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

　　信心满满地展开了摸排工作，有了物证和死因，再加上□□这种毒素的特殊性，宋振自认这件案子已十拿九稳。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太乐观了。

　　.
　　“啊？还有一具尸体？”

　　刚帮小茉莉扎完辫子，白瑾就被裴言敲敲门框，叫到客厅，接起了电话：“我说，阿sir啊。”

　　电话那头，传来某人哀怨的声音。

　　“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拆迁、修桥、铺马路。您这一上任，其他没见着，法医室多少年没用的冷藏柜倒是资源再生了，真是可喜可贺。”

　　裴言坐在椅子上，无聊地用冰奶罐去碰他的脸。

　　“………”

　　手中的笔拦腰折断，宋振咬牙：“少罗嗦，限你半个小时内给我过来！”

　　“等一下，你是不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捉住裴言的手，白瑾一边喂小萝莉吃面包，一边夹住话筒：“我只是个穷学生，又不是乌鸾市的正规法医，我有权拒绝吧？”

　　宋振哑然。

　　“喂。”

　　伸出左脚，用脚趾勾了勾他的裤腿，裴言说：“闹闹也就算了，别给我太过火啊。”

　　“………”

　　“哦？我刚才好像听见裴言说话了？”

　　“没—”

　　哼了声，宋振也不管他，拔高声音：“裴言，把你家小鬼借我用一阵子，他吃你的，用你的，从没付过钱吧？办完这桩案子，就当抵饭钱了。”

　　裴言点点头，说：“好。”

　　.
　　这次，尸体的发现地，是在城郊结合处的一片山坡上。

　　半人高的草丛里，几个蓝色编织袋，胡乱地丢弃在一株松树树根下。裴言把白瑾送过去的时候，宋振正在指挥手下将那些袋子拖出来。

　　“喏，全在这里了。”

　　白瑾点点头，从工具箱里取出手套，对宋振说：“给我几只玻璃试管，对了，还有镊子。”

　　将编织袋上附着的蛆虫捉起，放入试管中。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早上七点多的时候。”宋振回忆了一下，说，“有个村民家养的狗跑了，他跟着追到这，看到狗在刨东西。受好奇心驱使，就过去看了看，一看傻了，赶紧报警。”

　　“好奇心不仅害死猫，还能吓死人。”

　　摇摇头，白瑾打开编织袋，只看一眼，就郁闷了：“又来？”袋子里装着满满一袋碎肉，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显然不是便利店出售的那种。

　　“这是给你锻炼的机会，年轻人。”

　　宋振大言不惭道，又对裴言说：“接下来，我要带他回市局去验尸。验尸工作很繁琐，你要不先回去？”

　　裴言看看白瑾，又看看宋振。

　　“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结束？”裴言问。

　　“估计两三个小时吧。”

　　碎尸案最麻烦，光是拼接起来，就要费不少力气。白瑾翻看了下几个袋子里的尸块，脱掉手套，“要看尸体的损毁情况了。”

　　“嗯。”

　　裴言单手插在裤袋里，说：“完了我来接你，到时候自己打电话给我。”

　　白瑾眼泪汪汪：“裴哥！我就知道你最好……”

　　“咳咳。”

　　打断了他的深情凝望，宋振扯住白瑾的衣领往车上走：“别在这磨叽了，赶紧给我回去上工上工。”

　　.
　　把尸块从编织袋里倒出来，解剖室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死者，男，年龄约30-45岁之间。”

　　观察着尸体上的切面，白瑾说：“体表没有明显伤痕，骨骼断面整齐，骨质受伤较重……嗯？等等——”

　　白瑾突然停下来，露出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宋振正在负责记录，见他不说话，丢下笔，也凑了过去。

　　“你看这个。”

　　小心翼翼地从碎肉中取出一枚黑乎乎的东西，白瑾说：“看到了吗？觉得它像什么？”

　　宋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

　　“很小，而且质地比较薄。黑不溜秋的，上面还有类似锈迹的东西……难道是金属？”

　　“猜对了。”

　　白瑾笑着把它放进玻璃皿，拿到灯光下。

　　“你运气真好。”

　　他说，“这并不是普通的金属，而是一枚子弹的弹壳碎片。从它被腐蚀的程度来看，应该已经呆在这名死者的体内很多年了。”

　　弹壳？

　　宋振想了想，叹气：“乌鸾每年流通出去的军火很多，只要混道上的，谁没挨过枪子？这个范围要排查起来，难度也太大了。”

　　“我倒觉得未必。”

　　继续检查着尸体的其他部分，白瑾对宋振说：“之前我检查过死者胃容物，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什么？”

　　“茶叶。”

　　“茶叶？”宋振不解，“那有什么？这年头谁都会喝茶。”

　　“不不，我并不是指冲泡的那种。”

　　白瑾解释道，“而是新鲜的，跟蛋白质混合在一起的绿色枝叶。所以，由此我做出了一个猜测。”

　　“乌鸾市，或者说周边地区，有食用新鲜茶叶的习俗吗？”

　　宋振一愣。

　　“你这么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掌：“我倒还真想到了这么个地方。”

　　.
　　因为死者的头部已经被砍得无法辨认，寻找尸源，就只能从死者的胃容物查起。

　　在乌鸾靠北的地方，有个名叫曲川的村子。

　　曲川盛产茶叶，而且以上好的铁观音居多。这个村子的人依山傍水，饮食起居都沿袭了先祖的习惯。他们以茶为饮，以茶为食，世世代代都靠茶叶为生。

　　茶叶炒菜，就是这个村子独特的吃法。

　　.
　　“曲川？”

　　看着远处崎岖的山路，裴言单手支颌：“你们到那去干嘛？”

　　“我不是自愿的。”

　　被宋振以‘一夜未眠’为由，强行抓来当司机的白瑾反驳，宋振坐在后座上，神定气闲翻着案卷资料。

　　“有什么关系？反正除了茶叶之外，也没有其他线索。”宋振说，“去那个村子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觉得你人品不会那么好。”

　　“臭小子，给我看着路！”

　　“为什么不让我来开车？”裴言看看他们，“如果你们都这么不情愿的话。”

　　“…………”

　　“…………”

　　宋振和白瑾很有默契地同时打了个冷颤，领教过裴言的车技后，白瑾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谢交通法颁布。

　　“昨天莫莉做噩梦，闹腾得厉害。”

　　白瑾笑笑，说：“你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吧，离村子还有段距离，先睡一会儿吧。”

　　裴言闭眼，侧头靠上他的肩膀。

　　“………”

　　恨恨地在背后戳了他下，宋振心道，怕自己的小命被裴言一打方向盘就没了不直说，嘴皮子倒是一流。

　　看着慢慢打起了瞌睡的裴言，又是一个激灵。

　　————靠，结果还真有人吃这套！

　　宋振抑郁了

　　宋振凌乱了

　　宋振决定不管这两个异次元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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