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第九眸

　　“袁灵！你看着我！回神快回神啊！”展扬捏着袁灵的肩膀，一遍遍地摇着，“你别吓我啊，你快点给我醒过来！”
　　不知道是谁的嘶喊声在耳边徘徊，现在袁灵的脑海里是一片血红。
　　“喂，我说……”
　　展扬盯着他没有任何焦距还处在失神状态的的瞳孔，轻轻地嗯了一声，“你说。”
　　“呐，他们都死了，就在我面前……”
　　展扬皱紧了眉头，不忍看他这般样子，却又不得不叫醒他让他面对现实。手指渐渐缩紧，对不起……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把袁灵带回了现实。嘴角淡淡的血腥味将他的意识引回了正轨，他先是看到了面前那人，衣服有好几处都被撕破了，脸颊上也多了几条伤痕，留下几道血印。
　　视线逐渐往下转移，即将看到自己的双手。
　　“不，不要看了，走吧！”
　　袁灵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从展扬手下抽了出来，在看到指甲缝里几近干涸的血液和满手如血色染料般的颜色后，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发抖，轻轻颤抖的睫毛下是一双满布惊恐的眼睛。
　　死了，没错，死了……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被杀死了！
　　小时候，大伯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可是老袁家的男孩子！
　　可是现在，大伯在哪？启叔在哪？他们都在哪？！
　　展扬破天荒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泪眼模糊的人，一时间竟乱了分寸。他……竟然哭了！不带一丝声音，只是默默地让泪水从脸颊划过，安静的如同一只被抛弃后的小兽。
　　展扬不知道自己脑海里的一片空白是怎么出现的，只知道当那片空白消失后，他的怀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在他的胸口处紧紧抵着的是那人的脑袋，仅仅抓着他袖子不松力的是那人的双手。而他自己则是用胳膊把那人圈在了怀里，用的是最可靠最安全的姿势。
　　在这黑乎乎的只靠一根手电筒来维持光亮的墓洞里，他们早已没了时间观念，所以根本不知道那人在他怀里哭了多久。直到他感觉到自己胸口处的衣服被浸湿，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慢慢松开时，他才小心的把袁灵扶了起来。
　　“你，记得多少？”
　　“石板把我们跟大伯隔开，小杨和鲁哥为了……为了救我，被怪物，杀了……”袁灵紧紧盯着自己的双手，没错，在自己面前，被杀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袁灵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还能有什么，难道这不是所有么？！
　　展扬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不对劲，知道事情所有经过的，只有自己，袁墨，启泽明……不，不对！可能现在就只剩下自己知道全部了。
　　时间退回到四小时前，他们重新退回那条双岔路口前，进行二选一的抉择。
　　“该往哪边走呢？”袁灵左看看右看看，脑子始终转不出来答案，索性靠在洞壁上等自家大伯发号施令。他知道，这次“淘宝贝”的行动让袁墨犯了难，要在平常，袁墨可是个非常果断的人，说一不二，说做就做！
　　“墨爷，选吧，即使有危险兄弟们也不会有怨言的。”
　　袁墨看了启泽明一眼，又把头转了回去，“小启吖，我有不好的预感，或许咱这些兄弟的情分就得到这儿了。”
　　“墨爷放心，你往哪儿走我往哪儿走！”
　　袁墨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你把展扬那小子叫过来。”
　　袁灵看着始终在自己身边晃的展扬被大伯叫了去，心里打起了鼓。这几天也没跟他说什么话啊，我也尽量远离他了，大伯该不会还在怀疑我们吧！
　　“展扬，我就这么一个侄子。”
　　展扬努力试图看清面前这个在黑暗中露出个轮廓的人，却始终摸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袁灵对于我来讲就跟我亲生儿子一样，他是我们袁家唯一一个小孩子，小一不能没了他啊……”
　　袁墨猛的一步迈了过来，两只手摁住了展扬的肩膀，“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绝对不简单。这几天处下来，我发现你的身手不一般的好，如果……如果这次真的有什么危险，带他走！带他安全离开！”
　　“这算是你给我开的第一个条件？”展扬挑了挑嘴角，“你这又是从哪里得出我喜欢袁灵的结论？”
　　“不。”袁墨神情凝重，“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请求，条件随你开，只要我能做到。”
　　展扬想了想，说到，“是他从人贩子手里把我买了下来，这就当是他把我救出来的报酬，如果我有能力带他安全离开，那我一定会做到。”这比生意是不是亏大了？揪根到底也是袁灵先把自己的逃跑计划给打乱了，自己才会被抓去卖的！不过，在这底下，袁墨即使是个混的再好的人也不能给自己什么，而且前方也不一定那么危险，还不如先卖个人情，等一起逃出去了，再狠狠的来个狮子大开口！没错，是这样的！
　　于是，展扬为自己答应无偿带袁灵安全离开找好了适当的借口，谈话完毕后也大咧咧的站在了袁灵的前面，以一种在别人面前保卫领地的姿态。
　　袁灵对此也只是翻了翻白眼。因为他觉得这小哥不仅面瘫还有点间歇性脑抽，没事还是不要刺激他比较好，谁知道他的间歇性中二病什么时候犯？
　　在袁灵翻白眼的同时，大部队已经开始前行。袁墨挑的是没有发现尸体的那条路。
　　一切都很平静，在墓洞中回响的只有他们的走路声。一切都很正常，他们现在就像是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集体散步而已……直到，袁墨超乎常人的听力从这脚步声中听出了杂音。
　　“停下！”他下了命令，短促低沉而又肯定。
　　待脚步声消失后，那种不正常的杂音越发激烈起来。
　　“都趴下！快！”
　　嗵嗵嗵……熊扑声过后，一片比洞中的黑暗更黑的不明物从大家头顶盘旋而过，连带吱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十几秒后，那刺耳的鸣叫声总算是远离了。
　　“是蝙蝠群。”
　　“知道了，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袁灵没好气的对趴在他背上的展扬发出了异议。
　　展扬淡定的爬了起来，顺带一把把身下那人也拉了起来，袁灵的鼻子差点被他的胸膛撞扁。
　　“靠！疼死小爷了。”袁灵使劲揉了揉鼻子，酸麻酸麻的感觉一阵阵的蔓延到大脑，溢出的生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圈圈。
　　展扬心虚的斜眼瞄了一下。哟，眼泪咋还不掉下来？
　　“嘶！”
　　“怎么了？”
　　“没啥，就被一只掉队的蝙蝠咬了一下，这牙还挺利！”
　　“小心点。”袁墨在前面嘱咐道。
　　大部队继续向前行进，一切如常。
　　“嘿！你怎么了？！”
　　袁墨听到叫喊声赶紧回头，启泽明及时的调转手电筒的光线，只见先前那个被蝙蝠咬过的人此时正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嗓子眼里一直发出“啊啊咿咿”的声音，没多长时间，甚至还没等袁墨赶过去，他就两眼一翻白，一动不动了。
　　袁灵攥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死的这么痛苦，这么迅速，连遗言都没时间交代。
　　“这……他……”袁墨慢慢的蹲了下去，伸出去的手在距离那人脸的一两厘米处停了下来，慢慢的跟着脸的轮廓描画着，但始终没能有勇气去触碰那已经开始变冷变硬的自己兄弟的身体！
　　他把手收了回去，迅速的在脸上擦了几下，黑暗很好的掩饰了他脸上的泪水。他是这大部队的头儿，是主心骨，他不能带头哭，带头绝望。
　　启泽明从背后递过去一条方形帕子，并轻声提醒道，“墨爷。那蝙蝠可能有毒，不能碰他，就让李子在这里安息吧。”
　　袁墨接过帕子，慢慢的覆在了李子的脸上。站起来后，又是一脸坚毅，大手一挥，“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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