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

　　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打开手机，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条短信。

　　柏之扬：早安，懒小鱼^.^
　　余紫：小懒羊^_^

　　对着衣橱犹豫半天，余紫还是挑了件最薄的绒外套披上，随手抓了两盒牛奶匆匆出门。

　　柏之扬：到教室了，我的牛奶呢？
　　余紫：牛奶到了，三明治大人

　　在教室门口余紫第一眼就看到座位上的男生，柏之扬似有感应般转过头和她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哟哟，瞧这粉红泡泡的气场~”两人甜得腻味地交换早餐，张辰坏笑着凑过来怪声怪气地揶揄。教室里几个同学凑成小圈子在窃窃私语，偶尔故意地朝话题中心人物瞟几眼。余紫有些别扭，想必是昨天的暧昧又制造了无数可供消遣的流言蜚语。

　　柏之扬不甚在意，把三明治伸到张辰眼前晃了晃：“羡慕？给你吃一口？”

　　张辰嫌弃地拍开他的手：“一边去，小爷还无需嗟来之食。”

　　柏之扬挑挑眉：“不皇上皇后的叫了？”

　　“你还有心情皇上皇后？”看余紫一脸疑惑就知道柏之扬没把昨天的骚动告诉她，张辰认命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小心传到老班那去了，要是……”张辰没把话说满，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柏之扬会明白他在暗示什么。

　　余紫咬着吸管没说话。云晓沁平时走到座位上都会经过余紫的桌子和她打闹两句，今天冷着脸进教室绕了一个大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也不和人打招呼，翻开课本却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余紫眼睛随着她绕一大圈，耳朵里模模糊糊地听着身边细细碎碎的奚笑声。

　　“晓沁。”余紫站在她桌旁。云晓沁顿了顿，从书本里抬头望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不予理会。余紫有点心酸，好奇好事的人太多，她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像是马戏团里被观看的小丑。她不明白她默默地喜欢着一个人怎么就造成了别人的伤害变成了闹剧的焦点。

　　上课的时候柏之扬轻拍她肩膀。因为不好回头，余紫把身子往后放靠在他桌子前沿，压住了柏之扬向前垂放的手掌。余紫忙想移开身子就听到柏之扬低低地说了声“别动”，被压着的手和压着手的背部就那样膈着，那一丁点的接触足以让两人的体温暖暖传递，配上柏之扬那句含着太多理解的“别担心”，余紫低沉与烦躁的情绪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安抚了。

　　连清瞟了眼两人的小动作嘴角微微翘起。余紫不好意思地移开身子，眼角瞄了连清好几次。云晓沁对余紫来说是重要性仅次于柏之扬的朋友，忽然间的冷战让她不知所措，她需要找个人说说，问问怎么办，这个人选除了柏之扬她只能想到连清。

　　连清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觉好笑：“想说什么？”

　　“连清，”余紫犹豫：“晓沁不理我了……”

　　连清没把话听完，收起笑容硬邦邦地回了句：“不关我事。”

　　余紫扁了扁嘴没再提。连清一直都表现得很明显，她不待见云晓沁，余紫知道是自己犯浑了。她喜欢的两个朋友并不彼此喜欢，她都知道，但还是——有点难过。

　　“说起来——”连清手指敲敲桌面：“年前燕子生日，你来吧？”
　　“啊……”

　　连清有些不耐地加了句：“不在酒吧。”

　　不在酒吧就没关系吧。说到底，余紫还是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的那种舒服感，也渴望汲取一点一滴的温暖。可是这份舒服和温暖，可以一直维持下去吗？余紫点了头，忍不住问：“你和燕子……”

　　连清侧过脸：“啊，是的。”无所谓的语气，没有一丝被惊觉的尴尬和遮掩。

　　余紫那时候想，柏之扬不让她涉及那个世界或许是对的，她对美好的东西抱有太大的期望，期望总是被粉碎会让她逐步陷入绝望。事实是无法像那滴化成水汽的雪珠消失不留痕的。可她要是只抱有期望不认清事实她就无法成长，她没能幸运到有父母或者有某个人一直将她庇护在伞下或养在温室里。

　　云晓沁一整天都不和任何人说话，对所有带同情的看好戏的都面无表情地忽略。闻信宇那时也是被击中痛处反射性地说了重话，闹出这样尴尬的场面又被张辰数落一餐，有心去找云晓沁道歉，奈何人家却压根把他当冷空气。

　　放学的时候闻信宇纠结了一会还是跟在云晓沁身后出了教室，跟了几步到校门口就被叫住了。

　　“余紫？”
　　余紫双手合十和他商量：“今天先让我和晓沁聊聊行吗？”

　　“啊，好。”道歉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况且两人说话都不好听，若不是张辰一直在碎碎念，闻信宇也完全没觉得这件事自己做错了。

　　余紫冲他笑了笑，忙跟上云晓沁。

　　闻信宇在余紫走过自己身边时，忽然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吓了一跳又赶忙松手：“抱歉，我只是想说，我不是故意对云晓沁说那些话的。”

　　余紫不易察觉地移开一步，抿抿嘴：“嗯，我了解。不过，你还是说了。”
　　闻信宇噎住：“余紫，我……”

　　余紫并不在乎对面这个人纠结什么，只冲他疏离地点点头，转身跟上了云晓沁。

　　张辰唠唠叨叨了好半天闻信宇不情不愿地想着息事宁人去道歉。而余紫一句话，闻信宇才觉得原来自己真的做错了事。

　　余紫落后一步静静走在云晓沁身侧，云晓沁加快了脚步她也紧追上去，就像竞走较量一般比着步伐的频率与跨度，两人都走得有些喘，呼吸之间一阵阵的雾气。跨过覆盖白雪的空地时余紫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云晓沁回过头看她一眼停了下来，皱着眉有点怒：“你别跟着我！”

　　余紫揉着脚，傻笑地看她：“晓沁，别气了好不好？”

　　这话说得有点委屈有点可怜兮兮，云晓沁烦躁地甩过背包，深吸了一口直接在雪地上坐下。抬头望了望夕阳西下有些橙红的天空，云晓沁干脆躺着，抬手扫了一下刘海，把背包垫在脑后。
　　余紫跟着她躺了下来，冰冰凉凉的积雪包住了她，冷得有些舒心。

　　云晓沁对手指哈着热气，侧过脸看同样躺着的余紫，幽幽地说：“余紫，真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余紫苦笑：“喜欢你的人更多吧。”

　　脸颊被光辉染上薄薄一层橘红色，云晓沁把微凉的手指覆在了余紫脸上：“余紫，你不一样。班里女生除了你，没一个不在背后骂我的，就因为我和男生玩得开，玩得疯。”

　　余紫畏缩了一下，也把手指伸过去贴住云晓沁的脖子取暖。

　　“好冷！”云晓沁抖了一下，笑着缩回去。“你说可笑不可笑？”云晓沁转过身，背对西下的太阳，表情有些看不清楚：“从初中就是这样，我明明只是个孩子，居然说我勾引人。”
　　余紫牵住她的手，郑重的说：“我不会这样说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云晓沁抽开手，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在雪地上躺了好久，云晓沁才起身，靠着余紫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来，路过的行人偶尔会透过来好奇的眼光。两人看着匆忙的人影，十字路口的红灯闪了又绿，亮红的天边也渐渐变暗。在这一刻相依的女孩，下一分下一秒会不会就忘了彼此？

　　“从那里，”云晓沁指了指远处的高楼：“跳下来。什么都结束。生命最后几秒体验到一般人无法获得的解脱。我佩服那些自杀的人，他们有自杀的勇气。可是我没有。”

　　余紫有些心疼。她没想到云晓沁会有自杀的念头。这是一个每个人都认为坚强随意的女孩，每时每刻在自己面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孩。此刻她却对着自己显现了脆弱。曾经，云晓沁将她从形只影单里拯救了出来；现在，她能不能带云晓沁从哀伤中离开？

　　“你会永远记得我吗？”
　　余紫点点头：“永远。”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

　　“呵。”余紫记得云晓沁笑得很美，也记得那天云晓沁最后一句话：“余紫，你永远别讨厌我。”

　　有很多人选择将自认为无望的感情藏在心底让它自动腐烂，以为这样就可以减少所谓的受伤，同时却也失去了争取幸福的立场。不是你爱的人都会刚好也爱上你，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余紫一样在暗恋中被暗恋，因为难得所以两情相悦太美好。余紫没有和云晓沁摊开来讲彼此的感情，迷蒙在彼此之间的纸不捅破，她们以为还能像以前那般相知相识。可是就算不说出口有些事情仍旧横在那里，膈应着，只是两人都自动选择了忽略。

　　年轻的心，向往爱情又渴望友情，却不懂得如何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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