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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孙妙佳的身子震了一震,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的她刚刚知道自己与别的小朋友有些不一样,别的小朋友都是有爸爸的,于是天真的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她记得很清楚,正在织毛衣的妈妈一下子就怔住了,身体微微的颤抖起来,竹制的毛衣针被握断了,扎破了她的手,鲜红的血把黄色的毛线染发黑,她扭过头来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厌恶!
她不敢再想,甩了甩头,把那双可怕的眼睛从自己的脑海中赶了出去。文件袋子已经被她捏的不成样子了。平复了下心情,抬头对着江浩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江浩不自在的说道,下意识的右手搭在左手上摸了摸手腕,摸到了手表就作势看了一眼,“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等孙妙佳反应就转身离开,直到坐上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孙妙佳依然站在那里,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袋发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单薄的裙衫在风中轻轻的摆动,路灯下她的影子被拉的细长而孤独。
孙妙佳进门的时候,孙妈已经离开了刚刚向下张望的窗户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用一贯冷清的声调问她:“那个人是谁?”
孙妙佳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藏于身后,一声不吭的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文件塞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抿了抿唇,走出来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小声的回答道:“最近刚认识的朋友……”
孙妈的眉头难以察觉的皱了下,静默了许久,只有电视中大惊小怪的对话声充盈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孙妈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松懈下来,有几分无奈的她看着比平时要苍老了许多。于是语气里似乎也有了些许温柔的味道:
“妙佳,我老了……虽说我实在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但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结婚是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你以后可以有个正常快乐的家庭生活……最不济也不能像我一样。”孙妈说到这儿时似乎苦极,整个脸都皱了一下。顿了顿继续说,“财富多的人,不仅权利多,诱惑也多,处事上便更加张狂少顾虑,尤其是对感情从一而终这件事,对于这样的人便更加的艰难。不是我对有钱人有什么偏见,而是这便是俗世现实。虽说也有例外,毕竟是少数,比不得平头老百姓知足常乐来的稳妥。……我说的你都明白么?”
孙妙佳早已泣不成声,一贯坚强冷静的妈妈突然放软了姿态,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她心里竟然止不住地难过,只能连连的点头说道:“妈,我都懂,您说的我都明白……”
孙妙佳趴在床上哭了好久,想起妈妈突然苍老的样子,心里更加疑惑自己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和妈妈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于是伸手把文件袋从枕头底下掏出来,擦了擦眼泪,看了起来。
相片上的人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职业是机械厂的一名普通工人,第一次婚姻的配偶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妈妈的,只有三个月便离了。第二次婚姻直到现在,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孙妙佳摸了摸被泪水浸凉的脸,有些愣怔。心里一片茫然。印象中这个人从来没有与她们有什么交集过,真的是自己的爸爸么?是不是江浩弄错了?看来还是自己按着地址去看看的好。
孙妙佳踌躇在号码为301的防盗门前,举起的手放了又举,举了又放。终于在一咬牙一闭眼的瞬间敲了上去。
不多会儿,一个中年发福的男人开了门,一脸迷茫的问她:“你找谁?”
郝爱国长了一张国字脸,眼睛旁边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剃着利落的平头短发,两鬓边的白发茬子很明显的露了出来。孙妙佳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与自己有关的一切。
但是在注意到郝爱国从未变过的迷茫眼神时,她内心有些失望的想,是弄错了么?这个很有可能是自己爸爸的人,为什么在看到自己的女儿的时候会一点也不认识呢,即使当年他们闹得再僵,不可能对双方共同的孩子一点也不关注吧,怎么会认不出来呢?除非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想到这里,孙妙佳的眼睛又亮了起来,真有可能是这样的呢,他们结婚不到三个月就离婚了,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依照妈妈的性格,非常有可能坚持一个人把她抚养长大!于是她赶紧说:
“我是孙妙佳,是孙萃如的女儿……”
郝爱国的眼睛由迷茫变的惊讶,眼睛里的光亮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般闪烁不停,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他的眉头皱的高高的,尴尬的结巴道:“你……你跟她长得很像,怪不得……进来坐吧。”
一向善于观察人的表情的孙妙佳站在门口没有动,虽然她不知道郝爱国在那一瞬间的复杂表情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听到她的回答之后,根本没有一丁点惊喜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厌恶。
为什么?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妈妈用这样的眼光看她,这个人也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不公平!不公平!
孙妙佳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着牙抑制自己将要喷薄出口的怒吼。转身逃跑了,留下一脸愕然的郝爱国和大敞着的门口。
孙妙佳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中满是愤怒与不甘,这些愤怒找谁去控诉?找妈妈去问吗?她不敢,小时候的她无畏过也理直气壮的问过她,结果呢?妈妈非常伤心的哭过,冷漠的把她扔在大街上过,甚至厌恶的打过她。在她闹得最厉害的那段时间,竟然把她带到孤儿院问口转身就走,自己明白过来的时候,恐惧地浑身发抖的定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妈妈。
从那时起她便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任性的,任性就代表着要被抛弃。于是她学乖了,在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对她温柔的笑的时候,她就只是陪着她笑,再也不会登鼻子上脸的问爸爸是谁,问自己是如何出生的,甚至她好奇的一切事,她都不敢再问了,她只会小心翼翼的问,妈妈我可以么?
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儿吗?我可以看会儿电视么?
孙妙佳自嘲地笑了,这便是她的童年,时刻怀着被抛弃的恐惧。直到现在也是这样不是么,与人相处总是下意识的保持距离,从来谈不上有什么朋友。就连孙叶明成为她的男朋友,成为她要打算结婚的对象。也是因为从一开始,他便总是不冷不热的接近她,一有机会便跟在她的身边,要帮她做这个做那个,时间长了也就自然而然的变成男女朋友了。
她觉得有些冷,于是狠狠抱紧自己的双臂。她需要一个答案,给自己的不甘找一个出口。下定了决心,便转身往回走,她要去问郝爱国,他肯定知道什么的。
刚走到二楼,便听见开门的声音。孙妙佳站住脚,听见郝爱国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当时正发愁呢,不知道是她妈叫她来的,还是她自己找来的。不知道是说真话,还是顺着当年她妈妈的意思,就认下这个女儿。幸亏她不知怎么了自己跑了。”
女人赶紧接着道:“老郝,你可别犯糊涂,这可不是随便认的,咱们家自己的日子过的好好的。突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参合进来算怎么回事?难道让咱们的孩子叫那个□□犯的野种叫做姐姐?”女人的声音四十岁左右,看来是郝爱国的妻子。孙妙佳有些怒,心想这女人说话怎么这样,骂得好难听。
“你别这样说,在那个年代,遭了那样的事,真是要人命的,也亏的孙萃如性格硬,这才挺过来。”
“唉,我也佩服她,要是我的话,宁可去死了。”
“你以为她没想过,她来找我商量,要假结婚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就说自己想死来着,我看她手腕上剌着一道一道的血痕,可是终究不甘心,她当时那么年轻,要是为这个事情不明不白的死了……。”
“唉,都是命,总之那孩子不能认,一想起她的出身我就浑身不自在。”
“我也不喜欢。”
关门的声音传来,两个人一起下楼梯,就看见孙妙佳愣怔的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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