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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顾城岛:30岁的生日
在新西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华人杂货店当店员,地点在Waiheke岛上。虽然职位和工资都不高,但依然很高兴很感激。
Waiheke Island是奥克兰附近海湾中的一个岛屿,西距离奥克兰约18公里,面积大约92平方公里,有轮渡往返奥克兰市中心。目前岛上有固定人口8000人,另有3400人在岛上拥有度假屋,常住人口中约93%为白人,主要为画家、音乐家、作家和诗人。
再继续百度,就出大事了!中国人喜欢叫它“顾城岛”,因为1993年10月8日,诗人顾城在岛上杀妻后自杀……
初知顾城,是二十年前看首届国际大专辩论赛时候,复旦的蒋昌建引用了他的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来寻找光明”结束全场,如雷贯耳。那一年,中国勇夺冠军,蒋昌建成了最佳辩手,队友姜丰也成了知识型女神。而顾城,却在一个多月后死了,死在了天边另一角,一个从不为人熟知的梭而小地,和他的妻子一起,如流星划过长空。
原来就是这里,在这个孤悬一隅,离开中国本土万里的小岛上!我产生了一种从未如此接近一个神秘悲剧的异样感觉。据说顾城和妻子谢烨的儿子木耳,还有他的姐姐顾乡,现在还生活在这个岛上。而当年惨剧关键人物之一的李英,也就是顾城书中那个谜团的小三英儿,远走澳洲,如今又回国,和她二十多年前的老老情人继续勾搭上,留下诗人的孤魂在岛上飘荡……
诗人是不幸的,源于他那朦胧而脆弱的玻璃心;诗人又是幸的,长眠于这世外桃源般的乐土。是的,就是乐土。在这里,我拥有了在新西兰的许多第一次:在新西兰的第一份工作;第一个与T一起的生日,30岁生日;第一次看到绝美的葡萄园,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草泥马”。如果说新西兰是世间最后一块净土,那么Waiheke则是净土中的净土,追寻着诗人的脚步,我有幸发现它。
2012年4月29日,我从基督城飞到奥克兰,落地已是傍晚,跳上机场大巴径直奔向码头。来不及看上一眼这个新西兰最繁华的经济文化中心,拖着三大箱行李,买了张单程船票奔向那个传说中的岛。
夜色中,船缓缓地开动。底舱的人们翻阅着报纸,喝着咖啡小憩,或交耳轻谈。身侧是一伙朋友在把酒言欢:穿着印有Greenpeace(环保组织)的草绿色t恤+戴着银色耳环+满脸花白胡子扎着小辫儿的长发男,奶白色牛仔帽+带着blingling戒指+满身纹身的重金属男,满头紫发+画着烟熏妆+穿着孔雀般金黄色大裙的波西米亚美女,,,嬉皮士之岛?
很快船就靠岸,码头灯火阑珊中紧张地等待着我在新西兰的第一个老板Z哥来接。那是一个很机敏的身影,侧着身子张望打量着,一眼就看到了我。三十多岁,中低个头,瘦削的脸颊,戴着眼镜,穿着黑色的夹克衫,Z哥挥着手叫着我的名字,步子轻快而利落。帮把行李搬进车后,我们驶向Z哥在岛上租住的房子。车上还有我的同事K,碰巧也来自Z省,也是Working holidayer,3天后将离岛去往奥克兰,我接她的班。
那是一个英国房东的大房子,在Surfdale,位于岛上两大商业中心Oneroa和Ostend中间。车子在路边停好,房子比小马路地势低,在一片不知名植物的笼罩中。踏着倾斜的碎石子小径,我来到了在新西兰的新家。这是一个四室一厅一卫的大房子,不算很新,墙上贴满了老旧的摄影作品,后来才知道都是房东的大作。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英国男人,来自Livepool,高大和蔼,结婚离婚三次,至今仍是单身,出租了房内所有房间,自己在院子里造了一个红色墙壁的Sleepout住进去。除了我和Z哥,房子里还有其他三个房客,印度男生S、中国女生L以及从未出现的新西兰男生K,可谓是混搭。来自金融世家的S是加尔各答人,去年刚从奥克兰一所学校研修生毕业,在岛上唯一的大超市Countdown做收银员。高瘦清秀的中国女生L,多年前留学英伦,回国后想移民来新西兰,在奥克兰完成了幼教专业的课程后,在岛上的幼儿园里实习。
Z哥让拿出护照核对我的信息,这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交谈中得知他来自福建福清,那个传说中盛产移民的地方,两年前带着祖辈传统的敢打敢拼,只身来到新西兰,走的是最hard模式的创业移民。他打趣奥克兰福清人之多弄得他别说不用说英文,甚至都不用说普通话,福清话就可以通行了。我的房间其实在Z哥租住的大房间内,房东用一大块板子做墙壁隔成了两间。我那间靠里,差不多三四平米,没有任何家具,背靠窗户塞下一张床就只限一条通道进出了,幸好这些对我都不重要。
第二天去到店里正式上班,店址在岛上最大的商业中心,也是从码头通向岛内唯一的必经地Oneroa。Z哥其实只比我大三岁,虽然个子不高,声音不粗,但做事却很man很魄力,干练、沉稳、周到,大将风范。每天早上开车带我去店里,在出发之前总要绕车一周,检查车子无异样才上车开动。Z哥在经营管理上的才能、效率和眼光,也是我颇为欣赏和敬佩的。他的店是华人在这里通常喜欢和擅长开的两元店,福建老乡创立的品牌模式,在新西兰遍地开花。
一直非常感谢Z哥,在我完全没有本地经验的情况下,给了我在新西兰第一个工作机会,带来在异国他乡的第一段较为安宁的生活;也一直很感谢他教会了我怎样做事,甚至是他所有的严厉批判和刺激打击。我说过,新西兰这个地方有时候真能把人逼疯,但也只有这样的情况下才会把人所有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一个人将来能有多大成就,从如何做事就能看出来。从Z哥店里和他身上学到的东西,使我至今受益匪浅,这一点想后面单列篇章再说。
这里要讲的是顾城岛,但平时每天上班一直没什么时间,真正探访和了解它,是在T来的时候。自从基督城一别,T就筹划着我生日时来岛上看我。KIWI男生很快就搬走了,新房客另一个印度男生H搬了进来。中国女生在幼儿园的实习期满后也马上离开了,于是我搬入了她的房间。所以这个房子里就变成了两印度人+两中国人+一个不太现身的英国房东,很正确地显示了当今世界人口结构……
那一天我仍在店里劳作,接近晚上就快收工的时候,在门边倚望。一个黑黑的大身影跨着大步走过来,腮帮子一鼓一鼓,还是那个黑色的背包,还是那个金黄色的香囊。哦,T走路就像个小熊,双手向内握拳,双臂也向外微微拱成半圆,然后大幅度地前后摆动……不,是大熊,那一件中国买的他最喜欢的庞大黑色鸭绒服,显得肩膀有一米宽。嗯,新西兰的冬天进行中!大家都对我的澳洲小T挺好奇,Z哥给了我10天假期和T团聚,满屋子中国人印度人的英国房东,也挺高兴来了个说英语的近邻。
关上房门,“扑-扑-扑-扑-扑-。。。。”T从地毯上跳起来亲住我的脸颊,顺便用中文直播:“我宣布,现在我的嘴粘在你的脸上了!”“哦?”我左移右摇撩起他的T恤,把头转进去,亲吻着他温热的肚皮,以及肚子上面那搓小细毛。T的身体有股熟悉的奶香味,很好闻。——你瘦了。——是吗?哪里看出来?——我摸得出来!~~某熊爪不安分地在我屁股上拍着……——哦,也许吧,可能是现在每天干体力活呢。我刚来的时候可有55kg呢~不过,你一定要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在我的屁股上吗?——哦,那我们不要睡觉了吧。——
于是半夜十二点,所有的人熟睡后,我们光着脚踩着拖鞋,在这个深冬的夜晚走到了这所在各种植物笼罩中的房间的前院,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我把手插进T的鸭绒服口袋,故意用头顶蹭着T的下巴。T一把拉紧我,左手环着我的肩膀,右手捧着我的面颊,低下头来用他的脸摩挲着我的额头。——哦,生日快乐!
……
来自印度旁遮普的新室友H是个很英挺壮实的高个子,挺直的鼻子,炯炯有神的双眼,印度人里他肯定算很好看的了?说着一口印度音相对很少、较易听懂的英文,林肯大学酿酒专业毕业的H,很顺利地找到了岛上的葡萄园工作,职位好像还是个小经理,管着一堆户外工。他的葡萄园酿酒厂在位于大超市前面的那条路上,于是第二天我们购物完决定过去看一看。我第一次参观只在电视里看到的酿酒园,第一次看到那个酿酒用的大桶,房子里木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壁画,洋人果然都喜欢搞艺术气息,于是抓着T在葡萄园前拍了很多照,我说,以后结婚照相册,就是我们在世界各地的照片。是啊,这一路上,结婚之前,我们总是来来去去,聚聚离离。
7月11日,是T在岛上的最后一天。我们拉着手,在阳光下唱着“If you are going to Sanfransisco, Be sure to wear some flowers in your hair.....”,穿梭于满岛的鲜花和绿地,送T赶晚上的飞机回澳洲。。今天是我30岁的生日。在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个3.5刀的巧克力蛋糕,这就是我的生日蛋糕。
感谢你,陪我人到30。
感谢妈妈,在30年前的大热天里生下了我。
奥克兰温湿的海风里交织着所有的泪花,然而岛上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世界其他地方。多少年后,蒋昌建在天朝成了复旦教授,姜丰在遥远的英伦晒着爱马仕,而顾城在天空遥望着在世界另一端风中萧索的故居。那黑色的眼睛,终究没能寻到光明。
顾城岛,一顾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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