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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鞠
皇帝为参与平定安王叛乱而战死的亡魂举行超度法会,以求早日结束这场内乱。仪式结束,有功之臣将有幸出席夜里宫中设下的盛宴。在此期间,众人或享用预备的茶点,或转到清凉殿阁处避暑,以此打发闲暇时光。魏妩音与陆宗随侍于皇孙左右,来到梨园亭球场,开展一场由皇室少年宗亲组合的击鞠较量。
赵王领一队率先纵马而出。他头戴折上巾,身着暗揭色箭袖袍。面颊嗮得黝黑,但气色很好。他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迎面而来容姿俊朗、仪态优越的侄子,一种有别于嫉恨的其他情感渗进了他体内,让他必须取得比赛的最终胜利,以平息日渐强烈的不安。
与他紧张的戒备相比,穿金丝缎上马的李玢选择扬鞭策马绕场一周,在博取观赛女眷一致仰慕的同时,用毫不在乎的姿态漠视皇叔投来的敌意眸光。
“三郎,你必须带领我们赢得无上荣耀,以及全场女子由衷的赞慕。”皇孙回首看顾视之为密友的太史令张朢,微笑着应道:“理当如此。”
“为了争夺输赢而破坏亲属间的情感,会否有些得不偿失?”少年夹马上前,却始终与皇孙保持半步距离,没有逾越尊卑身份,谨慎的态度一如他的父亲。
张朢无法理解李铖委屈求存的心态,当即辩驳道:“越王殿下未免过于妇人之仁,比赛如不分出高低,就失去存在的意义。”
李铖没有因为张朢话中恶意的奚落而感到愤怒,他平静地垂下眼帘,道:“皇族有别于寻常人家,我相信每一位统治者都希望看见兄友弟恭的局面。”
张朢还想争辩,被同队尚书令曹衡的长子曹勐以眼神制止。
“开球!”不愿多作无聊的口舌之争,李徵以尊贵的身份向众人宣布。
随着他一声令下,鼓声奏响,球被抛向空中,两队人马纷纷策马上前争夺。
李徵凭借身高优势迅速取得球的掌控权,他一路斩荆披棘闯向皇孙队的守门处,正欲拔得头筹,不料被身后纵马追上的张朢举杖一撩,将球打走,皇孙顺势全力挥杆一击,球掠过半空,准确飞入目的地。
眼见代表皇孙队的红旗升起,张朢不禁振臂欢呼:“好!”
李徵额上渗出汗珠,他却没有接过内侍递来的汗巾擦拭,只是恼怒地斥退方才掩护失力的队友,要求替补上场。
鼓声再起,变更策略的李徵不再急于抢球,反而驰马向张朢,阻止他追逐夺球的机会;而同队的表兄郭懋见状忙与同伴赶过去围住李玢。
皇孙队主力被困,剩下的李铖、袁玮等人皆非马球能手,自不能与之抵抗,眼看赵王队连续入球,毫无办法。
“太卑鄙了!”张朢调转马头向皇孙表达此刻愤怒。
郭懋不以为意,回他一句:“张太史令难道不懂得什么叫兵不厌诈?”
李玢催马前行数步,目光冷了下来。
“皇侄,如果你趁早认输还来得及。”李徵带着轻蔑的口吻对李玢道:“否则,将会一败涂地。”
皇孙在马背上盯着皇叔的笑脸,慢慢地回敬他一个全不在乎的微笑。
在接收李玢笑意暗藏的信息的一刹那,赵王整个躯体都被他那可憎的、与生俱来的的高人一等的姿态所激怒,他血液沸腾,长年累月对皇帝偏爱长子的不满前所未有地强烈地爆发,他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攥紧,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讨厌的侄子彻底毁灭。
低眸略一思索,李徵朝郭懋招手,附耳向他低语了几句。
等到再次上场时,郭懋示意同伴继续围困皇孙,而自己则恶意地策马疾奔向袁玮,如是几番,只唬得他脸色大变,险些掉下马来,笨拙的动作更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郭懋见此仍不满意,甚至模仿袁玮结结巴巴朝拜皇帝的情景:“陛。。下。。万福。。金安。。”
朝廷内外皆知袁大将军独子体弱,不论弓箭骑射都差人一等,再加上天生结巴,行事就愈加畏首畏尾。虽已自觉沉默寡言,却依然无法避免论为他人的笑料。
在一片对袁玮的嘲笑声中,李徵看准时机使力把球击向难堪不安的袁玮,准确击落他的幞头,袁玮心惊不已,在竭力平衡身体中无意丢失手中球杖。
“小心被掀下马!养在深闺的公子!”郭懋发出的嘘声让袁玮羞愧欲死。他没有想到比上战场更为可怕的是后宫蓄意的陷害。
李玢皱了皱眉,但没有制止郭懋的无礼。
李徵满意地将皇孙的表情收入眼中,沿着直线扬杖奋击,迫切想要了结这场赛事。怎料此刻从旁侧闯出一骑快马,以巧妙的角度成功拦截李徵的进球。
“殿下,我并不逊于在场任何一位男子。”一身骑装打扮的孙颐玉昂起头,接受众人惊叹的仰视。手紧紧地握住缰绳,目光充溢着自信和骄傲,使李玢舍不得错过一分一毫她的潇洒身姿。
“我知道了,巾帼不让须眉的颐玉夫人。”他和她相视而笑,挥动球杖轻轻碰了一下。
眼见离击鞠结束还剩半柱香时间,张朢自知胜利渺茫,但又不甘心就此失败。他迅速夹马驰向赵王,轻轻拍一拍他的坐骑。
马骤然受惊,高举前腿长嘶一声,离李徵颇近的皇孙趁他慌乱安抚坐骑之时,抽出马鞭重重一挥,如愿打落象征赵王尊严的马杖。
“抱歉,皇叔。”他的道歉并不诚恳,甚至带有些许挑衅,但随后发生的变故更令当众出丑的李徵怒不可遏。
皇孙轻松地提马上前,一足离蹬,身体侧下去,靠足尖勾住马鞍,再用自己的球杖挑起地下的球杖,一手接住,再骑正在马上,动作干净利索,博得满堂喝彩。
李玢一跃下马,恭恭敬敬地高举马杖递向赵王,道:“请宽恕皇侄一时失手。”
李徵愤恨地盯着皇孙,眼睑内满是阴翳,像是即将燃烧起来一般。
“皇叔?”李玢微微笑,“请接纳。”
李徵未置一词策马而去,不顾众目睽睽下的拒绝会让人发现叔侄间早已不可修补的隔阂。
“赵王殿下不至于和孩子怄气吧?”
不知何时出现此地的孙贵妃适时提醒将赵王举动尽收眼底的皇帝,而他一直冷眼看着未作评论,这时候忽然说:“这便是皇后教育的孩子。”
孙贵妃没有接话,伴随皇帝匆匆离去。
临行前静待良久的崔妤向她目行一礼,而她轻轻地回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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