该死的房子里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寄放在我这里，叮叮当当一大串看得我一阵眼晕，居然强迫我全部看一遍然后记住它们和每一个房间的配对；他竟然还带我参加各种奇怪的晚宴，然后当众说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咬我的耳垂，非要搞得整个京都知道似的……
　　说什么看到我就想亲我，说什么不抱着我就睡不着，说什么每天起来看到我躺在他怀里就会有已经吃掉我的错觉……
　　不过他幸而也只是说说而已，居然真的没对我干更离谱的事。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零子，我对□□没有兴趣，那是因为我知道，面对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爱上我是迟早的事。嗯……不过如果你想玩欲擒故纵的游戏，那我也是乐意奉陪的，而且会很兴奋……
　　所以我说他是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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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我说松下秋奈知道以后会杀了我，那也不能，这么应景地让她真的出现在我面前啊——
　　那天那树去找京都的审计官员谈今年的赈灾支出，我们的东宫妃殿下就突然在这座房子的花园里冒了出来。我终于惊恐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秋奈居然不住在那树这座公认的主宅里。
　　那她，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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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秋奈擅自拜访，实属冒昧，但事出有因，殿下恕罪。”在我尴尬地请她进来落座之后，她居然这么客套地说着。
　　“……”
　　等一下，我耳朵坏了……一定是坏了……你，你喊我什么？！
　　“……殿下……”见我没有回答，那女人似乎更加局促了，“秋奈知道殿下和……和助之子殿下的感情很好，所以今天厚着脸皮央求殿下帮一个忙，请殿下务必要答应……不然……”她的声音突然染上了哭腔，“不然愚兄的性命，怕是再也无人能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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