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飘飖

作者:嬴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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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真容惊艳陈御阳 曲琴箫情动林飘飖


      林飘飖住在陈御阳的神农洞里,先还有些拘谨,不过一两日就放松了下来。陈御阳性情温和,心思细密,他留意到林飘飖初见时就一身黑衣,头上也无任何装饰,若说是身为凤凰堡阶下囚没有打扮的机会,那么她在神农洞沐浴更衣后仍披散着一头长发,就是寻常女孩总会随便找个什么把头发束一下的,可她没有。陈御阳能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全感,她想把自己的表情掩在长发之下,所以陈御阳清楚她会喜欢黑色,不鲜亮,不抢眼。于是在林飘飖到神农洞的第二日一早他就去帮林飘飖定制衣服了,还交代老白照顾林飘飖。午饭时分他赶回神农洞时为林飘飖肥肥瘦瘦做了四套衣服,且都是黑色的。
      陈御阳的生活很规律,每日寅时一过就起床到洞外的空地上练功,老白会一直陪在他左右。辰时做饭,饭后就开始照看饲养他种植的那些花花草草,还要给他喂养的那成百上千只毒物喂食,喂的那些食物都是他用药草煨泡过的,管好这些活物后,他就开始制药,看书。午后他会到山里抓些野物,如野兔、野猪之类,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就泡在不同的药罐里用来喂那些毒物。平时他出去猎物老白会跟在身边,自林飘飖来后,老白便被留在洞里陪着林飘飖,已有三天没有远离神农洞。林飘飖虽还臃肿着,却不似初遇时那般憋涨,对神农洞里的环境以及陈御阳和老白熟悉后,她开始帮着陈御阳择择药草,捣捣药草,伺弄伺弄花草,或与老白一起做做饭,洗洗衣,打扫打扫神农洞。晚饭后她都会去泡会儿温泉。在这荒山野洞里二人一猿倒也过得饶有家的味道。陈御阳往日里只有白猿为伴,再喜欢静的人也难免有些孤单。陈御阳有时一去日久,老白独自守在洞里,虽不会说,也是憋闷的慌,林飘飖来后,神农洞里慢慢有了些笑声,有了些人味。
      林飘飖到神农洞的第四日下午,陈御阳出去了,她闲来无事就开始收拾打扫,见洞内石壁上一人多高处竟结了一面蜘蛛网,于是便找来树枝捆绑的扫帚想把蜘蛛网扫去,谁知扫帚扫过触碰到了机括,石壁上开了一扇门,里面漆黑一片。林飘飖好奇,刚欲进去看个分明,老白忽然高叫着奔来挡在了洞口。
      “是里面危险还是东方兄不愿让人进去?”林飘飖不解。
      老白点点头继续挡在洞口,林飘飖笑笑道:“不用紧张,我不会进去的。”
      “里面危险,还是我带你进去吧。”陈御阳一进神农洞就看到老白和林飘飖站在秘洞口的一幕,便从石壁上拔下一支火把点燃了,道:“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洞里光线不好,你们也不点个烛火。”
      “东方兄,这洞里也是些毒物吗?”林飘飖问,她对那些毒虫们仍心有余悸。
      陈御阳微笑道:“毒物是有一两只,它叫黑寡妇,你听过吗?”
      林飘飖道:“可是蜘蛛黑寡妇?”
      “不错,它们是替我守洞的,这个洞里放的是我的一些医典和珍爱之物,我带你进去看看。”陈御阳拿着火把当先带路。
      林飘飖虽知有陈御阳在不会有危险,但心里还是毛毛的,她对那些多手多脚长相丑陋的虫们,尤其还是有毒的虫们向来心有嫌恶。陈御阳见她站在原地未动,嘴角向上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目光盈盈道:“进来吗?”林飘飖遂慢慢跟了进去。
      洞里并不大,墙边堆着八只大木箱,最里面却摆着四张古琴:两张七弦琴,一张五十弦瑟还有一张少见的五弦琴。其它三张琴皆雕花刻字十分精美考究,那张五弦琴却陈旧简朴得很,琴弦也稍粗,林飘飖盯着那张五弦琴不免好奇。
      “这张五弦琴是一位世外高人所赠,它是这几张琴里我最珍爱的,因为它出自我敬佩的人之手。你会弹琴吗?可以试试。”陈御阳道。
      林飘飖摇摇头,神色黯淡,陈御阳见她有悲色,以为她在伤怀不懂琴艺,温和道:“你喜不喜欢听琴?我弹给你听好了。”
      林飘飖道:“我什么乐器都喜欢听。”
      “那就好,刚好我什么乐器都会一点。”陈御阳微微笑着。
      “可惜你只有琴瑟。”林飘飖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任何乐器的声音了,每天除了人的低语或呵斥就是那些铁石的摩擦撞击声,好烦。”
      陈御阳继续微笑着道:“希望你说的不是我这神农洞的生活让你烦。”一边说着他走到一只大木箱前,打开木箱,里面有笛、箫、笙、竽、柷、敔、鼓、埙金、石、土、草、丝、木、匏、竹应有尽有。“怎么样?够不够?想听什么曲子,只要我会的绝不吝啬。”
      林飘飖已被眼前的乐器惊呆了,这些乐器每一件看上去都不似俗物。陈御阳见林飘飖又呆呆的没了反应,索性道:“我最喜欢琴,现在外面雪花飞舞,好个光景!不如就让我抚琴给你和老白,增加些情致吧。”说完他搬起那张五十弦的瑟向洞外走去,林飘飖忙随其后。
      陈御阳将瑟摆在了外洞的最口边,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白皑皑的远山和漫天飞舞的雪花。
      林飘飖走到洞口时整个脸上都光彩起来,眼睛里满是喜悦,她径直走进了雪地里,仰望着天空的飞絮,伸出了双臂任雪花落在她脸上,肩上。此时陈御阳拨动了琴弦,旋律是飘逸的,悠扬的,愉悦的,沁人心脾的。林飘飖的灵魂随着琴音在雪花中飞舞,人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光是深邃的,丰富的。不知不觉中林飘飖的思绪忽然飞到了过去,潇潇山的一幕幕在心里流连,陈御阳的琴声也转向了低回,如呢喃细语在耳边倾诉。林飘飖脑中的画面开始出现她不愿记起的:潇潇山的覆没,亲人的逝去,孤苦无依的自己,多舛的命运。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忧伤,泪水成行而不自知。陈御阳的琴音从低回转到高亢激昂,继而转成悠远,深沉,黯黮,无尽的淡淡忧愁。伤怀心绪伴着昏暗天空中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无边无际。
      陈御阳的琴音停了下来,林飘飖的魂还陶醉在其中,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心声。陈御阳望着雪中已明显不似前臃肿的她,感知着她心底的凄苦,心情也沉重了起来,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人。
      良久,林飘飖回过神来,却发现陈御阳正站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撑着伞,他是何时站过来的,琴声是何时住的竟不知道,顿时叹道:“东方兄的琴艺真真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竟可以与人的心境融为一体,随手弹来就弹出了一个人的所有心声!”
      陈御阳嘴角微扬:“我可没那么神,我的琴声只能进入懂它的人心里,是你对音乐有敏感。外面冷,进去吧,你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了。”陈御阳如此说林飘飖才意识到自己的脚都冻麻了,还害陈御阳站在雪地里,忙面有惭色地走向洞里。
      陈御阳生起火堆,让林飘飖烤一烤取取暖。由于天色不早,陈御阳便弄了些储藏的肉来烤,顺便连晚饭也解决了。
      “东方兄,你的箫吹得可好?可不可以为我吹奏一曲?”林飘飖意犹未尽。
      陈御阳没有说话,走进洞里,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支白玉箫,白若凝脂,温润光滑。问道:“你想听什么曲子?”
      “《梅花三弄》东方兄可会?”林飘飖问。
      陈御阳道:“看来你是位赏乐的高手,等你哪天想学了我来教你,必有所成。”言毕陈御阳将玉箫轻抵唇下,婉转悠扬的曲调即在神农洞里飘扬开。林飘飖单手托腮闭目静听。一树树白梅圣洁,傲然的在雪地里盛开,在万木萧瑟,风雪飘零的严冬,唯梅一枝独秀。林飘飖仿佛看到一朵朵梅花的花瓣在慢慢舒展,闻到阵阵梅香飘忽散去,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坚毅向上,不屈不挠的精神,如梅花静静地,孤傲地开放。箫曲清幽,音节舒畅,陈御阳的箫艺也已到了绝伦之境,林飘飖直觉似有梅香沁入肺腑,美妙之感无以言表。
      一曲毕,林飘飖仍幻在梅林中。陈御阳道:“肉要烤糊了,你再不醒来,闻到的就不是梅香而是糊肉味了。”
      林飘飖不禁拍手叫绝:“不论是你的琴艺还是箫艺都是精湛绝伦的,听你的音乐真是一大享受。”
      “你再夸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先吃肉,等改日我再让你好好享受。”陈御阳道。
      林飘飖一边翻动火上烤的肉一边道:“东方兄你实在是个神人,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的吗?”
      陈御阳被林飘飖的话逗笑了:“我不能的事情太多了,你只是恰好看到了我会的而已,我这一生唯爱医药与乐器,其它的可就一窍不通了。”
      林飘飖撕一块烤好的肉放到嘴里道:“你的厨艺也是一绝。”
      陈御阳嘴角微扬不再说话,也开始动手吃肉,忽然想到什么,道:“要不要喝酒?不过我这里可没什么梨花酿,桃花酿,我的酒都是用药草虫兽之类的东西酿成的。”
      林飘飖忙摆摆手道:“我不喝酒。”
      陈御阳便回头向老白做了一个喝酒的动作,老白很快拿了一个皮酒囊过来,陈御阳接在手里,拔下塞子道:“那我就自己享用了。”说完就开始边饮边吃,好不畅快!
      林飘飖心里忽然暖暖的有种家的归属感。
      大雪下到第二日还是漫天扯絮。陈御阳怕吵醒林飘飖,洞内不能练功,所以早上便没有安排往日行事,早早就喂好了养在内洞的毒物。昨晚睡得迟了,林飘飖还在熟睡中,陈御阳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按时做早饭,他带着老白进了有“黑寡妇”看守的秘洞,不一会儿从洞内抬出来一方半人多高的黑古铜鼎,看陈御阳红涨的脸暴粗的筋,老白龇牙咧嘴的状态可见此鼎着实不轻。他们将古鼎轻轻放在了离洞口不远的地方,而后陈御阳先后往鼎内倒了近三十种药草,又和老白去温泉洞内一壁缝间接了几罐山泉水倒入鼎内将药泡上,才去做饭。饭将熟时林飘飖从内洞走了出来,见陈御阳和老白在忙活,脸上有些赧赧的。
      陈御阳明白她的心思,冁然一笑道:“快去洗漱,马上吃饭了。”
      林飘飖忙奔向温泉洞。
      饭后陈御阳道:“外面还在下雪,怕是要被雪封山了,这几日只能待在洞里,我有一味重要的药要熬制,你来帮我吧。”
      林飘飖跟着陈御阳来到洞口,猛然看到那方大古鼎,惊问:“用它熬药吗?”
      陈御阳点头道:“是啊,这鼎你应该听说过,我轻易不肯用它的。”
      “不会是神农鼎吧?”林飘飖问。
      陈御阳会心一笑:“正是神农鼎,神农洞里怎可没有神农鼎?”
      林飘飖有些惊诧:“神农洞非彼神农洞,那神农鼎可是彼神农鼎?”
      “据说此神农鼎乃彼神农鼎,至于真伪天下无人能识,它是神农的后人传下来的,一直用以炼药。我研究过,它是熬药第一圣器,这就够了。”陈御阳说着扭动洞壁上一个机括,神农鼎下方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洞,洞内存满了木炭。接着陈御阳又向神农洞外走了有两丈的距离,此处处于下坡位,他略微观察了一下后向老白招招手,老白扭动石壁上另一机括,陈御阳面前出现了一个通道,直通神农鼎下方的柴洞。林飘飖顿时明白了,这和平常人家做饭用的炉灶是一个原理,起到通风的作用。
      陈御阳道:“你和老白帮我搅拌草药,我来生火。”
      只见陈御阳猫着腰从通道中钻了进去,很快就看到有烟从神农鼎下方冒了出来。少顷,烟开始慢慢变少,火苗噗噗外窜,陈御阳也从通道内钻了出来。
      林飘飖见火势不小,有些好奇老白敢站在火旁搅药,它的一身白毛怕是星火可燎。
      陈御阳见林飘颻一直用探究的目光不时地望向老白,遂道:“不用好奇了,它有所准备的。”说着给老白拿出了一条裤子和一件长袍。当老白穿戴好站在林飘颻面前时,她看着老白一个硕大的白猿,穿着人的衣服,拿着一根木棍人模人样的,十分滑稽,忍俊不禁。
      陈御阳本已见惯了老白穿人的衣服,却被林飘颻止不住的掩口葫芦也逗笑了,这是相处的这几日里林飘颻第一次笑得如此放松,没有心事。陈御阳心里是有些感慨的,他对林飘颻有愧,有责任,他努力想让发酵散的毒尽快在她身上消失,每天看到她胖胖的脸他心里就会想到发酵散的遗害,内疚是他研制的发酵散,害她作为一个女人永不能生育,所以他想尽各种办法,查书考典寻求补救的方法。今天他所炼制的药就是为了她,却不能明说。陈御阳还会时不时想起凤凰堡的那个晚上,责任感作祟下,他总觉得自己该为她有所负责,却不知如何开口,也无法开口,难道要娶她吗?他心里只有师姐唐宛云,师姐死后他的心也便没了爱的情愫。不爱她去娶她,对她是一种伤害,何况她未必看得上住在山洞里的自己。陈御阳是纠结的,只有且行且看,但他已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一天林飘颻让他负责,他会娶她,因为责任。
      神农鼎的药熬着十分讲究,水开之前陈御阳就站在神农洞外的通道口,偶尔把掌风推进去,摧旺炭火。林飘颻和老白要慢慢用木棍翻搅着鼎内数十种药草。待水烧开后,陈御阳要将火控制到一定火候,慢慢熬着,此时鼎内药草已搅拌均匀,只需偶尔翻看一下即可,陈御阳便让林飘颻和老白歇了,他一人守在神农鼎旁看顾着。
      雪在夜幕降临时停了,虽没有风却冷得很。陈御阳一直守在神农鼎旁,晚饭也是在鼎旁吃的。老白确是一个通人性的灵物,它一直坐在陈御阳后面,与其背靠着背,用自己长长的毛为陈御阳取暖。林飘颻是羡慕的,身边能有如此贴心的伴,比有人在侧更安全,更暖心,更感动。
      林飘颻没有丝毫睡意,便也坐到神农鼎旁,像有什么心事,一直望着鼎下的火苗发怔。
      “你不用陪我守在这儿,去泡泡温泉早点睡吧,这样对你身体好,也恢复得快,我看你的体型也恢复近半了。”陈御阳道。
      林飘颻看一眼陈御阳欲语还休,陈御阳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飘颻踌躇了一下道:“东方兄,你常年都呆在这个洞里不远行吗?”
      “我很少长时间呆在神农洞,每个月可能回来住三五日。我喜欢到处游走,去看一些自己没看过的事物,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人生很短暂随心所欲才好。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放心,我一定等你好了才会离开。”陈御阳道。
      林飘颻默默道:“我是想向你打听个人,他不是我们宋人,不知你可知道?”
      “说来听听,只要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大都知道。”陈御阳对林飘颻要问的人是好奇的,按林飘颻的说法,她只是一个孤儿,也没什么背景,那还有什么人是她在乎的呢?
      林飘颻又停顿了片刻才问到:“你知道西域九冰山的林凡子吗?”
      陈御阳被林飘颻的问话惊到了,他不禁想起嫏嬛对自己说过林飘颻是林凡子的后人。因问:“你怎么会问到他?你和他有关系吗?”
      林飘颻的眼神有些闪烁:“我和他没关系,只是在凤凰堡时听她们说起过,想知道他是什么样一个人。”
      陈御阳原本以为嫏嬛在说谎,经林飘颻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说谎者并非嫏嬛。但林飘颻的眼底是干净的,神情是本能的,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觉得她是真诚的,如果说是林飘颻在说谎,那她是骨子里的阴谋家,就太可怕了。陈御阳想问出些端倪:“她们说林凡子什么了?”
      “我是无意中听到的,具体什么事我不知道,她们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我只听到西域九冰山林凡子而已。”林飘飖说这些时脸色微红,不敢正眼看陈御阳,陈御阳即明白她应该在说谎。可她不善谎言的表情是装不出来的,实在令人费解。
      “九冰山位于天山山脉最高峻的中段,九冰山是林凡子命名的,他不是西疆人,所以不喜西疆人取的名字。九冰山顾名思义是指九座冰山,那一带有九座常年积雪的险峰在他统辖之内。九冰山是这几十年崛起的,它让一直以来的天山霸主天山派如坐针毡,视为眼中钉,几次欲除之而后快,却遭九冰山重创,这些年两大势力一直较着劲。”陈御阳一边讲述,一边不留痕迹地观察着林飘飖的反应。
      “你见过林凡子本人吗?他是什么样一个人?”林飘飖问得略带急切之情。
      “我在五年前去过一次九冰山,当时他看上去四十上下的样子。玉面美髯,体态风流,人才蛮出众的。后听他身边人说,他当时已有五十岁,让我很是吃惊。不过他为人阴冷,手段毒辣也是出了名的,而且野心勃勃,很多人都忌惮他。”陈御阳道。
      林飘飖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他有其他的家人吗?”
      陈御阳看着火光下林飘飖惨怛的脸,不免生疑:“你对林凡子的事很好奇吗?”
      “嗯”林飘飖轻回一声没有多说一个字。
      陈御阳道:“我只见过他的妻子,一个丰腴的西疆女人,挺漂亮的。还有他的儿子,长的很高大,五官既不像我们中原人这么柔和,也没有西疆人那样深邃,不过也挺有魅力的,性格看上去比林凡子柔和许多,也许是年少的过,我见他时他还是小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凌戾之气。”
      林飘飖神情开始变得有些难以捉摸,有喜有悲,有怨有愁,又有些许恨。陈御阳开始觉得她与林凡子的关系绝不一般,她不肯多说,他也就不问。
      “东方兄,既然你说林凡子为人阴冷毒辣,怎会想去九冰山?还见过他的妻子和儿子?”林飘飖忽然问道。
      陈御阳微微一笑道:“人在年轻时总喜欢探险的,越是未知又神秘的所在越想去一探究竟,所以我便伪装了一下,进去小住了两天。”
      林飘飖对陈御阳的话吃一惊,圆滚滚的脸上不大的眼瞪了瞪,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她好像有所顾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东方兄你还听说他有其他亲人吗?”
      陈御阳一边搅动着神农鼎里的药,一边道:“我听说他还有个女儿,我在那里时他女儿去外婆家了,没见到,再没听说有其他亲人了。你这么关心他的家人难不成你也是他的女儿?”
      “怎么可能!”林飘飖明显紧张了起来,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陈御阳觉得不管她与林凡子是什么关系,以她纯真的神情,不善掩饰的性格,不会是奸诈之人,只要不是坏人她的身份与己无关,她与林凡子的关系更与己无关,于是回了林飘飖一个惯有的温柔的,好看的笑。
      不知何时外面竟月色一片了,加上白雪皑皑,晶亮的一个世界。陈御阳慢慢踱步到洞外,倍觉清冷十分,头脑顿醒。
      林飘飖也被外面的月色吸引,行至洞外。放眼群山白亮一片:“今天是十几了?”
      “十一月十四。”陈御阳道,猛然记起什么,小声“哎呀”。
      “怎么了吗?”林飘飖问。
      陈御阳道:“我忘记了与一位友人的约定,正是本月十五,可现在大雪封山还不打紧,神农鼎里的药却是要三四日才可熬好,看来我要失信于人了。”
      “如果东方兄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守着神农鼎吧,你只要把要注意的事情交代清楚即可。”林飘飖毛遂自荐。
      陈御阳道:“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让你日夜守着太辛苦了,你身体的元气刚开始恢复,这样对你不好。”
      “没关系,我天天闲着心里也难受,心情不能舒畅就会影响身体,你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我心情一悦说不定会恢复得更快。”林飘飖的说辞倒把陈御阳说服了,一是因为她说的不无道理,一是想看看她做事心思如何。
      “你只要一直保持现在这个火候,每六个时辰加一次水,老白知道水去哪里接,你只交代给它就可以,我会尽量在四日内赶回。若到十八那天日落前我还未回,你就和老白帮我把神农鼎内的药渣捞出。还记得前两日我们搓的药丸吗?盛在黑罐里那些,你把那些药丸倒到神农鼎的药汤里,火再小一半,熬大概一个半时辰,那些药丸会把鼎内的药汤吸完,将火灭掉,再过几个时辰那些药丸会冻成一个个冰球,能做到吗?”陈御阳问道。
      林飘飖默记于心点头道:“东方兄只管放心。”
      陈御阳看看熟睡的老白,对林飘飖道:“你也快去休息吧,明天开始就得熬夜了。”
      林飘飖是没有星点睡意的,刚刚陈御阳对林凡子的述说,使她心里虽不能说波涛汹涌却是涟漪层层,虽早有耳闻,却也无法接受。但为了不让陈御阳挂心,她还是回去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飘飖就被老白叫醒了。她忙整理好自己,从桌上拿起自己昨晚记下的陈御阳叮嘱话语的纸张,行至外洞,陈御阳早已做好了早饭等她。
      “你自己吃早饭吧,我得上路了。昨晚我交代的可还记得?”陈御阳笑得暖暖,看其神情全不似一夜未眠。
      林飘飖将手中的纸递过去道:“东方兄看一下我记得可全?”
      陈御阳接到手中时先被林飘飖一手遒劲不失婉媚,端庄不失姿态的圆润小楷震到了。观之意境高远,静气迎人,倒忘了看他写了些什么,先连声赞“好字!”。
      “东方兄谬赞了,你快看看我记得可还有遗漏?”林飘飖被陈御阳的连声称赞弄得不好意思起来。
      陈御阳道:“你一个女人竟可以把字写的如此挺拔有力,太让我意外了,我这可不是谬赞,是发自肺腑的称赞。”说完他细细看完林飘飖纸上所记,丝毫无差。遂点头道:“你记得很详细,这里就交给你和老白了,我会快去快回的,等我回来要好好向你讨教一下书写之道。”
      陈御阳没再多言,匆匆出了神农洞。林飘飖和老白站在洞口目送他以踏雪无痕之功倏尔消失无踪了。
      陈御阳走后,林飘飖便日夜守着神农鼎,老白也贴心地伴在她身边,而且该加水时不用林飘飖开口它就已备来了水。林飘飖实在犯困时,老白会示意她休息,自己替她看着神农鼎。先起林飘飖还不放心,又一次她困得实在挨不住,竟坐着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老白一阵推拽,醒来时发现火变得奄奄一息了。忙从洞外通道内钻进去,把储存在通道旁边大洞里的木炭加些到通道底端神农鼎下方的坑洞里,提内力慢慢推出,以微微掌风将火吹旺,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内力已回复八九成,同时也发现老白的可靠,于是他便与老白轮流看守神农鼎。夜晚她会靠在老白暖暖的白毛上,向它述说自己的心里话,因为老白是最安全的听众。
      十八日黄昏,眼看夕阳西下,陈御阳却仍未归。林飘飖虽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做,心里还是难免紧张,直站在洞口眼巴巴望着太阳一点点消失在山尽头。无奈她只得熄小洞里的火,依陈御阳所言,将鼎内药渣清理干净后所剩药汤只鼎底薄薄一层,林飘飖心里一紧:“莫不是我有所失误,将药熬过了头?”老白却手舞足蹈欢天喜地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林飘飖只得将信将疑地拿来黑罐,将罐内药丸倾数倒进鼎内,再一粒粒平铺开来,让丸药均可浸到药汤。接下来她和老白便忐忑地坚守了一个半时辰,果见鼎内的药汤被吸收,药丸各个大了一倍,便忙熄灭了鼎底之火。为防药丸待会儿冻结在一起,林飘飖伸手进去想将相挨的药丸挪挪位,老白见状忙抢上去拉她的手臂,却还是迟了,林飘飖手刚轻轻捏上去药丸便碎了。
      “怎么会这样?”林飘飖吃一惊。老白向其拼命摆着手,示意她不能碰。
      “看样子只有等它稍稍冻结再说了。”林飘飖嘟着小嘴道,老白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使劲点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林飘飖看看老白,想伸手试试,老白忙摆手,只得作罢。约莫有半个时辰,老白推推林飘飖示意她可以动了,林飘飖伸手过去小心翼翼将挨着的药丸移开,果然刚刚好,虽有微粘,轻轻一掰即会分离。待将鼎底五十余粒丸药分开,林飘飖久弯的盈盈一把纤细腰也累得酸了。
      此时林飘飖到神农洞已有八九日,由于在凤凰堡时长期挨饿,身体虚耗过度,发酵散的毒散尽,身形恢复后竟比先时还瘦,真个骨瘦如柴,恐随风去。
      林飘飖担心药丸和鼎底冻在一起,一直守着,每过半个时辰翻动一次。洞外月色仍美,却比陈御阳在的那个晚上更冷。洞内火已熄,倍觉冷风刺骨,林飘飖担心在洞内生火取暖会影响药丸结冻,便一直忍着。老白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林飘飖在发抖,于是身形一蹿,至洞里给林飘飖拿来一条棉被,林飘飖暖心一笑,偎依在老白身边将棉被盖在自己和老白身上。
      “老白,你说东方兄会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呀?他说过会在四日内赶回来的,现在已经很晚了,他怎么还不回来?”林飘飖担心着喃喃道。
      老白不语,林飘飖望着外面没消的积雪还是白皑皑一片,轻叹一声又道:“不知道振南镖局的人走到哪儿了?有没有被大雪所困?”振南镖局是这些日子以来林飘飖日日萦绕心头的,在她心里她已是阮天彻的人,不论他认不认,这是事实,而且是阮天彻把她救出得凤凰堡,他是善良的,还有着迷人的外表,这些都在林飘飖潜意识里构成了对他的喜欢,只是林飘飖不自识,不愿承认而已,因为她从阮天彻眼里曾看到厌恶,她做不到赖着脸让他对自己负责,所以这些日子里她是纠结和痛苦的,她的心一直在随着振南镖局飞。一天天过去,想到镖队渐行渐远,她一天天开始变得急切。在内力未恢复时她只能忍着,知道内力恢复如常后,她的心开始焦躁起来,恨不能立刻就走。她觉得阮天彻之所以厌恶她是因为当时她体胖如猪的样子,现在她已恢复原貌,迫切想知道阮天彻对现在的自己的反应,如果他还是看不上她,她会毫无遗憾地消失在他面前,那样至少她努力过了。
      一夜定时得翻动药丸,到卯时时林飘飖和老白都朦胧睡着了。外面天还未亮,但月色仍好,加上雪色,光线并不十分暗,月色朦胧下可以勉强看清林飘飖和老白的脸。此时陈御阳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当他翩然而至时林飘飖和老白仍在昏睡中。
      陈御阳先伸手到鼎内探了一下药丸,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再转身想叫醒林飘飖和老白到洞内睡时,猛然惊见与老白相偎而睡的并不是林飘飖那张憋圆的脸,而是一张精致白皙的小脸,睡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浓浓的睫毛翘弯弯的,十分惹人爱,小口红唇依稀有着林飘飖的影子。陈御阳不敢确定眼前的女子就是林飘飖,可除了林飘飖还能有谁呢?他想凑近一些再细辨认时林飘飖忽觉有气息喷到脸上,虽然陈御阳的脸离她的脸还有一尺多的距离,她还是感觉到了,不及细思,一掌拍出,速度之快令陈御阳猝不及防。一般来说以陈御阳的修为,发现对方手动全力闪避几乎没有闪不过的,可这次他以为能躲得过却还是被林飘飖擦边一掌打中了左肩,顿觉火辣辣的痛从肩部蔓延开来,向斜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飘飖一掌推出后跃然而立,待看到来人是陈御阳时惊呼道:“东方兄?怎么是你?你伤得怎么样了?”忙奔上去扶住陈御阳。老白也被惊醒,见是陈御阳回来欢喜异常,呜呜直叫。
      “我没事。”陈御阳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林飘飖,“你是飘飖?”
      林飘飖本来在看着他的肩部,担心紧张着,被他这么一问,仰起头看着他的脸不解道:“是呀,我是飘飖,你不认识我了吗?”
      陈御阳看到的是一双如水明眸,鹿瞳般美丽:炯炯然,黑白分明;媚媚然,清澈见底;大大的黑眼仁仿佛可以照出人的灵魂。深深的双眼皮下浓密卷长的睫毛,上下扇动时像在诉说满怀情思。浓黑清晰的一字眉,带着温和与善良,又有几分坚毅。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如此大,如此慑人心魄的美眸,竟有些看呆了。
      “东方兄,你还是先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吧,我不放心,刚才我用力不小。”林飘飖明白她这一掌的力道,她是用了六成功力的。看陈御阳脸色有变,她着实懊恼,若不是在神农洞里放松惯了,她不会睡得如此沉,有人临近也未察觉,却误伤了陈御阳。
      陈御阳看林飘飖一脸不安,遂笑道:“是有些疼,不如你帮我上些药吧。”
      林飘飖随陈御阳进到洞里,洞内灯火未熄,可以清楚看到彼此。陈御阳对老白道:“老白你帮我把药酒拿来。”老白去后,他想解开自己的衣带,左臂动时忍不住吃痛,心里暗惊:“林飘飖果然深藏不露,内力竟如此之强,刚刚我已运力抵她这一掌,却还是有了内伤。看来她那一掌拍得轻松,不像用了全力的,如此看来她年纪轻轻内力修为是世所罕有的,她的背景绝不简单!”
      “我来帮你吧。”林飘飖站在他面前,帮他去解衣带。陈御阳见她好生单薄,一身黑衣下,纤腰更显的一把可握。小小的肩膀,只及他肩的身高,十分娇小,却有着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直过臀部几乎至膝,从背后看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形,只见长发如瀑。肥胖时并未觉得长发惹眼,尽觉不清爽,此时她的长发看上去美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只是她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没有血色,她的呼吸也是没有力度的,有些虚,有些弱,娇喘微微是陈御阳对林飘飖现在的感觉。她的手也十分纤小,却很温柔很灵巧,随着她将他的衣带解开,将外衣、上衣一件件剥落,他的呼吸竟有些急促了,一种莫名的紧张的感觉,是他这许多年来无论遇到大小事从来没有过的。
      当陈御阳上半身赤裸在她面前时,她看到他左肩一只紫红的手印不禁眉头一皱,眼中泪光点点:“对不起,东方兄,我伤你这么重,一定很痛吧?有没有伤到筋骨?再动动看。”
      老白看到陈御阳肩上的手印后开始紧张得“吼吼”乱叫。
      “我是医者,自己身上的伤心里有数,你们都别紧张,我敷些药酒,再吃几粒丹药,休息两三日就好了。”陈御阳为了不让林飘飖担心,他努力让手臂抬高,并忍着痛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额头细密的汗珠却出卖了他。
      “好了,你只要没伤了筋骨就好。”林飘飖扶住他的手臂轻轻放下,又从老白手里拿过药酒道:“我帮你擦。”
      陈御阳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我们朝夕相处这么些日子,你还跟我客气见外吗?”林飘飖不依,径直拔下药酒瓶的塞子,将药酒倒入自己手掌里,轻轻捂到陈御阳的左肩伤处,柔柔抹动。陈御阳直感柔荑如棉如丝,软软滑滑。心跳随之加快,脸上也觉有些发烫,遂将脸别了过去,不敢去看林飘飖的脸,这久违的奇妙的感觉竟让他没有觉到伤处被碰触发出的疼痛。药酒敷好后林飘飖一边给他穿衣服,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对痛的麻木,一边在心里自嘲道:“看来我陈御阳的医术又精进了,药酒的功效竟立竿见影了。”
      陈御阳又自服了两粒治内伤的丹药后,让老白取来一只盛了松子油的罐子和一只瓷盆道:“你和老白要帮我将冻好的丸药用小漏勺盛着一个个从松子油里过一遍,然后放到瓷盆里,它们就不会冻到一起了,服用时用少许开水一烫即可。这味药是我特意为你制的,有助于中过发酵散毒的人体质恢复,你要记得一日服三次,一次服三粒,要坚持服用五天,中间不可间断。”
      林飘飖从陈御阳的话里感觉到些什么,因问:“这么严格?难道中过发酵散的人有什么遗害吗?还是我身体里还留有什么毒?”
      陈御阳看着林飘飖纯静的脸,她虽不惊,他却心难平,不忍如实相告,只得谎称:“中过发酵散的人身体会变得很差,吃完这剂药或可补救。”
      “我向来身体不是很好,但愿你这丸药能将我多年虚体质补养过来。”林飘飖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然这一笑让陈御阳却感到一丝阳光照到心里。她的笑脸很甜,他有些意犹未尽。
      当神农鼎里的丸药处理好后,太阳也已露出山头。林飘飖依陈御阳所嘱吃下三粒丸药后才去做早饭。她心里是无奈,煎熬的,原本想着陈御阳一回来就可离去的,谁知一个误伤,她不得不继续呆在神农洞里照顾陈御阳。
      一连两日林飘飖都在神农洞里忙进忙出,脸上的神情比刚来时还寡淡,有时一人呆着露出烦躁的情绪。陈御阳也不似先前会在她情绪低落时找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他现在常常用眼睛尾随着她的身影或叮嘱她该吃药了。自陈御阳出去一趟回来后,他们仿佛彼此生疏了许多。林飘飖是牵挂阮天彻无心其它,陈御阳却是努力压抑着自己对林飘飖的不寻常感觉,他不允许自己的心背叛唐宛云。殊不知心若动理难控,越是压抑自己越是眼里心里全是她,越是想起与林飘飖的一夜缠绵,越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就越是恨自己的不能自控,无奈只得尽量让自己不多与之说话。
      又过两日,陈御阳的左臂已可活动,不再痛到不能忍。他早已看出林飘飖的不耐烦,见她站在洞口望着西面发呆,飘逸的长发微微随风拂动,她不施粉黛,不做装饰,只将额前长发梳向脑后用一黑纱束住作蝴蝶状,简单中又带着一丝妩媚,加上纤瘦的身形,倒有几分撩人。
      “如果你想走,明天就走吧,我的伤已无大碍,以前只有我和老白,我有时伤得比这重多了,不照样过得好好的。”陈御阳走到林飘飖身边道。
      林飘飖脸色仍白,道:“那不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伤得你,我若一走了之还配做人吗?”
      “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事就去办,只要你哪天想起我和老白,回来看看我们就可以了。”陈御阳道。
      林飘飖没有回言,好一会儿,用一双清眸看着陈御阳道:“东方兄,你知道振南镖局吗?”
      “知道。”陈御阳不解地望着她。
      林飘飖问:“那你知道振南镖局的阮天彻吗?”
      陈御阳心里咯噔一下:“你问阮天彻做什么?”
      林飘飖未语脸先红,难得在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一丝血色,可这一丝血色却让陈御阳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林飘飖低头羞赧状,并未注意到陈御阳微变的脸色,喃喃道:“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知道他们的镖队去哪里了吗?”
      “好像是去了均州的逍遥山庄。”陈御阳还是告诉了她,又问:“你和阮天彻很熟吗?他是我的小弟。”
      林飘飖听陈御阳说阮天彻是他小弟,心里微微一惊:“那他的事你应该清楚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不是喜欢凤凰堡的嫏嬛?”林飘飖对阮天彻说过的话语里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害我在嫏嬛面前成了一个污秽不堪的人”。当时林飘飖躲在振南的镖箱里,听到阮天彻气急败坏地说这句话时,她就感觉到他对嫏嬛的在意,这是她心里一直存着的一个疙瘩。
      陈御阳不用再有任何怀疑,林飘飖喜欢阮天彻的事实已摆在眼前。他虽心里不快却也只能认了,只是他清楚地知道阮天彻对嫏嬛的心思,不免替林飘飖担心:“他确实很喜欢嫏嬛,对嫏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就是说,嫏嬛并不喜欢他,对吗?”林飘飖大大的眼睛闪烁着希望。
      陈御阳的心突然被戳痛了,心痛的感觉让他有些惊慌,他不敢再看林飘飖的眼睛。平复一下心情直接问道:“怎么?你喜欢阮天彻?要不要我来牵红线?”陈御阳勉强自己扬出一个笑。
      林飘飖登时红了脸,又羞又怒,嗔怪道:“东方兄休要胡说!我和阮天彻也只见过一面而已,是他把我从凤凰堡救出的,他是我的恩人。”
      陈御阳看着她每每提到阮天彻三个字就不一样的神情心里默念:“我也是你的恩人呀,我们还相处日久呢,你对我怎全然不是一个感觉?”
      “如此说来,你打探振南镖局的去向是打算找阮天彻报恩吗?”陈御阳问。
      林飘飖的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没有娇羞掩盖下的甜蜜,有的只是暗黮和愁郁:“我找他是有些事情还没想清楚,只有他能告诉我答案。”林飘飖几欲泪下。
      陈御阳意识到林飘飖定是把在凤凰堡和她发生关系的人当成了阮天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晚也在凤凰堡。让陈御阳不明白的是,谁把他和阮天彻又调了房间,调了房间后阮天彻有没有被做手脚?有没有也对林飘飖怎么样?这种想法一在脑中出现陈御阳心里一阵揪痛,仿佛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分了去,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如此你明日就去找他吧,下了那场大雪,他们应该走不快,否则耽搁了那么久,追上他也困难,乘雪未消越早越好。”
      林飘飖的眼神落在陈御阳的左肩上片刻,略有迟疑,最后还是点了头,陈御阳心内自嘲:“陈御阳呀,你还在妄想什么?任你伤重,也及不上阮天彻对她的吸引。”
      夜幕降临已久,陈御阳无眠,天一亮林飘飖就要走了,他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老白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一直陪在陈御阳身边,陈御阳憋闷得难受便携琴走到了洞外。盘坐在一块岩石上将琴放于腿上,随着手指的勾按拨弄,一曲牵魂的《广陵散》被他演义得如闻嵇康,让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东方兄,可愿与我合奏一曲?”林飘飖不知何时站在了洞外,陈御阳心情于琴,没留意她,听她忽问,却并未有惊,他明白他的琴声定会将她引来。
      陈御阳径直将琴递给林飘飖,自己从洞内拿来白玉箫,也不问林飘飖要奏何曲,直接吹箫出音,曲调清婉哀怨,幽长悲凉。林飘飖此时心里也是不舍的,毕竟在神农洞住了这些时日,陈御阳和老白对自己像家人,离别愁浓自伤怀,那堪陈御阳悲箫的渲染。情不自禁手抚长琴,其音与陈御阳的箫声糅合的呼吸相连,如龙凤般缠缠绵绵飘向云端,入耳浸魂,音出你我却发一心,情至浓时,二人不禁潸然泪下。半个时辰将过,林飘飖素手纤纤,指尖韵未停,一腔情愫似无完结的。陈御阳情郁于胸也似无边无际,只是随着琴箫抒发出的二人情怀,让他越来越痛到不能呼吸,脑中不停在呼:“既然你选择去找阮天彻,为何还要对我知音若此?”情激昂一时难控,气息顿变,一股凌厉怒气由由丹田起至口内呼出,玉箫忽然发出一声刺耳夺魂般的响声便戛然而止了,陈御阳转身进了神农洞。
      林飘飖被那一声惊呆了,心一阵乱跳,她不明白陈御阳怎会好端端忽然失控,遂进洞相探,见他躺在石床上面向墙壁,走至石床前问:“东方兄,你没事吧?”
      “我困了,你也去睡吧。”陈御阳淡淡一言,也未回身看她。
      林飘飖从他的箫声里感觉到了浓浓的情谊和不舍,她以为他是对这些日子相处的不舍,他已把她当妹妹当家人的不舍,于是道:“东方兄,你就像我的亲人,他日我一定会回来看你和老白的。”
      “嗯,我真的困了,去睡吧。”陈御阳不想听林飘飖说任何客气的话语,她的安慰或承诺只能让他更清楚地感受到她对他和阮天彻不一样的情愫,只会让他更不快而已。
      林飘飖心情沉重地回了内洞。
      陈御阳躺在石床上辗转反侧,左臂又开始疼痛,他的伤刚刚好转些,适才抚琴,吹箫发泄情绪,不觉又伤了患处,为不让林飘飖担心,为让她尽快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他只能默默忍着。
      天刚蒙蒙亮林飘飖就起床了,见陈御阳正在做早饭,便忙洗漱完过去帮忙。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吃完饭好上路。”陈御阳道。
      林飘飖眨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忙不停的陈御阳:“我死里逃生哪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
      陈御阳忽然恢复了以往的温柔笑颜:“我帮你炼的丸药还差今天一天才吃完,你得带上。我帮你准备了两套衣服,就放在石床上,你别忘了拿。还有些银两,出门在外没有盘缠也不行。我待会儿再帮你准备些干粮,现在是冬天,若没有人家或客栈,在野外不好找吃的东西。另外还有两瓶药,一瓶治外伤,一瓶治内伤。”
      林飘飖的眼睛湿润了,自从外婆去后没有一个人像这样关心过她,无微不至。她心里油生不舍和感动,突然上前从陈御阳背后抱住了他哭道:“东方兄,你也要保重。”
      陈御阳一颤,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好想拥她入怀,紧紧抱住永不放手,可是他不能,因为她喜欢的是他的好兄弟,在他不确定阮天彻是否接受她时,他不能自私的做任何事,他不想看到她失望,即使她已是自己的女人。他不告诉她,也没有能及时与阮天彻说清凤凰堡那晚的事,这样的隐瞒不说,对自己的兄弟虽不厚道,也只能认了。此时他的心比谁都纠结难受,深作呼吸将林飘飖拉到面前,轻轻拨开被泪水粘在她脸上的一丝黑发,强作笑脸逗趣道:“你若舍不得走就留下来,我既省了破费,还能赚个免费的丫头使唤。”
      林飘飖泪眼汪汪地看着陈御阳说不出话。
      “知道你舍不得阮天彻,快去收拾吧。”陈御阳苦笑一下转身去忙,不敢再看她依依的眼神。
      林飘飖走到石床边看到有一黑一红两套衣服,崭新的,不解道:“东方兄你何时帮我做的衣服?为什么会做红色的?”
      “昨天晚上,我去找裁缝赶出来的,你现在连一件合身的衣服都没有,见到阮天彻时会给他留下不太美好的印象。”陈御阳道:“至于红色,是我觉得你脸色太白没有血气,红色会映得肤色好一些,你穿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别总是穿黑色衣服,会很压抑。”
      林飘飖泪水又开始涌动,她迅速地将衣服、银两、药瓶收拾到一个包裹里,强制自己不能再依恋这里,她讨厌这种离别伤感的氛围。收拾好后她对陈御阳道:“东方兄,我想早点上路就不吃早饭了。”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吗?”陈御阳语气温和面带微笑,林飘飖却听出了他心里的不快。
      “这么冷的天不吃些热饭怎么行?你气色本就不好。”陈御阳道,林飘飖不再言语。
      老白目睹林飘飖和陈御阳的惜别,一直默默跟在林飘飖身侧,吃饭时也蹲在她身边。饭是陈御阳精心准备的,林飘飖却吃不出美妙的味道,直觉淡淡的,涩涩的。陈御阳一边看着她一边给她夹菜,自己根本没吃几口。
      饭后陈御阳准备了些干粮放在林飘飖的包袱里,他收拾得很快:“走吧,我送你下山,下面的山坳里我准备了一匹马。”
      神农洞的洞口距山脚有□□丈,不算太高,也不十分陡峭,很快他们便到了山脚下的坳里。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拴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膘肥毛亮,鬃尾飘飘,十分威武,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好骏的马!”林飘飖叹一声,“从何而来?”
      “非偷非抢,你只管牵走就是了。”陈御阳检查一下马鞍,确定没事后将包袱递给林飘飖:“去吧,一路保重。你只要认准西北方向,路上勤打听着些,应该不会走错路,记着是均州的逍遥山庄。”
      林飘飖接过包袱,看着陈御阳重重的黑眼圈,心里不由得又酸楚起来:“我走了,你也要保重。”说完刚欲上马,陈御阳又拉住了她:“飘飖你等一下,我有个东西送给你,也算我们相识一场。”
      陈御阳从自己脖子上摘下一块翠绿欲滴的玉质饰物道:“我帮你戴上。”林飘飖未及反应他就径直揽过林飘飖肩头,环过她脖颈,为她系到颈上。她的耳朵就挨在他的脸上,他呼出的气息就吹在她的颈上,忽然一种暧昧的气息笼罩了她的心,她的心一阵狂跳,脸也为之一红。待陈御阳系好,拉开距离后,她低头看到那是一尊鸡蛋大小的笑佛,用黑丝线编成的绳子系着,翠绿惹眼,光滑润泽。
      “这很贵重吧?我受之不安。”林飘飖道。
      “它是一位高僧送的,开过光的。希望它可以保佑你笑口常开,因为你笑的时候最美。”陈御阳讲完见林飘飖还在犹豫,不等她开口又补充一句:“不可拒绝,除非你把我当外人。”
      林飘飖没再说什么,见老白一直安静地看着自己,遂上前抱抱它:“再见老白,谢谢你。”老白发出了一阵低沉悲伤的叫声。
      林飘飖最不喜欢离别的感觉,这让她想到以前一次次与亲人的生离死别,她没再犹豫不舍,一跃上马,向陈御阳和老白抱一拳便策马而去了。
      陈御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脚处,忽觉左肩一阵剧痛,牵扯的左胸也痛了起来,胸内翻滚,随之一口鲜血喷出,吓得老白忙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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